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三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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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早上十点整，玉姣晕头晕脑的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摆弄着手上的柳条，企图把它们弯出想要的模样。
她面前的桌上散落着各种零碎物件，旁边的台子上则摆着已经半成品的灯笼框架。
早知道就不说什么刷浆糊没有技术含量的话了，玉姣弯着手中坚韧的竹条头疼地想，刷浆糊挺好，真的挺好。
不过大概有一个小时了吧，她想，这么长时间，她就和她的采访对象雷逍扬这样戏剧化的隔着桌子面对面，他刷着浆糊，她掰着竹条……相对无言。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玉姣郁闷，其实说来说去，还是得怪她自己。
刚才在车上放心大胆的睡了过去之后，她没想到一觉醒来人却到了据雷逍扬说是A市福利院的“青草家园”。
雷逍扬应该是常来，毕竟她随他走进福利院时看到有几个年龄小一些的孩子见了雷逍扬都放下手中的玩具往他跟前靠。而雷逍扬见他们围过来则是一个个给了拥抱，用他手中“变出来”的糖果哄的那些孩子开心不已。
不过比起其他孩子，玉姣对那个叫自立的瘦瘦小小的男孩子印象更为深刻。
这孩子大约四五岁的样子，没有第一时间围到雷逍扬身边，而是一直在旁边站着看雷逍扬和其他孩子亲昵，等雷逍扬周围没人了，他从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用手轻轻拉着雷逍扬的衣服角，雷逍扬注意他的时候他又羞涩的跑开了。结果雷逍扬见他跑开立刻就追了过去，蹲下去把这个孩子圈在怀里，细声细语的不知道在孩子耳边说了什么，渐渐的这个孩子露出了笑容，乖乖地拿着雷逍扬给的一颗棒棒糖找其他小伙伴去玩儿了。
这样的待遇……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雷逍扬也会把那份对待自己的温柔和耐心用在别人身上。
一时间，她又是解脱又是莫名的不是滋味。
不过听到院内的老师说这里收养的孩子们大多都是身患残疾的弃婴，她又为自己刚刚的私心感到愧疚。
所以在雷逍扬问要不要一起帮忙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又一次答应了下来。
为了维持福利院日常的开销，除了社会各界爱心人士的援助之外，老师们也会带着年龄大一些的孩子做出一些手工制品来换取一定的生活费。
这次的任务，就是制作纸灯笼。
雷逍扬本来打算让玉姣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没想到玉姣信心满满，特地拜托了一个老师来教自己最复杂的框架制作过程。
反正也拦不住，雷逍扬只好坐在玉姣对面的位置上给前期已经做好的框架贴上装饰纸。
这期间有个小姑娘跑过来钻进了雷逍扬怀里，他也不甚介意的抱着小女孩，手上工作照常，只是动作轻柔了许多。
雷逍扬也知道正在玉姣在有一眼没一眼的偷偷看他，更知道她半天只折好了几个竹框架，想想刚才玉姣夸下的海口，他心里暗笑，想看看玉姣要和竹条较劲到什么时候。
“姑娘，你……”刚刚教玉姣的老师走过来，见玉姣的进度有些缓慢，以为她有什么地方不会便耐心地询问：“是不是有些地方我没跟你说明白？要不我再教一次吧。”
“没有老师，我就是脖子有些僵，转一下就好了。”玉姣有些愧疚，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看似简单机械的活，她的手已经磨的有些痛。
“累了就歇一会儿吧。”老师拍拍玉姣的肩膀，坐在她旁边，不一会儿就成型了好几个框架。
……玉姣看的目瞪口呆，但心下也不愿承认自己是个没用的灵魂体，随即拿起竹条继续追赶老师的脚步。
雷逍扬以为等一等玉姣就会自觉无趣的卸了力气，没想到老师一来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变得兴奋起来了。他笑一笑，继续手上的活儿。
方翠翠怎么还没来呢？他心想，这可不像她平时准时准点的风格。
这所福利院就在广圣医大旁边，所以雷逍遥才在等方翠翠的时间段里带玉姣来了这里。
更重要的是，他其实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来看自立了，这孩子总是很难和他人亲近起来，就算是他，也得好言好语的劝半天，想到这一层，他觉得得来看看这个孩子最近过得好不好。
