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咸鱼1111

12、反常

　　晚上九半，车厢内渐渐安静下来，偶尔有几个拿着毛巾牙刷去洗漱的人。韩清风终于从电脑前离开了，伸了个“含蓄”的懒腰，收拾好东西后拿着毛巾牙刷去洗漱，“你不准备休息吗？”我正抱着手机出神，被他这么一问一时没回过神顺口回了句“还早”，之后发觉有些不对劲，“我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我在心里问着自己，却也不好再无视他，便对他说：“我习惯晚睡。”这种说法也不算错，但其实我是因为认床睡不着，想多熬一会儿等瞌睡来找我。韩清风对于我的态度似乎心情不错，跟我开了句玩笑说：“睡不着啊？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说完便笑着走了，留下一脸错愕的我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想说什么却又噎得死死的，内心一阵翻江倒海之后汇成了一句粗口——他妈的有病吧！对面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小声，我偏过头，看到对面铺的女孩一手抱着正在睡觉的孩子一手捂着嘴偷笑，一扫之前忧郁的神色，笑着说：“你朋友挺有趣的～”我刚张口想解释却又生生忍住了，“怎么解释？这他妈神剧情让我怎么解释？”女孩被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觉得有些尴尬，便止住笑侧过头继续看着什么也看不见的窗外，而中铺的男孩则起身下床对女孩说：“孩子我抱会儿，你去洗漱休息会儿吧。”女孩皱着眉看着男孩片刻才把孩子交给男孩抱，自己拿着洗漱用品走了。男孩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抱着孩子坐在女孩刚才坐的位置看着窗外出神。韩清风洗漱回来见我低着头看着黑屏的手机发呆，却什么也没说上了中铺。夜色愈来愈浓，我不知觉间竟然打了个盹，直到陈大壮踩在我床板把我惊醒。见我还没睡，陈大壮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犹豫片刻什么也没说便走开，估摸着是上厕所去了。我看了看手机，晚上大概十点多，车厢内的灯已经熄了，火车的轰隆声混合着此起彼伏响亮的鼾声让我觉得有些吵，塞上耳机听着相声。不一会儿陈大壮回来了，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我，把我看得有些发毛，“这家伙想干嘛？不会是想找我唠夜嗑吧？”像是印证我的猜测一样，陈大壮走到我床尾盘腿坐下，对着我小声的说：“老弟，那个……能不能陪……陪俺喷会儿？”
　　夜色遮盖着陈大壮的表情，夜盲的我只能看见一个庞大漆黑的身影，用和他白天完全不同的语气对我说着似请求又似哀求的话，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听出来“哀求”的味道，可我直觉陈大壮就是在哀求我，可能是因为白天和我之间的不愉快？陈大壮见我不接话有些急切地说：“白天是我不对，你……你能不能……”“聊什么？”陈大壮有些吃惊的看着我，估计他也没有想到我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别生气，下午梁老弟那事儿……周围的人包括我心里都听复杂的，可我好几次看你的时候，发现你……表情特别冷淡。”在陈大壮看来我就是个冷漠到骨子里的人。“你就想跟我说这个？”面对我的质问陈大壮有些慌乱，急忙伸手拉着我的胳膊对我说：“我……我就是有些话搁心里憋的慌，你是我在这节车里……最熟的人。”陈大壮说着慢慢自己消了声，他肯定没有忘记下午他是怎样对我的，不过也确实如他所说我并不在意。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我都不在意，原本应该是这样，只是从坐上这列车后，我在意梁超伟、在意韩清风，现有又有些在意陈大壮和对面铺的小情侣。我知道这对我而言是一个不好的开始——我费劲心里“改造”的自己正在一点点变回原来的样子。陈大壮许是摸清了我的脾气，目光顺着我的视线移到他拉着我的手上，触电般急忙撒开连连道歉，见我皱着眉一言不发，许是并非想找人聊天而是只想找个人倒一番心理垃圾，也不管我有没有反应接不接话便自说自话起来。而我则用另一只手搓了搓刚才被抓的地方，心里一阵膈应。
