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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谷雨二 ...

  •   唐队长睡着的时候,窗帘儿的缝隙开始透出微弱的光,青天白日的到来昭示着他又一次失眠的事实。当他顶着国宝同款妆抵达办公室的时候,吸引了全体警务人员的目光。

      安小可啃完第四个包子,从显示器后面探出头来:“昨天案子结了啊……所以你是被仇家打了吗,唐队?”米栋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啧啧啧啧,是在那个暗恋你的美女家里爬出来的?”

      唐云徵赏了副队长一个响当当的栗子:“少见多怪的,老年人失眠很正常,还有你!”他隔空点了点安小可:“上班时间不准吃早餐,说了多少遍不长记性。”乙方人员看着上司扯下一块葱花大饼,嚼的大快朵颐,拍着桌子起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人吗你!”

      不要脸成精的本体仰天长啸,整个往椅子上一摊,下一刻就被后脑勺上的一巴掌掴的弹起来:“哎呦,叶局早,吃了吗?刚烙的葱花饼,东头早餐铺第一锅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支队长偏偏喜欢“屈尊降贵”的和其他人挤在一个屋里,自己的豪华小标间办公室落了半指厚的灰,以至于其他工作人员集体,都得在本就不宽敞的小地方里挪出来一平米供上司体察民生,结果就是唐云徵的桌子正好被摆在门口,后脑勺冲外,每天早早的坐在这,门神一样的接受陆陆续续的“唐队早”,今天倒是方便了叶鹏川查岗。

      老局长从鼻子里哼一声:“沾满了哈喇子孝敬我,身上这身儿皮穿够了是吧,你要是老了我都投胎了,嘴怎么那么碎呢,限你一分钟把胃里的消化干净,分局推上来一碎尸案,闹的有点大,尽快处理了,唐云徵负责。”

      “分局?他们的人呢?碎了几个?”唐队长拧起眉毛,不明所以。

      叶局余气未消,眉心舒展了一点儿,重重的卸去全身的重量,倦色明显的靠在墙上:“一个就够呛了,分局局长那废物,吃皇粮不干人事儿,舆论新闻漫天飞,连网络控制的行动都没有,哭爹喊娘的来市里求援。”

      唐云徵抓过来桌上的报告,不由得凝气:“这也太水了,半点有用的都没写。”叶局长自行做了个深呼吸:“那孙子后台是省里的,一时半会儿还没人动得了他,出了事直接甩手,把自己洗的比脸都干净。”

      唐云徵嘴巴子一抹:“过来两个,跟我跑一趟现场,哎还有那个实习生,赵均是吧,一块来。”。

      秦关其实地域不大,主干道划出来几个张牙舞爪的中心,往外再扩个两三层就是郊区,由于近几年被所谓的“城区人文景观”项目折腾的不轻,不得不七扭八歪的铺出来几条新道,本就不是那么宽敞的街区,加上早晚高峰的buff和公交车肆意改道,八九点,堵的正瓷实。

      米栋握着方向盘轰着火将近十分钟,轮子只往前挪了不到两厘米,整个人化作一摊趴下去:“我要是当了市委,第一件事先修路。”唐云徵瞥他一眼:“前半句就够你修炼八辈子带俩轮回。”“……”

      “报案人是谁?”唐云徵没头没脑的问。“哪用什么报案人,那帮逛早市的大喇叭一样的唯恐天下不乱,还发生了踩踏事件,救护车都惊动了,直接把片儿警招呼过去。”米栋闷在胳膊上,含含糊糊的说。

      安小可劈里啪啦的敲着键盘:“资料打过来了,死者是女性,面容和指纹摧毁严重,无法确认身份,现场没有血迹没有指纹,尸块是在垃圾桶里发现的,分装在两个黑色塑料袋里。”说完之后,整个车厢沉默了一会儿,唐云徵带着震惊的表情从副驾驶上扭过头来,把赵均吓了一跳:“没了?”“呃……没了。”

      “我靠,这不是拿眼睛就能看出来的信息吗?尸检报告呢?他们法医干什么吃的?”唐云徵也是好多年没见过这种奇葩办案,气不打一处来:“不是,我以为我们是去做技术指导的,结果是让人照着面门扔一大案过来啊。”

      安小可无奈的耸耸肩:“上梁不正下梁歪,老早就听叶局说他们头儿不是个好东西。”

      警局门口,玻璃门把阳光拦腰折断,铺在地的一片儿上倚门立着一个青年,白衬衫看起来是合身定做的,镀了层晨光微透腰肢的轮廓,熨的平平整整的黑西裤裹着长腿交叉放的相当舒服。他抬腕子盯着手表,最长的那根慢悠悠的归向罗马数字十二。