毕竟这孩子的母亲，和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存在。
“喂，喂……”雷逍扬有点走神的时候，看到对面的玉姣忽然指着他的衣服袖子，着急的就差伸过手来帮他。
这是怎么了？雷逍扬低头看去，原来是他刚刚抱着怀里的孩子，正在摆弄桌前的浆糊。小嘴巴微微张开，口水兜不住地啪嗒落在了袖子上。
玉姣的动作过大，使得孩子也注意到了这件事，小姑娘眼眶一下红了，慌张的想要挣脱雷逍扬的怀抱。
“为什么要走呀？”雷逍扬看起来好像习惯了，抽出纸揩掉孩子嘴巴的痕迹，搂着她朝她笑：“哥哥不许你走知不知道。”
“衣服……衣服……”小姑娘快要哭出来了：“对……对对不起。”
“没关系的，”雷逍扬拍拍她的头：“我们下次注意好不好。”
雷逍扬知道这个小姑娘有轻微的痴呆，并不愿意去苛责她。
雷逍扬哄着眼前小姑娘的时候，那个叫自立的小男孩就站在门框边露出一点点脸，期待又落寞的小眼神，让余光瞥见他的玉姣突然有些心疼。
“自立来，”玉姣尽量放柔声音露出温柔的笑：“来姐姐这里好不好。”
看到自立一步一步朝玉姣走去，所有知道情况的人都惊了，这孩子连雷逍扬都会偶尔认生，为什么会对只见过一面的玉姣这样言听计从？
自立走过去，突然把手上几张还是空白的装饰纸递到玉姣眼前：“姐姐能教我画大海吗？”
自立居然主动开口说话了？雷逍扬也有些惊讶，他这是产生幻听了吗？
“大海，我想画大海。”自立执着的把纸往玉姣手里塞。
玉姣现在有点蒙，她刚刚只是一时心疼，但孩子真的来到跟前，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为什么想画大海呢？”玉姣接过纸铺在桌上，只好先顺着自立的意思耐心询问。
“大海……是自由的。”自立站在那里揪着衣角：“想给妈妈……想画给妈妈。”
“那是……妈妈喜欢大海对不对？”
“妈妈不喜欢，我喜欢，我想画了送给妈妈，让妈妈也喜欢，也喜欢自由。”
“你想画出来大海给妈妈看，想让妈妈知道你很想她是不是？”
“……是，可是我没有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姐姐会画呢？”
玉姣和自立你问我答的对话停在了这句上，孩子的表情渐渐变得慌张起来，他不再答话，而是拿了纸转身跑了出去。
一旁的雷逍扬看见这一幕，本来期待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无法假装宽宏大量的去面对自立的母亲，但又深深地为这个孩子自闭的内心而担忧。
矛盾的心理已经成为生活中的常态，他突然有些疑惑，到底是生活替他宽恕了过去，还是生活替他划下了一道无法僭越的与过去和解的鸿沟。
就在他这样的疑惑中，他看见玉姣，反应极快地追着自立跑了出去。
好在自立这个年龄，跑的再快在大人眼里也只是一个有限的距离，在快出福利院大门口的时候，玉姣一把拦住了他。
“为什么要跑呢？”玉姣蹲下去平视他：“姐姐没有说不答应你啊。”
难道她的沟通水平这么差劲吗？玉姣郁闷，和孩子聊天都能把对方聊跑了。
“你没见过大海。”自立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玉姣明明白白知道自己眼前这个是个超不过五岁的孩子，她都以为对方是什么能看透自己的先知，就差告诉对方：没错你说的对，你连地府里没有海这件事都知道真是厉害。
但自立这句话，很明显不可能是那个意思。
“为什么你会觉得姐姐没有见过大海呢？”
“……我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自立看起来有些苦恼，他似乎考虑了一下又对玉姣问道：“那你会唱大海的歌吗？”
……要不然我给你接盆水搅一搅，玉姣更纳闷了，这孩子东一句西一句的，是什么意思？
看见自己久久没有回答自立就又要跑，玉姣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把拽住孩子。
“如果你不跑的话，姐姐现在就教你画大海怎么样？说到做到哦。”缓兵之计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她总不能让这孩子真的跑出去，那可是要出事的。
“你真的会吗？”自立不信。
“不光是我，你也可以。”玉姣带着自立在院子里的板凳上坐下，抬手指着天空：“姐姐告诉你哦，大海有的，天空都会有，你抬头看看天，就会看见大海。”
“真的哦，自立。”玉姣本来只想哄住这孩子，却没想到自己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动到了。
大海的事情，天空会知道啊。
玉姣听见自己内心深处，有声音在轻轻叹息。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三日（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