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余回忆》失陆

2、异国他乡

　　吴诚希差点没被李温说的这几个字噎住，本来店里冷气就足，一下子更像是跌入了冰窖，连热气腾腾的火锅都瞬间失了颜色。

　　对面一连串的表情变化被李温尽收眼底，他早就知道诚希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故意挑时间说。不过这事也不能怪李温不仗义，他自己都是前几天才知道。

　　李温也有一个妹妹，不过只比他们小两岁，叫李泫，高中时因为出了点事被送去国外读书，这两年多都没有回来过。

　　要说吴诚希听到她要回来为什么会如此忧心忡忡，无非两个字：感情。

　　不是爱情，但这么区分也不准确。

　　李泫的确喜欢吴诚希，这事所有人都知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喜欢吴诚希的女生多了去了，可对于吴诚希来说却是非常头疼。他不喜欢李泫，可她是李温的妹妹，几人从小一起长大，自己从来没想过她会向自己表白，当年真的是吓了一大跳，好长时间都躲着她不敢见面。

　　李泫这两年不在国内，真的省了吴诚希很多麻烦。现在突然要回来，一点预告也不放，他来不及心理建设啊。可是这里是她的家，她的父母和哥哥都在这里，总不能拦着不让回来吧。

　　吴诚希思来想去，很快便没了胃口，看着李温还当什么没说过那样大快朵颐，忍不住问他：

　　“什么时候回来？就只是回来玩几天的吧。”

　　吴诚希内心很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但可惜被李温沾着红油的嘴浇了盆冷水。

　　“回来上学，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事没事净想着玩啊。”

　　李温接到李泫的电话时也很惊讶。两年多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回国，他不知道理由，但也没问。

　　“上学？高中吗？啊！”

　　吴诚希记得李泫比他们小两岁，那就意味着今年上大学。不是吧，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而且紧接着李温就证实了他这个不好的预感是对的。

　　“大学。”

　　李温像是在戏弄他一样，故意每次只说一点，逼得他自己问。

　　“不是我们学校吧！”

　　都到这时候了吴诚希还是不死心，无比希望李温说不是。

　　“是。”

　　多么言简意赅，继早上被自己亲妹妹虐了一番之后，原本以为这个生日不会更糟糕了，结果没想到啊，果然人倒霉起来只有玄学可以解释。流年不利，走出火锅店的时候吴诚希都没有力气抱怨空调开太低。

　　“接下来去哪里嗨？”

　　李温嬉皮笑脸地龇着个大牙，吴诚希真想给他来两拳，不讲义气的家伙，害他过生日像是渡劫一样。

　　“嗨什么呀，回家睡觉！”

　　吴诚希开车走的时候并没有听到李温说的生日快乐。

　　那声“生日快乐”实在太轻了，轻的连李温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没有说出来。

　　李泫要回来了，李温除了惊讶并没有感到惊喜，甚至隐隐有些担心。他始终搞不懂他的妹妹，尽管他们只相差两岁。

　　李泫和他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虽然快要接近八月的尾声，但巴黎的天气依旧没让人感受到夏天应有的燥热。

　　李泫在法国住了两年，整天听法国人叽里呱啦的说着自己还是不怎么听得懂的法语，她始终没办法真正喜欢上这里。

　　这个世界上孤独的人都喜欢热闹。

　　当初被匆忙送出国，她自作主张改了目的地，不去美国反而转了一百八十度飞到欧洲，久闻巴黎浪漫就留了下来。

　　起初父母不放心还托朋友多关照李泫，可是朋友自己的生活也忙地不可开交，每周一次邀请她去家里做客慢慢变成了打个电话聊两句就算了，半年过后就几乎没了联系。对于李泫来说，倒没什么要紧，无效社交劳心费力，她更不擅长和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打交道。

　　来法国的头几个月，李泫就交到了一大帮“好朋友”。都是她上的语言班的同学，大多数和她一样是中国人，这也是她在这边待了两年都学不会法语的原因。

　　李泫来法国没别的事情做，按时上下课，游山玩水成了她无聊时间的消遣。李泫和那些朋友一起逛遍了法国的各大城市，还买了相机跟着搞艺术的朋友去乡下拍照，虽然没学过摄影，一来二去竟然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两年的时间过得飞快，毕业证书前不久也顺利拿到了，李泫突然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她决定回国。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打电话给李温告诉他要回去的事，李温是她的亲哥哥，却不是可以分享秘密的人。

　　从小他们两个人就是冤家。

　　年纪相仿，什么都要争，争玩具，争零食，争父母的宠爱。就算各自有的东西，也会想方设法把对方手里的那份抢过来。后来上了学，都是同一所学校，就算在不同的年级，也是暗自较劲，比谁的排名更靠前，所以兄妹俩的成绩都不错，比吴诚希的成绩单好看多了。