      祝禹回身拉开后座车门,提了一件白大褂披上,大踏步的走进了大厅。

      东三条里街当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分叉路,地上躺着个垃圾桶,倾倒出来的两个黑色塑料袋散发着血腥味儿,有一只差不多被红色浸透的手从当中伸出来,僵硬的指着路口的方向。

      警戒线把斜穿过去的小巷子整个拦住,民警不停的喊着“无关人员请迅速撤离”“注意安全,远离现场”之类的耳旁风,依然拦不住高频快闪的手机镜头,沸反盈天。

      唐云徵下了车,一个头两个大:“世界上我最不擅长处理两种人,聚堆的好奇心和自己媳妇儿。”“……”安小可翻起一个大白眼,自顾自走到一边儿。

      米栋长长的“嚯——”了一声:“大场面,我上次看见这么多人还是国庆时候的八达岭长城。”“呦呵,你还有兴趣凑那热闹。”唐队长冷嘲热讽的听不出什么语气,人直接走向迎过来的刑警。

      分局的负责人紧跟着小跑过来,庞大的身躯撞击起空气形成小型的风吹起他的大衣,远远看过去宛如一只变异的扑棱蛾子。

      “唐队长是吧,久仰久仰,惊动市局给处理问题是我们的失职,劳烦您跑一趟。”元敬群点头哈腰的一脸谄媚,没半点儿愧疚之意。

      “哎——,您这话说的,为人民服务是我们警察的此生准则,市局是干什么的?就是帮助大众服务大众对不对?再说了,分局不也是大众嘛,别客气别客气。”唐云徵皮笑肉不笑的客套,一番胡言乱语完毕,十分嫌弃的抽回手:“看看有什么发现。”

      米栋蹲下来跟着一起扒开塑料袋:“现场很干净,除了几个脚印什么都没有,对比出的结果显示,都是早上这帮群众的,哎,他们法医呢?”“还没到。”“……”唐云徵叹口气:“没有抛尸者的脚印,说明他是雨没停的时候抛尸,水都冲干净了;找人查一下附近失踪人口,近一个星期的吧。”

      米栋点点头走远,唐云徵站起身,环视人群扫了一圈儿,伸手一点警戒线外,跟两个警员吱哇乱叫口沫横飞的老大爷:“让他进来。”

      “哎来来来,我跟你说小同志……”老爷子得了“钦点”,腿脚灵便的直接跨过来,被唐云徵拦个正着:“您别激动,哎好,站这儿就行,说吧,你们发现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几点钟?”老大爷两眼放光,撸胳膊挽袖子颇有一副军师坐镇的气派:“得五点多,五点多钟……快六点,就这儿,哎也是年轻人,两个卖葱的小伙子打起来了,那阵儿人正多的时候,都围过来瞅他俩,咱也不晓得拥护啥,有个拉架的老头,我哥们儿,也给揍了,嗨呀打的可狠了,人家撕吧半天就一直打,回头就把那垃圾桶整翻了,就这么回事儿……”

      “您家住这附近?”唐云徵递过一瓶矿泉水,老爷子正说的口干舌燥,接过去就消了半瓶。

      “嗯呢,住的有年头了,老早就搬过来了。”“那街区的垃圾都什么时候清理?有专门的环卫吗?”“有的有的,每天早市完了有人来清,天天都有。”“近几天早上有发现什么异常吗?”“那是没有,都是家里买菜做饭的,能有啥异常。”

      唐云徵点头:“得嘞,谢谢您配合,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

      “唐队长,我是分局痕捡的实习生夏晓东。”年轻人拎着相机打了个招呼,唐队长上下打量他一番:“嗯哼,怎么了?”“我们发现装尸体的两个塑料袋都套了四层,最外层底部磨损严重和拖擦痕迹,由此可以判断一种可能性就是,凶手行凶地点与现场相距不远,凶手较为瘦弱难以负重,所以选择拖行,呃,我刚才汇报了,但是元老师没在意,我就……”

      唐云徵笑了笑,往他肩头一拍:“可以啊,你们分局要都是你这样的也不至于到今天,继续,有什么发现立刻通知我。”

      夏晓东被他拍的莫名其妙,作为一个小实习生,他实在没看出来什么叫“不至于到今天”。

      汽车鸣笛声引去了人群大半儿目光,车里的人皱起眉头:“这么多人。”祝禹熄了火拔下车钥匙:“听说分局警力有限,又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大型事故,缺乏经验。”

      宁子桓推开车门,随便叫了一个民警:“尽快疏散人群,网络舆论就够呛了,造成民众恐慌再传出去,你们领导的帽子想不想要了。”

      接下来,他被急吼吼的拽了进去,唐云徵提溜着他的衣服袖子死命的往里拖:“亲娘四舅奶奶的你可来了,这帮吃闲饭的连个法医都叫不动,好容易痕捡有个清醒的,还是个实习生。”

