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站住，你别跑》江鎏

7、卓一依

　　高一第一学期终于在小莫的期盼中过去了，她想着，等过了一个假期，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大家应该就会把那件事全都忘了。
　　自从放假后，小莫很少见到一依了，自己也因为要给表弟补习功课，所以很少出去玩。
　　这天，小莫和表弟出门买东西，走在一个巷口时，无意间看见一个男生从巷子里的一辆宝马上走了下来。
　　“这个男生，看着有点眼熟呀！”小莫看着那个男生的身影，不禁在想。
　　那个男生面如冰霜，表情凝重地从巷子里走出来，正好与小莫擦肩而过，就在那一刻，小莫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他是王念！
　　对！就是那个被一依跟踪过的男生！
　　从那之后，一依曾有意无意地从王念他们班门口走过，也给指给小莫看过，所以小莫认得他。
　　“奇怪，一依不是说王念家境不好吗？他怎么会从一辆宝马中下来？”小莫站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小莫还是被她的表弟硬生生从那个巷口拉走的。
　　回到家后，小莫心里怎么也想不通，便想找一依说说，于是就给一依打电话。
　　接电话的应该是一依的妈妈，小莫问一依在不在，她妈妈说小莫出去了，就在小莫要挂电话时，一依的妈妈给了小莫一个地址，说一依在那儿。
　　放下电话，小莫看了看手上的地址，那是一个饭店。小莫心里又挂满了问号，不知道一依去饭店做什么，便抓起外套就冲了出去。
　　小莫看了一眼饭店的招牌，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址，“是这儿了！”小莫心想。
　　“你好，请问卓一依是在这儿吗？”小莫问一个服务员。
　　“我不知道，你去里面问吧！”那人向里面指了指。
　　小莫往里走，环视了一下饭店的环境。这是一家不大不小的饭店，装修的还不错，这个点吃饭的人不多。里面的暖气开得温度有点高，让人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你好，请问卓一依是在这儿吗？”小莫问站在柜台后面的人。
　　“你说谁？”那人一口外地口音，问道。
　　“卓一依！”小莫刻意提高了分贝。
　　“哦，卓大姐的女儿呀，在后面洗碗呢！”那人抬头看了眼小莫说。
　　“卓大姐？洗碗？这是怎么回事？”小莫现在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了，她急忙地向后面走，她想尽快知道答案。
　　走进洗碗间，一股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小莫不由地挥挥手，将面前的水汽打散。这时，透过水汽，小莫看见一依坐在一大摞盘子的后面，头上戴着白色的塑料头套，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胶鞋，双手赤裸裸地在冒着水汽的盆里忙碌着。
　　“一依……”小莫呆看着一依，脱口而出。
　　一依抬起头，看到小莫站在门口，心里有些惊讶，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小莫，你怎么会在这儿？”一依问，脸上露出一依招牌式的笑容。
　　“我……”小莫觉得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别急，你先等会儿，我剩一点就洗完了。”一依指着面前盆里的盘子说。
　　一依又再次隐入了潮湿的水汽中。小莫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依，心里竟有些酸楚的感觉。她甚至有点自责，以为自己和一依关系很好，可现在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她，总以为一依就像表面上那样生活的无忧无虑，可是现在看来，一依承受的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小莫帮一依将那些盘子放进碗柜，无意间看到一依的手通红通红的，就握着一依的手问：“手怎么都成这样了？你怎么不戴手套呢？”
　　“没事，本来是有双手套的，可那手套破了个洞，戴上老进水，所以我索性就不戴了。”一依笑着说，就像个没事人似的。

　　外面的雪停了，这场雪下了好久，但就是下不大，空中总是飘着米粒般大小的雪花。一依换了衣服，她俩嫌饭店里有点闷，就出来走走。
　　“一依，你……”小莫沉默了一会，好不容易张了口，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问。
　　“你一定很疑惑吧！”一依说，“这其实是我妈的工作，但她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所以我来代替她。”
　　“哦，原来是这样！”小莫说，“一依，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呀？”一依问。
　　“咱俩关系这么好，可我今天才发现，其实我根本就不了解你，我不配当你的好朋友……”小莫不敢去看一依，一直盯着脚下的路。
　　“你说什么呢，什么配不配的？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一依挽着小莫的胳膊，说：“这些事是我没有告诉你，跟你没关系的！我只是不愿让别人知道我们家的窘迫，我讨厌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一依，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小莫回过头看着一依说，她仿佛一瞬间看到了一依眼睛里的闪烁的泪光，但只有那一瞬间。一眨眼，一依的脸上又挂上的笑容。
　　“对了，我刚听饭店里的人称你妈‘卓大姐’？你不是跟你爸姓的吗？”小莫想起了刚才饭店里的人说的话，便问。
　　“我一直都是跟我妈姓的。我爸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所以，连我也没有见过我爸到底长什么样，我妈也从来不告诉我，就当我没有爸……”一依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竟异常的平缓，表情也很自然，就好像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样。
　　“一依……”这是小莫第一次听到一依谈及自己的家庭，却没想到，一依所经历的，竟是自己完全无法想象的。小莫很想去安慰一依，但话搁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
　　“所以，我其实很害怕失去，感觉自己本来拥有的就不多，所以有时候就不敢去追求什么，但表面上还要故意逞强，因为不想自己在别人面前显得更弱……”这时，一依望着远方，眼神里多了些惆怅，“但我很庆幸，我还有妈妈，是她教会我，要努力尝试着去抓住自己想要的幸福，她说她从不后悔生了我……”
　　小莫看见一依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那是一种欣慰的笑。
　　“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一依’了吧？”突然，一依回过头，笑着问小莫，小莫摇摇头，一依继续说：“因为我是我妈唯一的依靠呀！”
　　看着一依的笑脸，小莫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真的很难想象，这些年，一依是如何将自己打磨的这么坚强。不论小莫心里有再多的疑问，她也不会再轻易让一依将自己的痛苦翻出来了，因为面前这个平时给她最多关心和保护的姑娘，第一次让她有了心疼的感觉……
　　回家的路上，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小莫将衣服后的帽子往头上拽了拽，又将围巾捂到了嘴巴上，全身上下就露出了一双眼。
　　这一路，小莫也想了很多。她开始明白，原来每个人的背后都会有一段故事，那些伤痕和成长，只有自己知道，那些看似坚强的微笑都是经过风雨洗礼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