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有一只墨尾

1、第 1 章

　　假期刚过。在下雨，明明东方的天际已经出现了细微的光亮却是惨白惨白的，在云团的重重压力下，连太阳升起的都十分缓慢，筋疲力尽。这是一座小城，早起过路的人们步履匆忙心无旁骛还带着假期的慵懒，只想快点到达目的地来躲避之恼人的天气。汇聚一天之计的早晨变的如此苍白和匆忙，马路上的车和人都汇成一小股一小股的，没有任何交集。或许每个人生存在这个世界总有一段时间是想把自己完全孤立的。
　　他是在昨天半夜来到这座阴雨的城市，没有安排、没有计划，也没有同伴只有他一个人和一包小小的行李。与周围匆忙的人群不同，他没有目的地，只是拖着行李箱缓缓地走着，任由细小的雨水砸进发丝之间，或消失在深灰色呢绒风衣的细小纤维之中。这座城市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叫得上他的名字，他也不认识这座城。无论是这座城还是他，对于对方来说都是未知数。
　　“需要找一个暂住的地方。”他想。
　　对于旅者来说，他们时刻都需要一个可以被接纳的地方，即使是一个时刻都在出发探索未知的人。或是说，想要了解一座城市必须先在这里住下来，彼此都要做好相互包容的准备。
　　路灯还没有熄灭，被灰色阴雨笼罩的水泥地上倒映着暖暖的橙色。顺着路灯他来到一家民宿，接待他的是一位女孩子。
　　“早上好，先生。我可以为您服务，您是要办理住宿吗？是否有预定？”这个声音十分欢快，很难想象他在推开那扇玻璃门之前这个女孩子快要趴在前台睡着了。
　　“一间单人房，谢谢。”
　　“要几天呢？”
　　“先定五天吧。”他将身份证递过去并打开手机。
　　女孩接过身份证，手下利索的开始登记信息，办理入住流程“五一假期已经结束了，先生是来出差的吗？”女孩充实了这段空白的时间，清亮的嗓音微微有些许疑惑。
　　“呃，不是。我只是出来旅游。”他有些局促。这是他在这座城第一个有交流的人。他打量着这个女孩，她有着充满活力的身体，露在衣袖之外胳膊健康白皙，五官规整，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并且与绵绵阴雨和匆忙的人流不同——她十分鲜活。
　　走进房间，男人将微潮的风衣脱下穿衣镜中映出他的影像。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很普通的一张脸，波澜不惊，他的眼睛仿佛里藏着许多故事，在眼底沉淀出深蓝的颜色，像是照片中的银河深处。他是一个普通人，可能是因为走过太多地方，周身始终有一种风尘仆仆，不安定的氛围。
　　“我需要洗个澡然后睡一觉。”他想。
　　……
　　再次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从厚重窗帘的缝隙里落在床尾。天晴了，他翻身起床将窗帘一把拉开。阳光的倾泻让男人不禁眯了眯眼睛，用手挡住了刺眼的光线。在他将手放下来的时候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关于这座城一角的开关。现在已是下午五点，城市开始放松的时候。窗户外是人们的生活，年轻的男女们聊着天，捧着饮品享受着逐渐松弛的时光；父母带着孩子回家，好像所有父亲都会把手放在儿子的脖子后将儿子压向自己，即使他已经比自己高半个头了；老人们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缓缓地讨论着儿孙和今晚的饭菜。车水马龙，这座城市在逐渐放松，人们开始与彼此建立联系，开始享受生活。
　　他收拾停当走下楼，早上的女孩还在。
　　“先生，您好。休息的还好吗？”她的脸上又浮现出欢快的神情。
　　他走到门厅旁边的小餐厅：“休息的很好，谢谢。”他答道。“有什么现在供应的东西吗？”
　　“当然有，我们的大厨全天候为您服务。”
　　“停云，你又开始了。回到前台去，餐厅这里我负责。”从厨房门口的布艺小帘子后面走出一位男孩。“先生，这是菜单。”男孩拿出纸笔准备开始记录，女孩从旁边突然抢过纸笔对，哥哥小声道：“我来帮你呀。”
　　“先生，现在可以开始点菜了，哥哥做的菜很好吃的。”他简单点了菜，男孩转身回了厨房，走之前给了妹妹一个警告的眼神，又对男人抱歉的笑了笑。他失笑。女孩见状拉开邻桌的椅子坐下向他耸肩道：“我哥就是这样，他总是嫌我捣他的乱，但是我觉得和客人说话其实挺有意思的。”
