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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日(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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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郊外顶楼病房内,王淮正在耐心的哄傅山南重新吃饭。
傅山南虽说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但大多数时候都安静乖巧地像个孩子,这一点王淮是知道的,因此真正说起照顾他,也并不会让人特别费神。
不过这两天情况显然有些特殊,傅山南的状态总是时好时坏,不知道哪句话哪个表情不对,他就会变得狂暴起来,但转眼又可怜巴巴的缩在角落里,仿佛被伤害的人是他自己。
就算他面对的是王淮,这种情况也没有丝毫改变。
刚刚好不容易被安抚的安静下来的傅山南本来已经答应了要继续吃饭,结果等盛好米饭的碗被端在他面前,只是王淮微微一愣神的功夫,那碗差点就被傅山南掀翻了,不过还好王淮反应的快。
“不是说了要好好吃饭的吗?”王淮跟着往后缩的人又往前挪了两步,脚麻的差点没撑住,趔趄了一下。
倒是傅山南反应很快的向前撑住了他,还表示担心的轻轻拍了拍王淮的肩膀。
“不怕,不怕哦。”他满脸认真的对王淮说道。
“你要是吃饭我就不怕了好不好?”
“好呀!”
傅山南嘴上愉快地答应着,却在碗在一次端在眼前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试图要去打翻它。
王淮没办法,只好放下碗先把傅山南从角落里挖出来,带着他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再做打算。
傅景鸿早在王淮进来后没几分钟就已经离开了房间,不过王淮没心思想傅景鸿来干什么又去了哪里,反正那些事情都没有眼前的人赶快吃饭重要。
曾经有一次傅山南也是闹着不吃饭,王淮想着他自己饿了也就吃了,除了嘱咐护工按时送饭,就没多管。没想到三天后医院却打电话给王淮,告诉他傅山南把饭菜全部倒在了床底下,人已经因为过久没有进食晕倒了。
王淮赶到的时候傅山南躺在床上很虚弱,却还是朝他笑,像恶作剧得逞了一样。
“你为什么不吃饭!”王淮气急,看到傅山南无所谓的样子,顾不得照顾的他情绪的朝他吼。
“你不来,我就不吃。”傅山南笑嘻嘻地拉着他的手,说出来的话却要王淮心惊胆战:“我死了你就不会忘掉我了。”
所以从那以后,王淮隔三差五的就往医院跑,再不敢怠慢傅山南的一日三餐。
其实王淮虽说是监护人之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面对一个喜怒无常的病人,姜禾凤的精神体力是一天不如一天,王淮已经变成了实际上主要照顾傅山南的人,而傅山南对他也比对自己的母亲要依赖的多。
看着傅山南故伎重演的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王淮心里十分着急,但还不能表现出来。
“那我陪你一起吃饭好不好?”王淮试探性的问。
“好呀!”傅山南答应的很快。
王淮被傅山南面对自己张开嘴等着喂饭的样子逗笑了,他时不时的幼稚行为总是让王淮对他束手无策。
王淮耐心的俯身在茶几上用勺子挖了口饭又挑了点菜,再转身一下下的喂到傅山南嘴里,后者终于配合地吃了下去。
看碗里的饭已经见底,因为时间已经有些长了,黏在碗边的米粒挖着不太方便,一向不习惯浪费粮食的王淮就顺手拿起碗准备扒拉两下把米粒吃干净。
没想到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又刺激到了傅山南。
王淮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上的碗就已经被傅山南打翻在地。
傅山南望着碎片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但他还是扑在王淮身前护住王淮,即使他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发抖。
“南子,怎么了?”王淮在他身后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先揽住傅山南的肩膀,把他圈在怀里一下下替他顺着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直的背。
“我我我……”傅山南在王淮的怀里似乎也完全无法安静下来,他全身反抗着王淮的束缚,急得眼泪大滴大滴滑落:“我……我……”
难道是因为那个碗?王淮思前想后捋清思路,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已经裂成两半的碗起了疑心,但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是碗有什么问题吗?”傅山南现在还是扭动的很厉害,王淮费了大劲才能制住他,害怕脱身以后的傅山南做出什么自己无法预料的事情,王淮只好凭着猜测去问。
