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妖魅说再见》月光之尘

5、Chapter5 嫁给我吧

　　是的，院长已经来到了他的门口，并非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惊扰到了日理万机的院长。秃头的老院长一脸严肃，隐伏冰霜。
　　西城起身，礼貌地相邀，院长走进来：“西城医生，这次采购医疗器械的合作商为什么突然换成了新锐？”
　　啊，原来不是来对器械质量兴师问罪的，看来繁忙的院长还没有时间检查到器械的质量问题，或许是自己心虚，那隐伏的冰霜可能也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主观臆想而已。
　　“为什么突然换伙伴？今天上午正中那边给我打电话来，问我们为什么临时单方撕毁合同？”西城请他坐进沙发。
　　“因为新锐的价格相对更加有竞争力，可以给我们医院百分之一的优惠，这是整个财务预算组和我们外科组医师的一致意见。”西城也坐到沙发上，避重就轻。
　　沈院长漾起一抹笑意，颇有玩味：“百分之一？全市定级6A医院会纠缠这区区的百分之一？如果质量太恶劣，那么这百分之一岂不是太得不偿失？”
　　悠悠地看进了他眼眸的深处，他心里一怔，却极力保持着镇定，是的，他也许会付出代价，可是，更多时候却是庸人自扰，自己吓坏自己！
　　沈院长站起身来，却拍拍他的手背，明朗地笑了：“行了，当然这些事既然交到你们年轻人手里，你们自然有你们的考量，我年纪大了，不一定真的能看清事实，是不是？”
　　西城一时没有明白对方的话中之话，也起身，跟随院长走出办公室外。
　　沈院长突然站定，与他对视良久，却别有意味：“董事会的股东们可是操控生杀予夺的大权，我作为院长，既是他们手中权力的柄杖，也是他们决策行权的方向标，关于医院与新锐的交易细则我没有兴趣，只想知道在西城医生心里，我这老头子到底被标注了多少分量！”
　　他回报一笑，心里明了。
　　走廊里的脚步声蓦然回响，沈院长精神矍铄的步伐和身姿在他眼前永久定格，他有些回神，手里的小费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吞下的，当然那也并非他的初衷，这条路一开始就不是他选择的，如何走下去也并非由他自己操纵和策划，他渐渐感到，自己被掏空了，成了一架行尸走肉的玩偶和傀儡。

　　小艾为客人打点裙摆，说说笑笑给予客人最温馨体贴的建议，目光游弋，却不由得瞥向另一侧正摆弄模特身上那件新款婚纱造型的白蕙，这位新上任的副店长，更多时候却是沉默寡言又孤高自傲的，确切说她是老板的好朋友，一个古怪得叫人难以接近的漂亮女人。
　　看着小枫收好进账，笑意盈盈地送走了客人，小艾来到了白蕙的身边，帮着一起收拾打理模特身上的裙摆，尽力保持自然地问：“白小姐，你还好吧？”
　　白蕙抬头，好似虚应地报以微笑：“没事，很好啊。”
　　反复的思量令小艾终于有了孤执之勇，关切问道：“你的脸？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白蕙眉头骤蹙，虬结起来，惊怒道：“你说什么？你都看到了什么？”一把钳住小艾的手腕，眼里盛满惊恐万分的伤。
　　怎么了？小艾惊跳起来，心里越加疑惑，自己只是出于礼貌的关切，她为什么这么惊恐慌张？望着她有些变异得狰狞的脸，淤青悄悄蔓延，隐隐有溃烂之兆。
　　白蕙惊悸地趴到一面镜子前，气喘吁吁，凝望了很久，惊惧才一点点消褪，气息平复下来，对着镜子不安地拂摩自己的面颊，点着头，喃喃自语：“没事，没事，我没事，你们不可能看见，不可能看见！”