　　“是这样，我也觉得有时候和陌生人聊聊天能知道很多事情。”他回答道。男人的眼睛带笑，他对这个开朗的女孩很有好感。“我第一次来这边，有没有什么推荐的景点呢？”
　　“嗯……有啊，我们这里靠山临江的风景不错。江边有沿江公园，吃完晚饭可以去哪里散步，吹吹风。还有市博物馆可以去逛逛，不过得到明天了。还有山上有洛霞谷，有瀑布还可以漂流。”
　　“看来可以转的地方有很多。”
　　“当然啦，假期的时候有很多人来玩呢。房间都住满了。”
　　这时男孩端着两盘菜走了过来“停云，去给这位先生打碗米饭。先生，您的菜齐了，请慢用。我妹妹打扰到您了，她性子比较活泼，请见谅。”
　　“没关系，我女儿和她一般大。这个年纪的孩子是该活泼些的。”
　　“先生也有一个女儿啊，”女孩走过来，将满满一碗米饭平稳的放在他面前“为什么不带小姐姐一起出来玩呢？”
　　“她在国外，不常回家。所以我才像这样到处转转。”他拿起筷子开始吃饭。“真的很好吃。”他想。
　　女孩没有再出声，转身拿了本书坐在靠近厨房的椅子上看起来。餐厅只剩下咀嚼声和女孩翻书的声音。夕阳落进这个不大的民宿，将桌椅拉的长长的画在地上，空气被染成橙黄的颜色，微微漂浮着。
　　这是这座城的傍晚，它开启了一天温馨的生活。
　　第二天清晨男人就出门了，他向柜台前站着的男孩打了声招呼走出了民宿。现在的这座城与他的最初印象有些不同，尽管人们依旧步履匆忙但他们之间多了一层明媚的情绪。“小城市里的暖意还是很容易聚集在一起的。”他想。
　　顺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他感受着这座城里各个角落的生活。买早点的小贩动作十分干脆利落，尽量让食客等待的时间缩短也保证食物美味，充满街头巷尾的吆喝声唤醒了瞌睡中的行人。他找了一家排着长队的摊点，坐在小桌子前等待队伍逐渐缩短。
　　“有什么特色的早点吗？”
　　“有，给您烙一个鱼儿馍配一碗豆浆怎么样？这要的人多。”小贩说话总是带点乡音，可亲也很可爱。
　　“好。”他坐回摊子旁边的小桌子，拿出一早买的报纸开始阅读。当地的小报，记录着这里发生的故事。文字将外乡人与这座城包裹起来，阅读的不仅仅是故事还有这里的心情。早餐已经上桌，面饼和豆浆的热气在眼前氤氲。从一天的第一餐开始，做这座城的人。
　　他从早晨漫步到傍晚，期间随意选中了一家小餐馆吃完了午餐。现在，他在一个小码头旁。江面不是特别的宽，所以码头的规模也不大，刚刚好嵌在突起的那片沙地上，延伸进缓缓流动的水流中。坐在河岸边，江风携带着些许的水汽从面颊两侧浮过。厚重的木板在行人的脚下发出“吱呀”的声音，是这座码头最忠实的保护者。现在这座城是多么的温柔，旅客不断从码头离开或是登陆，它都无限包容。
　　回到民宿，女孩和哥哥正在小餐厅里看同一个视频。女孩被逗得直笑，看见他推门走进来向他打招呼：“晚上好呀，先生。”声音中还带着难以抑制的笑意。男孩也向他微笑并站起身：“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先生？”
　　“暂时没有，你们继续玩吧。”
　　他回到房间，明天或许可以到山上去。那里是度假的好地方，爬爬山还可以带上画夹。男人打开电脑，在文档中记录下这一整天的故事。有早晨的阳光，中午的饭菜，行人匆匆的街道和码头上厚重的木板桥。还有一对兄妹，小贩，和川流不息的人群。
　　他喜欢这样的记录，一个不喜欢安定的人应该记下来这些东西。走的地方很多，城也很多。他总是一个“出发者”，要离开和到达。有人说：“‘出发’是一个很玄妙的词，它不见得是最初，也不见得迅速。你知道不会停在这里，你会朝前走。你不知道这是怎样一条路，不知道是容易还是简单。可是一动不动的话就太无趣了。”
　　出发，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他总是拖着他不大的行李箱尝试融入每一座城。“明天就到山里去吧，每座城里的山都是不一样的，登山石阶旁卖的煮玉米的味道也是不一样的。”
　　夜幕降临，不论明天的太阳会不会被云层遮住。他都会在这里，和这座城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总有一座城等待着你选择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