“嘶……”傅山南听见这话竟然一个扭头,狠狠咬在了王淮肩膀上,用力之大,像要把这肩膀上的肉扯下来一块。
“南子,没事啊,没事。”尽管因为疼痛,王淮的头上已经冒出涔涔汗珠,但他仍旧保持理智的紧紧圈住傅山南,任由他在自己身上释放莫名的恐惧。
不是恨,只是极端的恐惧。王淮知道,理由就是肩膀上骤然减轻的疼痛和抑制不住的呜咽。
哭声减小,傅山南从王淮的肩膀上抬起头,满脸泪水的他缓缓抬手朝王淮的肩膀上抚去,眼神中是明明白白的歉意。
“我没关系啊,南子。”王淮朝他温柔地笑:“我不疼,这衣服这么厚呢,一点都不疼。”
看见傅山南听见这话好像真的信了一般的重新靠在自己怀里安静下来,王淮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小夏……”
这二字出现在刚刚傅山南俯在他肩头哽咽的时候,虽然含糊不清,但王淮敢肯定傅山南叫的就是这个名字。
联系起最近发生的事情,王淮在傅山南看不见的地方皱起眉头,他本能的感觉到有什么事正在发生,却分不清是好是坏。
好在接下来的相处过程中,傅山南一直都是很安静乖巧地状态,有那么一瞬间,在王淮和他对话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逻辑思维清晰的程度就像以往那般,不过他还是没太敢多想。等哄傅山南睡着之后,王淮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就打算出门去把护工叫回来替自己继续照顾傅山南。
没想到门一拉开,傅景鸿就站在那里,看王淮出来,傅景鸿也没有躲避的意思,张口道:“小准,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傅叔。”王淮打了招呼就准备离开,他不打算和傅景鸿再做进一步的交流。
“小准,”傅景鸿叫住他,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看了很久,比起王淮来,他对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抱歉,毕竟他面对的是个病人:“你……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明显不想再多谈的回答。
“小准,”傅景鸿叹气:“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哥嫂,也对不起小芝。”
“傅叔您严重了,”王淮其实挺怕听见这些:“您以前帮静芝治好了病,还替她安排了工作,是我们全家应该感谢您才是。”
“至于我哥哥嫂子,这些年您私下里也帮的够多了,他们不会太怪您的。”
“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有的已经不多了傅叔,”王淮很是平静:“不管我怎么想,都已经失去再陷在过去的事情里止步不前的资格了。”
“现在只要我周围的人都能好好的过日子,我是什么也不奢求了。”
“但今天既然见到您,我还是想劝您一句,分一点耐心和爱给南子吧。他不管怎么做怎么说,本质上都是那个希望被父母承认的孩子而已,可惜这一点你和以前的姜阿姨一直都不懂。”
说罢王淮不等傅景鸿反应,大步绕过傅景鸿,向前走去。
“我……”傅景鸿没想到和王淮的对话会这样短暂,望着王淮离开的背影,他重重叹了口气。
广圣医大礼堂,舞台一侧的钢琴前,雷逍扬和玉姣坐在那里。
“不过这么说的话,方翠翠真不是一般人,”玉姣用手一格一格的划过琴键,对着雷逍扬总结道:“不但抗住了你和董济慈换了灵魂这么大的冲击,还能一心一意帮你在学校蒙混过关,这种大心脏朋友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刚刚雷逍扬带玉姣来了礼堂,一学期即将结束,礼堂大门早就上了锁,连管理的人也不知所踪。玉姣本以为他们也就是门口一轮游了,没想到雷逍扬居然带她绕到了侧门,还摸出一把钥匙来打开了门。
“你是把学校公共场合大门的钥匙都备份了吗?”玉姣惊呆了。
“就这一把,还得谢天谢地他们没想过要换。”雷逍扬招呼玉姣赶紧进去,省的不小心被人发现了。
礼堂里没开灯,但好在大中午的光线很足,一道道从窗户上射进来,各种陈设一览无余的呈现在玉姣面前。
虽说他们需要夹起尾巴做人,但比起其他地方,玉姣还是搬着凳子坐在了钢琴旁边。这也算是她的一个小心愿吧,毕竟她一向是不会为地府的光影特效付费的。
雷逍扬见她这样,也就和她一起坐在台上,一边看玉姣过过干瘾,一边和她聊起天来。
话题自然接着刚刚午饭前的聊,雷逍扬和玉姣讲到方翠翠那天知道事情原委之后的莫名淡定,讲到几天过后才反应过来的方翠翠抓狂的情绪,又讲到方翠翠心不甘情不愿却兢兢业业带着他这只菜鸟考试低分飘过的惊险。
听的玉姣时不时吐槽两句雷逍扬那时候的不靠谱,顺便掺杂两句对方翠翠的吹捧。让雷逍扬委屈巴巴的“控诉”玉姣的偏心。
“人,要对自己有准确的认知。”玉姣投给雷逍扬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不好就是不好,我们不能强行说好。”
“是是是,小姐您说的对,受教了。”雷逍扬乖乖点头。
“嗯,”玉姣假装语重心长地对雷逍扬说道:“知错就改你还是很有前途,那你继续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