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疑虑丛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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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不曾失算过，上一次如此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事了。
萨缪尔说，人生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出人意外”。
不过，萨缪尔·贝亚托是个众所周知疯子。
正常人都是热衷惊喜，但厌恶惊吓。
那什么是惊吓？
尤利塞斯觉得此刻对面的黑发男人应该能算一个。
“追捕你的人，似乎很笃定你逃到了英国，甚至还能找到这栋公寓。若不是发现了你同这里有什么特殊联系，就是你故意留下了线索。但总而言之，我想至少不会是冲着我和罗恩来的。”里德尔眼里带了几分毫不掩饰的轻蔑，“你说呢？”
“抱歉啦，但我恐怕以上这些都只是我的私事～”尤利塞斯面不改色地抬起头。他轻轻撩开脸边凌乱的金发，没心没肺地咧开嘴角。
他眼中方才一闪而过的警惕仿佛只是错觉，然而对里德尔来讲，这就足够了。
“差点叫我们丢了命的‘私事’？”
“太夸张了。”尤利塞斯笑着摆摆手，“你们现在姑且还算安全，那个疯子不是会轻易动手的类型——咦？”他突然一脸恍然大悟，“难道你是指之前遇到的事吗？是什么呢，不妨说出来听听？”
互相套话的结果就是，一切毫无意外地又绕回了原点。
虽然罗恩不明白提希丰为何要对尤利塞斯隐瞒他们从未来逃来的真相，或者说，他不理解明明是亲兄弟的两人，却会如此防备彼此。但是既然提希丰不打算说，罗恩相信他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
因此，当尤利塞斯探究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时，罗恩立刻撇开了头，假装认真地盯着矮桌上的相机不放。
里德尔神情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要说此刻这个世界上他最讨厌的人，尤利塞斯几乎可以进入前三。要是不能在罗恩面前暴露实力，他根本懒得与对方虚与委蛇。况且，从第一次见面起，里德尔就是很看不惯尤利塞斯那副戏弄般的态度。这个被安德利斯·沙菲克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家伙，似乎是比他料想中还要麻烦的存在，无论在各种意义上。
虽然他之前对这位罗马巫师的故事并不感兴趣，但这也只是“之前”了，毕竟街道对面的家伙看上去也很棘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了解事态。
“既然如此，不如各退一步......”
“等等！”另一边的罗恩却突然喊道。然后他看到提希丰正盯着自己，反应过来，“诶？抱歉，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静默三秒钟后，里德尔长长深吸一口气，摇头：“…没事，你先说吧——想到了什么吗？”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罗恩转头指向了那台相机，“就是，这个是你的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是说和尤利塞斯见面的那次——带着的也是这台相机吧？”
“是呀。”尤利塞斯点头。
“可现在是提希丰拿着相机啊。”罗恩问，“你们不是从那天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吗？”
尤利塞斯愣了一下，又立刻说道：“哦，这个呀。是我后来又把相机放回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觉得，哪里有些怪。”罗恩又纠结起来，“这栋公寓是尤利塞斯租的，但是名字是提希丰。那平时到底是谁住在这里？”
“是我。”尤利塞斯乖乖举手。
“以提希丰的名义吗？我看梅兰小姐他们都默认喊他‘提希丰’。”
“嗯。”
“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名字？”
“我在被人追杀呢，孩子。用自己的名字岂不是太危险了？”尤利塞斯微笑说道，“准确来说，我是借用了提希丰的身份。因为现在的我只是区区一个‘幽灵’罢了。”
“那封信是你写的吗？”
“什么？信？”尤利塞斯好奇道，“我没有写过信哦，当然，收信也没有。”
“啧。”提希丰终于忍不住烦躁冲他说道，“他没问你！”
“哇，好凶～”
罗恩突然想起来什么，立刻改口道：“对，是收信！我说错了！是你没有收到过信吗？”此时是过去，给他写信这个事件还没有发生。罗恩又算了算他第一次给提希丰写信拒绝的时间，倒正好差不多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了。但按理来说，不可能没人收到啊。
“嗯？你有写过信给我？寄到了这里？”尤利塞斯突然神情一变。
“啊呃，嗯。应该快有一个周了吧...”罗恩有点心虚地摸摸鼻子。
尤利塞斯刚看向提希丰，后者彷佛知道他要问什么，摇了摇头：“从我来之后就没有看到过什么信。”
“看来是被人拿走了。”
“难道是那位疯子先生？”罗恩问。
“大概吧。”尤利塞斯拍着胸口舒了口气，“还好我那天用的是提希丰的名字。”
罗恩：“......”
