《女主她总英年早逝》叹云熙

7、逍遥自在的女夫子（七）

　　明浠至今还记得当初《静女》篇中，好好的一句“爱而不见，搔首踟蹰”被翻译成了“看不见爱的人，手抓头皮心发慌”。犹记得当初听到这句翻译时，她感觉自己的心里都在发慌了。时隔多年，仍然记忆深刻。

　　不过现在，就算再破坏美感，明浠也得用白话翻译一番了，让学生们听懂才是硬道理。

　　在木板上写下《蒹葭》第一段，明浠用戒尺指着“蒹葭”的繁体字，“蒹葭，就是湖边或是河边长的芦苇。”

　　“第一段是在说，现在的芦苇变得青苍苍，清晨的露水也变成了霜。我所怀念的心上人啊。就站在对岸河边上。我逆流而上去追寻她，追随她的道路险阻又漫长。顺流而下寻寻觅觅，她仿佛在河水中央……”

　　年纪小的学生还听不懂，年纪稍大的学生已经开始起哄了，“哇，夫子你有心上人吗是谁呀？”谁说古代的孩子单纯的懂得一点也不少好吗？

　　明浠只好解释说：“这个‘我’，并非是说我自己，而是说一个思念心上人的男人。”

　　“那个男人不就是你吗夫子，你不是你是什么意思呀？”名叫江景的孩子问道。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我……算了，以后再解释吧，明浠无语泪千行。

　　继续解释着《蒹葭》的意思，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

　　明浠瞥到沙漏里的细沙已经漏完了之后，松了一口气，走到木板边缘，用木锤敲了一下挂着的铜锣。

　　“下课了，可以出去玩耍一会了，但是听到铜锣声再响起就要进来上课，知道吗。”

　　一听到能够下课了，小萝卜头们都欢呼雀跃起来，可憋死他们了。一股脑的全跑出了教室，在院子疯玩起来。

　　唉，明浠扶额，带孩子太累了，一个个全都是“十万个为什么”，这也不知道，那也不明白。教书之路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呀。

　　第二节课开始时，孩子们都还意犹未尽，明浠只能用戒尺敲击讲座，严肃地维持纪律。

　　“不要交头接耳，不要搞小动作，我们今天要把《蒹葭》学完。《诗经》中很多诗歌都是可以吟唱出来的，所以我今天就给大家唱这首《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学生们的注意力果然被夫子的歌声吸引了，他们入神地听着悠扬的歌声，那是一种从未听过的乐曲，像是有魔力一样，将他们拉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只有夫子的歌声，和夫子跪坐着的飘逸身影。他们好像看到了夫子口中的芦苇，看到了好看的戏水的姐姐，还有追着姐姐而去的大哥哥……

　　学生们从来不知道课堂可以这样有趣，读书不再是死板的背诵抄写文章，他们可以说话，可以提问题，夫子一点也不生气，只会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回答问题，还给他们唱歌。

　　可到底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刚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去之后，就觉得无聊了。很多东西明浠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要耐心的教导。很多事，学过之后他们就会慢慢懂得。

　　第三节课的时候，明浠已经教完了《蒹葭》，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学写字。可是这群小萝卜头连笔都不知道怎么拿，磨墨的时候力气太大，一不小心就溅了自己和同学一脸一身的墨水。

　　溅到脸上之后用手一抹就变成了小花猫。明夫子的耳边萦绕着学生们的叫喊声和东西掉在地上的“砰砰”声。

　　她看向弄翻了石砚的刘二柱，发现了夫子目光的二柱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他的手背在背后，小脚丫子前后摩擦着地面，沾了墨水的圆脸上泫然欲泣，可怜兮兮的。

　　明浠无奈，她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搞的好像她把他怎么着了一样。

　　“没事的，二柱，把石砚捡起来，再跟我到院子来。”

　　刘二柱亦步亦趋地跟着明浠，心里有些紧张，夫子不会要惩罚他吧？要用戒尺打他屁股吗？可是以前自己闯祸了夫子也只是斥责自己，或是用戒尺吓吓自己呀。

　　明浠转身看着皱成了包子脸的二柱，“噗”的一声被逗笑了。

　　妈呀，夫子笑了，夫子肯定要惩罚自己了，爹呀，娘呀，孩儿不孝，不能再孝顺你们了，呜呜呜。二柱以前哪里见夫子笑过，每天都是沉着脸的。

　　明浠带着二柱来到水缸旁，用木瓢舀了一瓢水，然后用手轻轻地擦着二柱的脸，又用水清洗了砚台和毛笔。

　　二柱今年十岁，个子瘦瘦的，长的不是特别高，平时总是喜欢流鼻涕，同学们都叫他“鼻涕虫”，一流鼻涕就用手一揩，脸上还有干了的鼻涕。

　　他呆呆地看着带着笑容的夫子，用手将自己的脸洗的干干净净，心里突然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羞愧。