　　他们和吴诚希一块儿长大，双方的父母都认识。他们的父母是大学教授，吴诚希的父母是生意人，但这并不妨碍两家人的交情。

　　上初中的时候，李泫向吴诚希表白，那时候她太小了，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李泫可能并没有那么喜欢吴诚希，但她就这么勇敢地告诉了所有人她爱吴诚希，并且这么一说就是好几年，直到她出国以后再没有机会说这句话。

　　她仔细想了一下，或许自己还喜欢吴诚希，这个名字在她的记忆中没有褪一点色，反而愈加清晰。

　　她不常做梦，所以也没梦见过吴诚希，不过也可能是吴诚希根本不想她，李泫才没办法梦到他。不管怎样，她现在要回去，看看自己是否依旧像她从前说的那样爱吴诚希，要是不曾改变心意，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站在他身边。

　　上午还艳阳高照的巴黎陡然间就换上一副阴郁的面孔，似乎不肯接受八月即将结束的事实。

　　李泫正在外面打算买个行李箱，带来的箱子早就因为她到处游玩折腾而提前结束了自己的使命。一屋子乱七八糟摆放的东西竟不知如何下手整理，才住了两年而已，本以为没什么东西可带走，毕竟这里没什么值得她留恋，没想到拾掇起来还是需要买一个大一点的行李箱来装。

　　出门忘记带伞，刚走几步路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李泫真的很想骂人，越想心里越觉得不舒服。她是回家，又不是逃难，为什么会这么狼狈。看见转角有一家咖啡店，抖落身上的雨水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店里坐满了人，李泫刚一推门进去就接受了齐刷刷的目光洗礼。放在平时没人会注意谁走进来谁走出去，今天可能是她运气不好，进门不仅把人家的咖啡弄洒了还不小心绊倒了人，动静实在太大不得不引人侧目。

　　“Sorry, are you okay？”

　　李泫倒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只是现在的情况比较尴尬，她把人撞地上了。

　　高伦早上到的巴黎，想说喝杯咖啡提提神顺便倒个时差，没想到会碰上这档子事。买了咖啡还没坐下就被一个女孩撞到，不仅咖啡没喝上，他人还被撞地上去了。真丢脸啊！平时运动都白做了，要是被朋友知道还不被笑话死。

　　听到对方道歉，高伦也只好说没关系。该死的绅士风度，他不能不给女孩面子，不过这女孩的力气怎么这么大。他完全没怀疑是自己左脚绊右脚导致的摔倒，可能光顾着看漂亮女孩了。

　　听到没事李泫长呼一口气，自己点了两杯咖啡，一杯赔给那个被撞的人，一杯自己喝。下了雨的巴黎可不怎么浪漫，被雨淋的李泫只觉得身上有点冷。

　　刚才的插曲已经过去，法国人依旧只顾着自己的生活，别人在干嘛与他们无关，看报纸、喝咖啡、聊球赛，好像刚才这里并没有人被撞倒还洒了一地的咖啡。

　　高伦本想拒绝这杯咖啡，不过担心对方会觉得更加抱歉就收下了。刚才两人都慌慌张张也没再多说几句话，他看那个女孩的长相，好像是中国人，不过也不一定，万一不是自己就又闹乌龙了。高伦没太在意这件事，就当作是巴黎给自己的见面礼，这份大礼他勉强收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太阳又拨开乌云重新探出头来，嘲笑刚刚被淋了一身雨的人类。雨水顺着地势流进下水道，街道上没有什么积水，偶尔残留的小水洼若无其事地倒映着天上的云朵，被大雨刮落的树叶静静躺在地上，高兴时就任由风摆弄，不开心了就翻个面不看行人。

　　人们如梦初醒，着急去做被大雨耽搁了的事情，并不理会叶子的心情好与不好。吃穿住行才是他们所关心的，心情好坏是闲人才要考虑的。

　　比如像李泫，大闲人一个，这场大雨彻底浇灭了她想好好跟巴黎道别的一丝想法，立马把机票改签到明天，她不想再多待一天，那些没用的东西统统扔掉，还买什么行李箱。既然明天就要离开，她打算和朋友最后聚一次，回国后从此天南地北不知道能不能再遇到。

　　一大帮人喊着要为李泫践行，他们去了平时常去的酒吧开了间包厢，一屋子的人都在鬼哭狼嚎。不知道是不是真心为李泫回国伤心，还是发泄他们自己的情绪，游子孤身在外，人人身不由己。

　　李泫也喝了不少，出来上洗手间，回去的时候没看清包厢号走错了房间，一对男女在沙发上接吻。李泫赶紧退了出去，连对不起都没好意思说，这种时候不想破坏气氛最好不要说话，装作没看见是最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