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诺曹不说谎》书翁

6、第六章

　　一座陌生的城市里想要找到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这一天阮小政依日从夜里的长袖变成短袖白T恤，他们依旧没有找到艾可。
　　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汪大海又出现了。像父亲对待女儿一样笑呵呵地拈去了林青果头顶一片纸屑，然后不田分说把她和阮小政的书包抢过去放到车子里。林青果坚持只去火车站，不然就不上他的车，汪大海苦笑着答应：“怕我再见你妈妈？叔叔保证过，等你考上大学再说。”
　　林青果表倩淡淡。汪大海却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紧张地频频看过来，见她没什么反应才偷偷吁了口气。临出发的时候接到那户新主人的电话，说是前户主的女儿拜托他们转交一封信，或许可以给她。时间隔得有点长，险些忘记。
　　回城的时候，依旧是那列像被施了魔法的绿皮火车。林青果想，大家都在撒谎，她却似乎有些懂了妈妈的谎言。
　　信很短，林青果在短短的信里找到了当年那些事的答案。艾可确实很早就已经原谅她了，她在信里说那双猫耳朵让她学会了真诚，找到了自己缺失的东西。她希望如果有一天，送她蝴蝶结发箍的女孩也遇到了相似的问题，能勇敢面对。她说，女巫只是开了个善意的玩笑而已。
　　林青果看车窗外：“阮小政，你的胳膊好了吧。”
　　“哦，好了。”
　　“怎么好的？”
　　“唔。”阮小政挠头，见林青果并没有看他，偷偷笑了笑说，“可能是勇气，我在这趟旅途中找到了勇气。”
　　林青果忽然笑着转过头，貌似不经意地摁了一把他的胳膊：“那真好，我觉得我也找到了想找的东西。”
　　阮小政疼得皱了皱眉，嘴上却笑着问：“能说说吗，我的匹诺曹小姐？”
　　林青果转过头去，看着窗外飞快退去的稻田，笑着道：“因为我发现一个秘密。”
　　一个她从来不愿意承认的秘密。

　　林青果回到家里做了两人份的三明治，又给小黑猫泡了猫粮之后，林妈妈才一脸疲惫地回了家。
　　母女俩似乎也没有什么小别后的惊喜，林妈妈揉揉她的头，她便皱皱鼻子做了个嫌恶的表情。吃饭的时候林妈妈反而安静下来，咬了一口女儿亲手做的三明治咀嚼了很久才咽下去，叹息般说：“真好吃。”
　　“冉苒，你还和胖大海联系吗？”这次见到比上次又胖了不少，果然是名副其实的胖大海。
　　“不不不!”林妈妈连连否认，“我们没有再联系，这是真的。”
　　“我在苏城见到他了，看上去还算老实的一个人。”
　　“哦。”林妈妈不知道这个“哦”该用升调还是降调，或者是平声？以至于发出来的时候九曲十八弯，听起来十分扭曲。
　　“要是他还没结婚，就把他抢回来吧。这年头，好男人比熊猫都珍贵了。”林青果起身去厨房刷自己的盘子，留下呆掉的林妈妈在餐厅，直到手里的三明治被小黑猫试探着咬了一口才醒觉。拍开小黑猫后她慢慢品尝手上的三明治，有水滴坠下来砸在桌面上。

　　其实她是隐隐知道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真正的爸爸早就不在这世界上了吧。记忆中很小的时候妈妈似乎说过，只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嘲笑她没有爸爸时她扑过去咬伤了那人的脸。大家都吓坏了，包括妈妈。后来她带着小小的她搬到如今的城市，她告诉周围所有的人，果果的爸爸出国了，工作太忙，很难回来一趟。
　　她儿时恨妈妈把爸爸弄丢了，长大后恨自己有一个谎话连篇的妈妈。她骗她说工作轻松，薪水又高，事实上却在偷偷地打着两份工。她骗她说不喜欢吃家里的肉，公司的伙食实在是太好了，她要等上班去吃更好吃的。她偷偷去过，里面的阿姨说公司不提供午餐。她骗她说要出差，自己却躲在医院做了阑尾手术。汪大海陪着她，作为亲生女儿的自己却连知情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她从苏城回来，在她的房间找到了一个笔记本，里面有她口中那个又高又帅又多金的爸爸的照片。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戴着无框眼镜，细长的眼睛。照片背面有她狗爬般的笔迹：再多给我一些勇气吧，我后背开始长出黑色的羽毛。
　　那时她是在害怕无助吗？是想做什么坏事情吗？还好她们都还好好的，而她，也只是长了个匹诺曹的鼻子而已。
　　睡觉前林妈妈愣是不顾林青果的阻挠钻进了她的被窝，还腆着脸问：“果果，你爱不爱妈妈？”
　　“哼!”果果背过身去不理她。
　　“你肯定爱我啊，像我爱你一样。”
　　果果听着她愉快的声音，眼泪跟着就下来了，慌忙探身灭了灯，黑暗中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爸爸当初去哪儿了？”
　　“你爸是医生，当初发洪水，他去支援。”
　　在林青果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却又忽然开口说：“一点都不英雄对吧？他是被洪水冲走的，笨死了。我当初都还不知道有了你，我怕极了。”
　　“所以你找阮小政的爸爸打电话来，骗我说是我爸爸？”
　　“我当时只能找到这么个人帮忙，他是你爸爸的同学。谁知道你和阮小政也会成了同学呢？再说，你那么凶，差点把人家一个小美女咬得毁容。”
　　林青果想起那个嘲笑自己没有爸爸的女孩，被她压在身下虐得估计内心都有了阴影。她忍不住搂着一旁的人低声笑：“冉苒，我爱你。”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哦哦哦，阮小政什么的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我又不喜欢他!”
　　“是吗？那还偷偷借别人借过的书，在床头刻人家的名字。”
　　“我是要提醒自己一定要超过他。”
　　“好吧。”林妈妈把钻进两人之间的小黑猫抱开，低声问，“你的鼻子变长了吗？”
　　“不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反正有人说很酷，约定了要大学见，那她还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