但提希丰的脸色却突然彻底地阴沉下来，伸手一把揪住了尤利塞斯的领子，目光逼近他低声质问：“你是故意的？”
“什么？”尤利塞斯微笑着看着他，一脸不解的样子。
“少装蒜了！你知道我最近有可能回住，所以才特意给了罗恩这里的地址，不是吗？”
“诶？是这样吗？”罗恩惊讶道。
“我也不知道啊。”尤利塞斯一脸无辜。
提希丰脸色快和锅底一样黑了。
“可是，他这样做的意义呢？”罗恩犹豫着说，“毕竟谁也没法保证疯子先生可以分清你们俩谁是谁吧？”
“分不清岂不是更好？”提希丰声音愈发冰冷，“ 杀了我，他就彻底安全了。”
“哈、哈哈，怎么会呢？”罗恩干笑道。提希丰脸上的表情尤为严肃，罗恩不自觉咽吐沫，试图缓和气氛，“你们可是亲兄弟啊，尤利塞斯先生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呢？而且他今天不是特地来提醒我们吗？”
提希丰手松了松，然而——
“但是，提希丰说的其实没错。”
“啥？”罗恩一脸不可思议看向尤利塞斯。
只见被揪着领子的尤利塞斯抬起胳膊，冲着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的确打算将提希丰作为诱饵——先让我说完！——那位疯子似乎有办法分辨出我，但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所以这个计划我原本并没有报什么希望。其次就是，我之所以来提醒你们的理由——”说到这里，他无声地望向罗恩。
罗恩微微一愣，手指向自己：“我？？”
尤利塞斯点头：“如果只是提希丰还好，但是我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要是将无关者卷入进来，一旦出了什么事，我恐怕会遭天罚的。”
罗恩莫名其妙有些被他感动到了。
提希丰冷笑一声，但还是松开了尤利塞斯的领子。
“然后呢，除了兴致勃勃地跑来给一个没用的提醒外，没有别的补偿了吗？还是说你良心就值这些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冒着生命危险跑来提醒还不够吗？”尤利塞斯整理完衣领抱怨道，“不过他们能这么快找到这里也是出乎意料我的意料。”
“追杀你的人不知道你还有个兄弟吗？”罗恩问。
尤利塞斯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嗯，完全不知道。”
罗恩愣了愣，继而不禁感叹：“要不是你今天突然出现，我都没发现原来我见的是两个人。”
尤利塞斯得意地笑了起来，整理衣领然后对罗恩微微鞠躬：“谢谢。我很擅长模仿，你没发现也不意外。”
“模仿...”罗恩微微一愣。他记得自己那天之所以追了过去，是因为觉得尤利塞斯与某人很像。但按照尤利塞斯的说法，他当时在模仿的人是提希丰·里德尔....
罗恩不由偷偷瞥向站在一旁的黑发男人。然后他又甩了甩头：胡乱想什么呢，只是错觉罢了，不要再想了。
“怎么了？”提希丰留意到了他的目光。“呃，没什么...”罗恩立刻摇头，“只是，你为什么要假装成尤利塞斯来见我，不对，是‘提希丰’...诶？等等，这话怎么说...”
提希丰脸色一黑。他并没有准备这个问题的答案，正如他没曾料到本该老老实实躲在庄园里的尤利塞斯会突然中途冒出来搅局.....