　　“说，看见什么？是不是有人虐待你？白蕙，你说！”小艾实在太想得到一个答案，她握住对方的双肩，她想要求证，可是，白蕙转身的一刹，她又惊呆了，白蕙的脸庞上又光洁如初了，一点瑕疵也不曾看见！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几乎以为自己患上了严重的臆想症，白蕙欺近她的脸，凛凛地看进了她的眸子里，一字一句道：“你看见了什么？说！”
　　她愣愣地摇头：“你的脸……”
　　“别多事！小心招来麻烦！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怪胎！”白蕙冷森森地警告她。
　　小枫转过来的一刻，白蕙放开了她，装得若无其事，走到玄关处去招呼别的来客。
　　“店长，我今天想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小枫喜滋滋地来告假。
　　“去吧，正好可以赶上黄金场的新片！”小艾潇洒甩甩头，将刚才的一切抛到了九霄云外。
　　“店长，你真是善解人意，西城医生是不是请你去赶温馨浪漫的午夜场啊？”小枫伶牙俐齿地玩笑，一边换衣服，一边从更衣间里探出半个头来。
　　“去吧，去吧，要是嫌时间太早就继续留下来招呼客人！”
　　小艾娉婷走向门庭，冲踏脚迈进的客人莞尔地笑：“欢迎光临伊莎婚纱店，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劳？”
　　对于小艾来说，忙碌的工作就是一种最愉快的生活，她热爱她的职业，热爱她的工作，也乐于与不同的客人分享美丽的装扮，分享神圣婚礼的喜悦和幸福。
　　一天的工作又到了打烊的时刻。
　　送走了最后一批光顾的客人，华光四溢的门店里安静了，只剩下小艾和白蕙两个店长打理最后的场子。
　　突然白蕙开口，提了一个这样的请求：“小艾，可以帮我化个最美的新娘妆吗？我想穿上你设计的新款婚纱留个影。”
　　“没问题，不过，”小艾一愣，不由惊讶地问：“白小姐不是圣诞节就要和百里先生举行婚礼了吗？是不是你觉得那套婚纱作得太慢了？我会盯紧的……”
　　按住她的手，细瓷柔滑，小艾感到对方手里的温度一点点退却，白蕙说：“我想今晚就留个影，只有你和我在，算是帮我一个私忙，可以吗？”
　　双方渐渐达成了一种默契，虽然有诸多疑团，但小艾学着不再去好奇追问，也许对方也有自己的难言。
　　穿戴整齐化好新娘妆的白蕙看起来真的很漂亮，镂空的长手套直覆到她的臂肘上，手捧一团捧花，拖垂下三五条繁星点缀似的缤纷花枝，曳地的白纱裙摆，闪亮璀璨的水晶王冠，还有精致细腻的粉黛妆容，完美极了！
　　小艾噙着笑容细细审视，渐渐地，笑容敛去，一种情绪牢牢牵绊住她，为什么会是凄美的情愫？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喀嚓喀嚓’毫不吝惜地按动快门，小艾不遗余力，从心里面拼命想挽留住一时的繁华和热闹。
　　“小艾，谢谢你！”末了，握住小艾的手。
　　小艾飞扬起微笑：“这套礼裙有了你这样的模特，真是出彩极了，我的设计构想和意念都被淋漓尽致地完美展现了，如果这些图片能投寄到Jolie杂志社去，我想我的设计或许会一炮走红。”
　　故意说着些暖场的笑话，抬眼不经意却又看见了对方淤青发溃的脸，她惊悸了一下，白蕙看住她，悠悠道：“艾，收起你的那些好奇心，那会害了你的！”
　　迟疑之间，西城峻已经站在落地的玻璃墙外冲她招手了，今天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和会议，他特地赶来接她下班。
　　小艾换好外衣，收拾停当，走出了店铺。
　　跟西城走在华灯四射的街道里，四周霓虹迷醉，水晶样的城市在脚下铺展开去。
　　悄悄地，西城握住了她的手，小艾放慢了脚步，只觉热力透过两只手缓缓注入了心田，放开心里所有的纠结，她抬起眼帘，华光在她睫下描画出两扇美丽的虹影，那么温柔。
　　“小艾，我们结婚吧！”西城托起了她的手，突然这样说。