　　“我跟你说啊杨老弟，下午梁老弟那事儿让我觉得心里特别堵的慌。我儿子跟他差不多大，看着他就像看着我儿子一样。一想到我儿子如果被这样对待我拼命的心都有！”陈大壮刚说了两句情绪就激动起来，惹来对面铺男孩的一声咳嗽，陈大壮赶忙降低音量继续说着：“咳，那什么，我实在是替梁老弟不值，而且你听到他被……他走之前说的话没？那钱根本就是3号那娘们儿从梁老弟生活费里偷摸拿的，她才是小偷啊！梁老弟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钱！可那娘们儿还装作不认识梁老弟！你说说这是什么世道？”我静静听着陈大壮一串义愤填膺的感叹句，心里觉得这人也太可笑了，怎么下午不跟警察说去啊？晚上跟我这说得着吗？“这个社会，从来不缺这样的一张嘴～”心里觉得可笑面上却是一贯的冷漠。陈大壮此时习惯性的开始搓脚了，我真像一脚把他踹下去，忍了忍……忍了。只听陈大壮憨笑几声接着说：“杨老弟你肯定觉着我在这儿假慈悲，你没孩子不懂，当爹的遇见这种事儿肯定是要替孩子说话的。”“那你下午倒是说啊。”话一出口不禁陈大壮愣住了，我也有些吃惊，怎么就说出来了？陈大壮急喘了几口气，憋了半天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冲我说：“像杨老弟这种社会中的尖子，肯定不了解我们小市民的疾苦～”说完便重重踩着踏梯子爬回上铺。
　　对于我的“失礼”我并不太在意，也乐得一句话换回耳根清净，却不想上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接着是连绵不绝强压着的笑——韩清风在高兴什么？。随着笑声渐渐停止，韩清风从中铺下来，一脚踩在陈大壮刚才坐的地方，皱了皱眉，脚底板在我床沿刮了刮，还嫌不够便直接把袜子脱了拿了个塑料袋装起来，光着脚穿着拖鞋朝厕所方向走去，我大概知道他踩着什么了，这也是我打从坐上车腿就没怎么伸直过的原因……韩清风穿着酒店拖鞋洗了脚回来站床脚冲我摆摆手，示意我跟他走开一下。我本不想理会过多，只想安安静静的到达目的地，但好奇心这个东西一旦起了头，再想压下去就难了。于是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起床随他走到车厢连接处的洗漱台前。夜晚的车厢既静又乱——乱的是火车的轰鸣声、旅客的呼噜声以及不知道哪里传来的电视剧声；静的，则是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就着昏暗的光线我看到韩清风难得的略显不安和局促的表情，我压着想要询问的想法静静等他先开口。韩清风看着沉默的我惨然一笑说道：“那个……能不能……借我点钱？”
　　关于韩清风想对我说的话我预想了很多种情况，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人会找我借钱，他看起来既不像缺钱的又不像会找人借钱的，可他确实这样对我说了。我有些防备的看着他，认定他是骗子的想法跃然脸上，韩清风仿佛早已想到一样，“呵～我知道你认为我是骗子，毕竟我们只是凑巧坐到了一辆火车的上下铺，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联系。可是……能不能先听我说一说？”韩清风话音刚落，便从不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接着便是一阵吵闹，听声音，像是从我们那传过来的，小情侣？我和韩清风对视一眼，韩清风颇为无奈的笑了笑说：“呵呵～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先回去吧。”说完便转身自顾自往回走，我觉得这家伙不太对劲，白天那副社会精英样现在就像只留了皮囊却把灵魂丢了似的，“他到底想干嘛？”带着疑问我也往回走着。
　　还没到跟前便听到男孩和女孩在压着声音争吵，且有越吵越激烈的趋势，终于，在男孩的一声“分手”的怒吼中一切归于平静，女孩红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暴躁地踢了脚车厢的男孩，大颗大颗的泪珠连成串落了下来却只是小声抽泣着，边哭边哄着怀里吵闹的孩子，男孩则在逼仄的车厢内像只困兽一样来回走着。陈大壮坐在走到的座椅上带着股莫名的兴奋劲儿看着他俩，恐怕是早就麻溜儿的下了床选了个最佳位置“观赏”，见我跟韩清风一前一后走过来略微周了下眉头便起身拉着我稍稍走远了些，凑到我耳边小声对我说：“杨老弟你怎么跟他在一起？这么晚了你俩去干啥了？”言语间的意味深长的探究一览无余，我有些嫌恶的离他远了些。许是陈大壮此刻正因八卦而一场兴奋，完全没有在意我的举动接着说：“看到那俩没？俩人原来还没结婚呢，听那男孩的意思，那孩子恐怕不是他的，现在正闹分手呢！”我无语的看着这个莫名兴奋的中年男人，觉得这人实在太可笑了。不一会儿乘务员过来了，武昌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