“啊，是为了保护尤利塞斯先生的存在吧？”罗恩恍然道。
但是提问者亲自解答了。
“......是的。”
果然，两个人虽然看着剑拔弩张的，但到底还是亲兄弟啊——罗恩·韦斯莱欣慰地感叹。
“可是，追杀尤利塞斯先生的人，这几天应该已经见过我们出出进进公寓很多次了吧？就算他能分辨出你和提希丰，但真的会放过一个和你长得一摸一样的家伙吗？”罗恩问。
“大概吧。他的原则是不会向非目标人物下手——不过我现在也不敢保证，毕竟那家伙的原则向来没个准。或许他在怀疑自己看到真的不是我，那样你们就暂时安全了。只要等他确认认错了人，自己就会滚蛋的。但如果是别的情况，那就不太妙了。毕竟那个疯子一旦对什么有了兴趣时，也会相当有耐心...希望不是如此吧。”
“你对他很了解啊？”罗恩有些惊奇。
“那是当然。正所谓‘知己知彼’嘛，我可是很惜命的。”尤利塞斯又有点儿委屈地说，“但是，你们就这么不愿意告诉我来这里的原因吗？我都已经告诉你们这么多了。况且，我有预感说出来对我们更有利。”
“是对你有利，还是对我们？”提希丰讥讽地问道。
“我以为我们利益一致。”尤利塞斯语气诚恳道。
提希丰挑了挑眉：“但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他目光一转看向罗恩。
“啊？”罗恩茫然无措，怎么就又关他的事了？
不过确实，他们会来到这里是穿越了时空，罗恩不确定是否可以把时间转换器的存在再告诉给一个人。而且，他其实到现在对他们的谈话还有些云里雾里，更不清楚尤利塞斯反复提到的“预感”究竟是什么。听上去似乎很像“预言”，但就他所知，“预言”的能力即使在巫师的世界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存在。
犹豫之中，罗恩不由伸手进口袋里握住了时间转换器，他先想到了小天狼星，好几天不见也不知道他究竟跑到了哪里。然而，下一秒，罗恩突然浑身一震。
自从与提希丰来到这里后，他们似乎都忽略的一件事。
“焰鹰...”
那天，为什么会有焰鹰出现在禁林？
“焰鹰？”尤利塞斯愣了一下。
“对啊！”罗恩顿时反应过来，“斯卡曼德教授说过的，焰鹰是栖息在雨林地区的神奇动物，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禁林里？！”
“禁林是什么？”尤利塞斯才问，声音就被提希丰盖了过去：“你是说，那只攻击我们的鸟可能是被人饲养的？”
罗恩急切地点点头：“她跟我说过，焰鹰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人。但袭击我们的那只焰鹰，当时分明就是朝着我们来的！这样一来不就很奇怪了吗，我们根本没有招惹过它啊...”
“除非是有人给它下了命令。”提希丰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尤利塞斯：“怎么了，你想起什么了？”
“还不确定。”尤利塞斯难得皱起眉，“不过，那个疯子的部门去年确实招了一个候补巫师，据说能力也是非常奇怪，但除了和她同个部门人外，没人知道她的能力具体是什么。我也只听人提起过，说有个口音奇怪女人总是拎着个与她身材不相符的大箱子...”尤利塞斯看到红发少年正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自己，愣了下，“难道你见过她了？”
“我的天哪。”罗恩拽了拽自己的头发，崩溃吼道，“所以，那天是斯卡曼德教授差点杀了我？”
死那个身高才到他胸口，说话时甚至不敢看人眼睛的苏·斯卡曼德教授？
“原来是这样...”尤利塞斯低声自语，“果然是个十分古怪的能力...”良久，尤利塞斯摘下眼镜，对罗恩认真说道：“如果她真的冲我来的，那我非常抱歉。”
罗恩盯着他的眼睛，隐约知道了，为什么追杀他的人会怀疑提希丰不是尤利塞斯了。
提希丰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在映着阳光时宛如琥珀，与他不同，尤利塞斯的瞳孔却是极为少见的金色。那是真正意义上的金色，即使在昏暗的房间里也拥有着宝石般光芒。也难怪他在房间里还要带墨镜。
这双眼里显然充盈着魔力，绝不可能是普通麻瓜会有的眼睛。
而被这双眼睛注视的感觉也无比怪异。罗恩感觉他似乎在被一个毫无生命力的某种东西凝望，脚下变得无法挪动，也好像忘记了挪动，身体轮廓的边缘在朝无尽的空间延伸而去，渐渐得与虚空连成一片。意识无比清晰，却也尤为渺小，融入进了广袤又空洞的存在里。