　　刘二柱长的瘦弱，却没有孩子敢欺负他，因为他的鬼点子特别多，鬼精鬼精的，谁要是欺负了他，就一定会倒霉。哪家要是鸡圈里丢了鸡蛋、菜地里少了白菜，不用想，肯定有刘二柱一份。

　　平常那些伙伴笑他“鼻涕虫”的时候，他也不生气，因为那些人脸上比自己还脏呢，谁也没资格说谁。

　　平常在课堂上，最爱动、最爱捣蛋的就是他，可是今天，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惹夫子生气，夫子是他见过最好最温柔的人了。

　　回到教室之后，明浠放弃了让他们自己研墨，她一个一个手把手地教学生握笔的姿势，然后教他们写自己的名字。

　　非常惭愧，明浠虽然知道怎样握笔，但其实她自己也不会写毛笔字。每个字都要写的很大，笔画才不连在一起，幸好学生们看不出来，明夫子捂脸。

　　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餐:早餐和晚餐。刚开始的时候，明浠不习惯这样的饮食规律，中午的时候饿得肚子咕咕叫，只能偷偷地到厨房找东西吃。

　　后来偷偷吃东西的明浠被秀姨发现了，秀姨在知道她的那个世界一日三餐之后，便每天中午再做一顿饭。

　　明夫子教育规则第一条:必须吃午饭。否则下午哪有力气继续上课(教课)。

　　明浠在私塾旁边盖了一间小厨房，砌了一个炉灶，锅碗瓢盆样样俱全。她雇了蔡大婶来为学生们做饭，一荤两素，加上白米饭。

　　蔡大婶感激洛茗晳的救命之恩，不要报酬，明浠却明确表示不拿工资的话就不让蔡大婶帮忙，毕竟蔡大婶家里也有很多活要干。

　　明浠一个月付蔡大婶一两银子，只需要做一顿午饭。购买大米和菜的钱明浠另外再出。蔡大婶有些受宠若惊，在她看来做饭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哪里想到还有银子拿。

　　在蔡大婶看来，开办私塾、教书育人，本来就是一件大善事，洛小夫子不仅免费给孩子们教书，还提供食宿，更是了不起的人物。

　　可以说，虽然明浠年纪还小，却已经是集贤镇名望最高的人了。谁人说到洛小夫子不敬佩夸赞

　　再加上蔡大婶自己的儿子也在私塾读书，她自然是用心做午饭，半点别的心思也没有。

　　唯一让她疑惑的就是，为什么是做午饭而不是晚饭，她可从没听说过有人吃午饭的，就连镇上的大地主家一天也只吃两顿的。

　　“开饭了，开饭了!”蔡大婶扯着大嗓门喊道。饭和菜都用大木桶装好，摆放在院子里。旁边的木盆里放着瓷碗和筷子。

　　学生们上了三节课，已经很饿了，一听到开饭的声音，就全部跑出教室，围在饭菜旁。

　　蔡大婶将装饭菜的木桶盖打开，“哇!”学生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声。

　　“娘，这些是什么菜呀，好香呀!”挤在前面的马小虎使劲地抽了抽鼻子，虎声虎气地问蔡大婶。

　　“对呀对呀，还有肉呢!”学生们争先恐后地插起话来。

　　“别挤，别挤，洛小夫子说了，要排队，要有秩序，要一个一个的来!”蔡大婶护着饭菜，就怕这群小崽子自己冲上来了。

　　排队是什么学生们不解。不过明夫子已经来到院子里了。明浠掸了掸衣袖，淡定地跟他们说怎么排队，按照年纪顺序，从小到大的排，最小的孩子站在第一个，然后依次排列。

　　午餐是两荤一素，今天的菜谱是猪肉炖粉丝、清炒白菜和油焖豆角。我的老天爷呀，这些菜也太丰盛了吧，猪肉炒的太多了，油也用好多，这可都是钱。蔡大婶做菜的时候一直在感叹。

　　虽然不是花自己的钱，蔡大婶还是感觉到了肉痛，可是洛小夫子叮嘱了，猪油的份量一定要足，肉也不能吝啬，才能做到营养均衡。

　　至于营养均衡是什么，蔡大婶也不懂。在她看来，洛小夫子什么都知道，只要照着他说的做就行了。

　　而孩子们就更加疯狂了，肉诶，很多孩子只有在逢年过节才有肉吃，像这样的饭菜，已经是过节才有的待遇了。

　　排在后面的同学们看着已经打到饭，正吃的津津有味的同学羡慕不已，连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他们只能催促着前面的人，“快一点，你们快一点呀。”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插队，只敢老老实实地等待，开什么玩笑，夫子还在旁边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