　　小艾一哂，这是她二十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时刻，她实在等得太久，可是，这一刻真正来临了，却为什么有飘渺抓不住的感觉？她好想能停贮这一刻，让时光永远不要再流走。
　　她还是抬眼，仰望着这俊朗逸然的男子，莫名地感动。
　　西城笑笑，抬手，弯曲了食指，替她揩去眼角的珠光，她一把捉住那只温暖的大手，放到脸庞，那指间还残留有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她觉得心安，抽着鼻子童稚地笑：“峻，我觉得好幸福！”
　　“傻瓜！”西城轻轻笑骂了一句，伸手将她揽进了怀抱，青丝飘摇，摩娑在颌下，点点茉莉花弥散悠远。
　　“这个圣诞节，终于轮到你了，我的幸福小新娘！”西城将她的小手揣进了自己的衣兜，剑眉轻扬道。
　　是呀，总在观看别人的幸福，这次终于轮到自己了，可是——
　　为什么偏偏也在圣诞节？

　　百里医生和白蕙的礼服已经制作好了，而身为副店长的白蕙却恰好请假，因为她病了。小艾本打算让小枫送货上门，但她却很想去看看这位将和自己同一天举行婚礼的准新娘；而且，店铺要扩张，招聘新人也需听取副店长意见。
　　找到白蕙留下的地址，海滩十八号，正是百里医生的家。
　　湛蓝碧透的天幕下，金光一道，照耀着脚下细白的沙粒，尽头就是曾经探访过的阳光别墅——百里医生的家，看似简约，却细节考究，幽深沉静，一如眼前浩瀚无边的大海。
　　和暖的海风轻轻撩拨起她的发丝，她抱紧了礼盒，在门前驻足，在按响门铃的一刹，大门的窗户开了，里面探出半个头来，看样子是个黑瘦干巴的欧巴桑，上次造访的时候并不曾见过。
　　“你找谁？”一口生硬的中文。
　　“你好，请问，白蕙小姐在家吗？”她礼貌地寒暄。
　　欧巴桑审视地打量她半晌，‘哗’的一声，打开电动门。
　　小艾进到了庭院里，此时天光尚明，照耀着两层楼的抽象派洋房剔透深蓝，像静谧无声的海，没有主人在家的样子。
　　“请问白蕙在楼上吗？”进到客厅里，一切井然，却不见女主人的踪影，欧巴桑古怪地看她一眼，指指楼上，却没有说话。
　　小艾领会，轻轻走上了二楼，一如既往的窗明几净，海风掠过敞亮的露台，灌进厅里来，一室的风凉，她将礼盒和单据放到了水晶色的茶几上，站上露台，也没有找见女主人的影子，蔓延的曼陀罗花却在秋风中恣意摇摆。
　　“白小姐？”她趿着棉软的拖鞋，退回客厅中央，试图征求女主人允许她进到卧室的同意。
　　突然，脚下一只狰狞的黑影闪现，爬过她的脚背溜走，她毫无防备，惊叫了一声，不小心却碰落了一只水晶相架，里面一张秀美的脸正迎风嫣然。
　　跌落地板分崩离析的声响惹来了楼下欧巴桑的惊躁，跑上楼来：“怎么回事？”
　　小艾好抱歉，为什么每次来到这里总会惹出麻烦？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尘不染的所在会出现那么狰狞可怖的东西，结结巴巴：“有虫！有虫！是蝎子，有毒的！”
　　欧巴桑瞪她一眼，仿佛是看待精神病人的眼神，“小姐，你怎么能乱动主人家的东西？我看你还是坐到楼下的沙发里等先生回来！”
　　小艾还是握着摔裂了的相框，心里无比歉疚，“我想来看看生病的白小姐。”
　　“我家小姐根本没有生病，她不愿要任何人打搅！小姐，请您离开！”欧巴桑对这个登门造访的女子少有好感。
　　“抱歉。”转身的一瞬，她低头看见了脚下汩汩流淌的液体，惊呼了一声：“呃，是油！”
　　果真是油打翻了，循着旁边一扇暗门里缓缓渗透出来，她还是不由得要命的好奇，欧巴桑一伸手拦住了她，夺过她手里的相架，语气不善道：“请你离开，否则我报警！”——
　　相框在那一刹离奇复合，可是，照片里的笑脸却变成了小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