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黛短篇》暖笙起语

1、第 1 章

　　“去去去，臭要饭的！”扬州一家酒楼前，小二正拿着笤帚赶走门前一个讨饭的乞丐。
　　乞丐抱着头蹲在地上，任由小二怎么拳打脚踢都不后退半步。
　　“嘿，你这臭要饭的，今儿个我要打不死你，小爷我不姓王！”小二往左右手心各吐了口唾沫，挽起袖子，抡圆了笤帚就要打下去。
　　他是常年做惯了粗活的，这一下要是打实了，这乞丐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罢了。”酒楼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王小乙，你去拿个馒头来给他吃吧。”
　　宝玉怔怔的望着屋内的女子。
　　那女子长什么模样他并不在意，他看的是那女子头上簪的发簪。
　　指头肚大的白珍珠，下头托着朵梅花花托，小小巧巧干干净净的，此时正斜簪在那女子鬓间。
　　恍惚间，宝玉似乎透过时光，看见了那个潇湘馆里对月垂泪的妹妹。
　　“林妹妹……”
　　“你在叫我吗？”那女子是极温柔的，可待她走进了，宝玉却觉得她是极残忍的，她残忍的撕碎了自己的幻想。如今，林妹妹连在自己的幻想里，都不存在了……
　　看着女子的簪子，宝玉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行行好，赏了我吧。”打小受过的教养，一直以来的尊严，似乎在此刻都不重要了。
　　“嗯？你是说这簪子？”女子从发间取下簪子，正要说什么，从后厨拿来馒头的王小乙三步并作两步走：“你这花子好不要脸，赏你个馒头已是我们掌柜心善，还想讨我们掌柜的簪子。你可知道这簪子是我们掌柜花了二两银子买来的……”
　　宝玉任由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骂，眼珠一转不转的盯着那珍珠簪子。
　　“我不要馒头，行行好簪子赏了我吧。”
　　“罢了，你若喜欢，便给你吧。”那女子蹙着眉头，似乎对宝玉的死缠烂打很是无奈。
　　在身上狠狠蹭了几下手，宝玉双手接过簪子。簪子根处有一个小小的梅花样式，没错了，这就是林妹妹的簪子。这梅花听说是林姑父亲手刻上去送给姑姑的。
　　“你这花子可捡了大便宜了，这可是二两银子一支的簪子！”小二捂着胸口，仿佛这二两银子是他掏的一般。
　　二两银子……林妹妹的东西怎么会只值二两银子呢？林妹妹的东西，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小二再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宝玉捧着这簪子，小心翼翼的贴着墙根走。这回，这回必不会摔坏了！
　　碰——
　　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公子哥儿的肩膀，公子身边的下人一脚将宝玉踢翻在地。
　　“哪儿来的叫花子，没看见我们爷在这儿吗，走路不长眼啊！”小厮说着，又上去补了几脚，看见宝玉护在怀里的珍珠簪，小厮说，“没看出来，你这叫花子竟然还有相好的，是哪个不要脸的能看上你这么个玩意儿？”
　　宝玉猛地抬起头，眼珠内爆出根根血丝：“不许你侮辱林妹妹。”
　　“哎呦呦，林妹妹，叫得可真亲热，我就说了，你能把我怎么地？林妹妹瞎了眼，瞧上你这么个东西；林妹妹不要脸，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房里拉……”
　　宝玉攥紧手中的簪子，呜咽一声就扑了过去。终日没吃过饱饭的人，和跟在少爷身边过好日子的小厮，在体力上原本是没有可比性的。可偏偏宝玉似中了邪似的，两三个人上阵也没能拉得住他。
　　手被人制住了，就用脚踢，脚被人抱住了，就用牙咬。
　　咬在那人的脖子上，温热的鲜血顺着喉咙流下，宝玉尝了尝，是苦的。
　　慌乱之中，簪子坠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宝玉随着这一声，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再没有之前的狠劲儿。
　　他顾不上那些人，疯了一般在人群中找寻着，眼见着珍珠被行人越踹越远，宝玉想追上前去，却被行人踹向另一边。
　　最终，他也只找到了那根镏金的簪棍。
　　“坏了，坏了……”
　　一路走走停停，一直来到河边。
　　就见林妹妹正坐在湖心的船上，一身凤冠霞帔，含笑看着他：“宝玉，尔有何贵，尔有何坚？”
　　宝玉呆愣着：“其心也贵，其心也坚。”
　　再瞧时，湖上哪儿还有人？不过一叶孤帆，伶仃水上罢了。
　　“林妹妹！”宝玉冲向水里。
　　世人都晓神仙好，
　　只有娇妻忘不了……
　　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歌声，宝玉不去理会，却也还是听得了这一句。
　　“痴儿，还不快快上岸。”转眼间，一僧一道站定在湖边，对宝玉说道。
　　宝玉看看及腰的湖水，看看远处交颈的鸳鸯，痴痴念到：“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林妹妹，我来给你驮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