这一切，直到尤利塞斯戴回墨镜，重量才重新回到罗恩的脚下。
尤利塞斯胸膛微微起伏，汗水不停流了下来。
回过神的罗恩还有些意犹未尽。
“你做了预言？”提希丰有些惊讶。
尤利塞斯体力不支地在身后的床上坐了下来，虚弱地笑了笑：“我哪有这个本事？只是稍微预感了一下，放心，你们俩个最近都不会有生命危险，只要不去破坏原定的轨道。”
“‘原定的轨道’，什么意思？”提希丰皱眉。
尤利塞斯摊手：“这个我没法解释，预感一向都是模糊的，也许只有当事人的你们才能明白。”顿了顿，他又笑道，“不过也没必要深究，只要顺其自然，等时机一到，你们就会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罗恩似懂非懂：“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尤利塞斯耸耸肩，“我倒是也很想和你们呆在一起，不过某人似乎不太乐意的样子——开玩笑的，我肯定不会留在这里，不然被那个鼻子灵敏的疯子发现了，我们就危险了。”
“他到底有多厉害？”罗恩反倒好奇起来。
“这个嘛，”尤利塞斯起身，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想了想说道，“至少在杀人这方面，我没有见过比他再有天赋的人了。”
罗恩脸上才恢复的一点血色又开始退去。
尤利塞斯不禁好笑道：“刚才问东问西的时候，可看不出来你胆小。果然是因为日常警惕性太低了吗？”
警惕性低...
好像不止有一个人这么说过他。
结婚三年时，他不小心打翻了墨水，那是店里的新产品，据说使用之后无论什么魔法都没办法消除。而好巧不巧，它正好洒在了从法国旅游时淘到的据说是某个中古时期巫师的手札上。
“我的老天！这是我还一页都没有看啊！——罗恩·韦斯莱！！”女人发疯喊道，“我简直要被你弄疯了你知道吗！能不能不要再像这样散漫下去了？！”
罗恩睁开了眼。
这个梦境是如此真实，以至于梦里女人的声音还残留在耳边。
外面天还亮着，日落的霞光残留，为天空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没想到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罗恩走出卧室，尤利塞斯已经离开了。
“醒了？”提希丰才从门口进来，他手里还端着刚泡好的咖啡。
“嗯。”罗恩揉了揉太阳穴，鬼晓得他这一天到底接收到了多少爆炸信息，“你出去了？”
“没，只是给一楼厨房的后门也设了几道防御咒，省得再有不三不四的人偷偷溜进来。”他想到刚才送尤利塞斯从后门离开时，两人正好遇到了来厨房拿一些冰块的梅兰。而尤利塞斯近乎落荒而逃的反应倒是很有趣。
“不会被敌人察觉吗？”罗恩小心翼翼问道。
“为什么？给自己住的地方施加咒语不是很正常吗？”提希丰挑眉，“而且你房间外部，我们来的当晚就也设了几道。而且在自己的住处不使用魔法才很奇怪吧？”
“也是哈...！！”罗恩猛然一惊。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他的房间原来不只门上，整个房间都被提希丰设下了防御咒？
那么也就是说，第一天晚上小天狼星偷偷进来的事情，他也已经知道了？
罗恩看着他，但显然男人并不打算探讨这个话题。而且，他还有一个问题，原本尤利塞斯在，不方便问的——
“那封信，是你写给我的？”罗恩低声问道。
“是我写的。”
罗恩依然低着头，声音里夹杂了几分紧张：“应该不是尤利塞斯先生告诉你我的事情吧？刚才听上去，他似乎是瞒着你去的霍格莫村，那，为什么....”
里德尔沉默不语，静静看着罗恩，等着他把问题问完。
良久，罗恩像是鼓起了勇气，抬头紧张又有些茫然地问：“为什么要给我写信？而且还是以为另一个‘提希丰’的身份？”
里德尔想起来刚刚临走时，尤利塞斯对罗恩的评价。
“那孩子可真是有意思，矛盾，但很有趣。把他带在身边一定不会无聊，而且似乎也比看上去的更机灵。但怎么说？说他警惕性差吧，问的几个问题倒是都正中靶心。可说他警惕性高吧，如果我真的不安好心，恐怕早就被他问得心烦气躁了，搞不好，直接起了杀心也是有可能的，你说呢？”
黑发男人的眼睛，与最后一抹余晖一起，渐渐暗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疑虑丛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