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酸啊》禾灯

24、疑似叛国者

　　“他是俞少晴的儿子！我原本应该直接掐死他！”

　　记忆中，明燕泽的声音，冰冷的，愤怒的，仿佛要穿破大脑皮层一样的尖锐。

　　俞柠倏然握紧了手。他当然记得明燕泽的这句话，也因此推测出父亲多少是曾经对不起明家的，但……

　　明燕离停住了脚步，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哥是帝国第一的机甲驾驶员，曾经。我哥算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但是据父亲和任老说，比起大哥当年，还是少了几分天资。”

　　俞柠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无力。能说什么？说对不起，我爸爸害死了你这么好的大哥吗？还是说，我爸爸也死了，我也很难过。无论他想说什么，都没有资格在明燕离面前说了。

　　俞柠默默地跳下地，明燕离回身拉住了他的手。

　　“小柠，这件事在认识你之前我就知道了。俞叔叔引爆机甲的原因至今未明，有人说他叛国……但是我不信。”明燕离温和地看着他，“我不是为了安慰你才这样说的，我一直不信，也一直没有视你为仇人。”

　　他握着俞柠的手带他前行，手指有力而温暖。

　　“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俞叔叔一次，大哥邀请他来我家吃饭，饭后他们两个在楼上阳台下象棋，大哥输了一只金笔，俞叔叔一直将它带在身边。那只金笔的合金材料特殊，一号麒麟自爆时没有毁掉它，俞叔叔临终前仍握着它，我想，他应该是很珍视与我大哥的这份战友情谊。”两人走到了经过开挖后的一座小石山前，明燕离率先踏上去，矮下身，伸手，拉住俞柠，环着他的腰将他抱了上来。

　　“我接近你，或许有老公爵的嘱咐，以及想试探一下你是否知道麒麟的核心被俞叔叔藏在哪里的想法，但是更多的是……”他的眼睛清澈而唇色鲜明，在晨风里显得异样的柔和，“你母亲早逝，父亲又走得不明不白，虽然被公爵收养，但童年想必遭人指指点点，并不很快活。我一直想，若是大哥有知，一定也不愿意故人之子过得这样凄凉。我想你——过得更好一些。”

　　俞柠有些出神，明燕离牵着他的手在石山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不久之后忽然停下，笑道：“是这了，还在。”

　　俞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瞬间被噎了一下。

　　从这个角度看远处的一座已开采完毕的废弃矿山，那矿山中间被掏空了，也不知是用了怎样的耐心和空闲，掏成了一个爱心形状。

　　“……”俞柠说，“好土。”

　　“哈哈哈……”明燕离尴尬地笑笑，摸了摸鼻子，“我快毕业时，获得麒麟的试驾资格，到了矿星没事干，一点一点挖出来的。”

　　这是一场没来得及实施的告白计划。后来也就再也没有实施。

　　明燕离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座矿山，忍不住喷笑道：“幸好没用上，真的好土……”

　　少年心事大抵相似。他用很长时间等俞柠长大，因为刚相识时俞柠太小了，他不希望——不希望俞柠对他的那种感情，只是弟弟对兄长的依赖，所以他等他长大，也等自己拥有匹配的能力。

　　俞柠用手遮在眼睛上，比出差不多的心形形状，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当时拿到的，是试驾资格？为什么后来又只能做机师呢？”

　　他有一点怀疑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环节，但一时之间却想不透。有一些残存的只鳞片甲在脑海里盘旋，但始终拼不起一个完整的答案。

　　明燕离思考了很久，才慢慢开口道：“可能是觉得机师的位置更适合我吧。”

　　这句话十分敷衍，俞柠不用认真听就知道他是在随口搪塞，嘟囔道：“不说算了，我也没有必须要知道，只不过我当年很想当你的机师……”他忽然住了口，无意识地咬牙。

　　他明白了，机师是驾驶员背后的拯救力量，而他是俞少晴的儿子。明家已经有一个优秀的大儿子折在他父亲手里，不可能再将心爱的小儿子的安危交到他的手中。就算完全不知道父亲是谁，就算已经被老公爵收养，就算就读于帝星大学，就算优秀得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他们还是无法忘记，他是一个可能叛国的，十恶不赦的人的儿子。

　　俞柠咬得牙根发酸，明燕离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有再说什么。俞柠第一次意识到“俞少晴的儿子”这个身份给他带来了怎样的影响，也许明燕泽说得对，他能好好活到现在，竟然还读过大学，已经是明家莫大的恩惠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难怪明燕离对他的任何行动都那么紧张。因为他不是个正常的，清清白白的人，他做的任何事任何举动，只要稍有偏差，都会引起很多人的警惕。他的父亲已经逝去多年，再也无法告诉他当年自爆的真相，只能在死后，仍然永远地，背着疑似叛国者的名声。

　　他扭头去看明燕离，明燕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跟明家，跟明燕泽，曾经做过争论和反抗吗？争论和反抗是不是都以失败告终？——当然是的，不然，明燕离当日也不会在他哥面前放弃争辩，任他一个人被送到矿星来。

　　俞柠用手遮住了眼睛，笑道：“傻子。你怎么就知道我爸是个好人，就凭他手里捏着一支你大哥送的笔？搞不好他只是想拿笔尖戳破你大哥的急救囊。你看看我，任何加密系统在我面前都形同虚设，我又从小就这么怪胎，几乎不分是非，搞不好我就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搞垮帝国军队，你怎么就能笃定地觉得我只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孩？”

　　明燕离想了想，笑道：“可能被美色所迷吧。”

　　“……”俞柠想都没想就“呸”了一声，随后忽然安静下来，微微皱眉道：“有奇怪的声音。”

　　他拉下耳机，侧过头去仔细听，迟疑道：“好像是军用机甲的声音……而且还是最高级的军用机甲，只比麒麟等级低一点点。不对！这不是帝国军的机甲声音……”

　　三秒后，麒麟的声音响起：“明将军，有三只机甲正在向矿场靠近，未经过登记，不明身份。”

　　明燕离拉着俞柠迅速跳下小石山，麒麟已停在附近等着，明燕离打开腕表：“卫阳。”

　　驾驶着麒麟的卫阳肃然道：“是，我已听到麒麟的警报。”

　　“排查附近的平民，尝试与对方通话，将矿场驻地设为高强度防护模式。”

　　卫阳连续答“是”，明燕离又揉了揉俞柠的脑袋，道：“你去驻地，不要乱跑，高强度防护模式下不会有危险。”

　　俞柠刚想说什么，明燕离以极快的速度在他脸颊上轻轻触了一下。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