      “快倒闭了吧。”宁子桓痛心疾首,难以想象辖区的黎民百姓是如何的水深火热“祝禹,过来。”唐云徵突然像被电击了一般,猛的一哆嗦放开了手里的衣角,整个人僵成雕像,好半天一动不动:“你叫……谁……” 宁子桓不明所以,睁大了眼睛看了看自己站成一个标本的唐云徵,又扭头看了看祝禹,没觉出哪里不对。

      祝禹扫视了一下众人,非常满意他们眼神里的疑惑,似乎是从善如流般的摘下纯粹装饰的平镜,挂在低开的领口微微一招手:“好久不见。”没等唐云徵从百感交集的纠结中死去活来完毕,祝禹四平八稳的往前上一步,冲他到:“哥。”

      没有领会安小可等人的八卦精神,唐云徵自然而然的无视掉那镁光灯一般的震惊眼,他从没觉得活着是如此煎熬,打昨天晚上起就脑仁儿疼,现在更是心肝脾肺肾搅在一块儿。

      “他……你……”“哦,今天局里刚派下来的实习生,没想到是你弟啊,堂的表的?”宁子桓智商和情商显然不成正比,完全没看出来尴尬的气氛,还乐呵呵的捶了一把唐云徵的后背。祝禹勾唇:“亲弟弟。”宁科长笑容略僵——什么情况,怎么正主从来没提起过他家还有个胞弟?他又看了看两张没有半点儿相似的脸,一时有些无语。“不过,我们关系不太好。”

      凭着崇高的职业素养,唐云徵终于从短路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捡回自己的理智:“咳,那个,先办正事儿……”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同手同脚的走了。祝禹倒是心比天大,戴好手套做了个侧身让的动作:“宁科长,您先。”

      日头逐渐升起来,挂在相当高的地方,仿佛昨天的暴雨是一场海市蜃楼。

      宁子桓长叹了一声:“祝禹,你说说看。”“女性,年龄大概二十岁到二十五岁,死者颈部有勒痕,脊椎骨颈部错位,手腕脚腕有明显束缚伤,以及剧烈的挣扎迹象,初步判断是典型的机械性窒息死亡,他杀,面部破坏严重,有残留的细碎粉末,可能是方砖打击造成的,肢解部分大小不一,断口整齐,初步分析作案工具是剔骨刀,但由于准备时间不充分或者说凶手临时起意,才会呈现出这样混乱的分尸,手指指纹应该也是被砸掉的,是他掩盖死者身份的行为,另外,死者的首饰、衣物都在,可以推断不是谋财。”祝禹用沉稳而平缓的语调一一分析,最后终了,他无意识的皱了皱眉,转瞬即逝。

      “咳,那个,刚才那个夏晓东说,他怀疑凶手体型偏瘦小,这些破损是在地上拖擦造成的。”唐云徵指了指最外层磨出几个窟窿的塑料口袋,尽可能的避开祝禹的视线。

      宁子桓沉默着,指示刑警把尸体装进裹尸袋:“其他的细节还得回去仔细分析,祝禹观察的很到位,基本上和我的结论一样,指纹和面部,明显能确认死者身份的特征都被抹去了,凶手具有反侦查意识,现场很干净,要么是他有备而来,要么就是刻意打扫过。”

      “还有一个想法,这一定不是凶手第一次作案”祝禹淡淡开口,细微的声音似乎下一刻就会融进空气中消散殆尽。

      “怎么说?”宁子桓问。“人在慌乱的时候,手是不稳的,容易出现多次下刀而切不断的痕迹,但是尸块断口整齐,说明凶手匆忙而不慌乱,他只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尸体,而不是畏惧,或许当时,他有比处理尸体更让他关注的事情要做,而且,有一个问题我没想明白。”祝禹微抬下巴“死者的所有器官肢体都在,唯独少了舌头,这种无法鉴别身份又不值钱的东西,是不是对分尸者来说,有什么特定意义。”

      米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或许被他扔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没必要,也说不通,一整个人都扔到一起了,不差那一点”祝禹笑笑“光明正大的抛尸,这个人的身上,有那么点儿傲慢的意思。”

      唐云徵一点儿没跟元敬群客气:“老哥,你头上的乌纱帽要是还想要,那就从现在开始加强你们辖区的巡逻,找人把舆论热度降下去,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上报。”

      元敬群点头点的如捣蒜,吓得脸色发白嘴唇铁青:“是是是,我们一定,将功补过,将功补过。”

      “行了,剩下的就是调查了,对了,刚才让你查的失踪人口有结果吗?”“有有有,你看。”赵均捧着一个档案袋递过来。唐云徵看着米栋归档整理的报告嘴角一抽:“这么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谷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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