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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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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
深夜时分,雨淅淅沥沥。
电视上播着天气预报,未来三天,小雨转中雨,中雨转大雨,大雨转暴雨,反正都是雨。
解雨臣拿过遥控器,按熄了电视。他站在落地窗前,望向对面依然亮灯的写字楼。同样是十月,同样是高楼大厦林立的不夜城,香港潮湿闷热,令解雨臣有些怀念北京的干燥凉爽。巨大的气候差异,是这座沿海繁华都市给解雨臣的第一印象,也是最深刻的印象。
手机响,解雨臣拿来看,是吴邪的微信。一张照片,画面暗,还抖糊了,应该是吴邪用手机随意拍的,隐约辨得出是水面。
解雨臣:是哪儿呢,还在然乌湖?
吴邪:嘿嘿,大花你猜猜。
解雨臣嗤之以鼻。
吴邪又成了摄影师,吴家产业交给王盟和坎肩打理,自己两袖清风天南地北到处跑。有时去的地方比较偏远,信号不好,通视频常常卡,就敲字。但吴邪敲字有个习惯,喜欢说大花你猜。
解老板对这种吊人胃口的做法深表不满。两人年纪加起来都百岁了,还玩这小孩子家家的游戏。
不就是水么,有什么好猜的。湖?江?水面不太黑,有灯光,红红蓝蓝,像招牌灯箱照上去的光,那应该是在城市或者乡镇里。
解雨臣想起吴邪有一回跑去秦岭深山,对着某条黑幽幽的山涧拍照。水面倒映着非常淡的月光,淡得像雾,仿佛眨一眨眼就会飘散。吴邪回来后,洗了相片递给解雨臣,说:“大花,拍这张的时候,我特别想你,总觉得无论我在哪,你都在身边,就像是再远再黑暗的地方,仍能见到的月亮。”
甜言蜜语,哼,解雨臣嘴上冷冷讽刺,手上诚实地接过相片收藏好。
今晚住的是酒店的海景房,对面是波光粼粼的维多利亚港。两岸的霓虹灯光映照下,水面荡漾着赤橙黄绿青蓝紫,颜色奇幻迷离。
解雨臣:浪吧浪吧,浪饱了甭回来。
吴邪:解老板息怒,嘿嘿,现在就算我回了北京,你也不在。
解雨臣:别趁我出门谈生意,跑去找其他人。
吴邪:我还能找谁啊……倒是解老板今天私会小哥了。
解雨臣:什么鬼,我是和张家正经谈生意。
解雨臣:黑脸神没出现。
吴邪:小哥不在?这么大笔生意,不把族长大人抓来坐镇现场,不像某人作风啊。
解雨臣:你是指那个张海客么。我见到他了,也不太像你。
吴邪:嗯啊,他样子比我年轻多了,像我同胞弟弟。
吴邪:还是养尊处优保养很好的那种。
解雨臣回忆起今天与张海客见面的那一幕。
与吴邪共同生活这么多年,解雨臣对他的步态、手势、小动作、细微表情等等都十分熟悉。因此,他第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张家人和吴邪之间的极大差别。
可若换成别人,就不好说了,解雨臣想,吴家爸妈和二叔能认得出来,张起灵这个黑脸神,相信也能认得出来,王胖子……应该也能辨别出吧,王盟坎肩估计会认错。
解雨臣曾许多次听吴邪提起张海客。今日见面,解当家心里呵呵一声,暗道百闻不如一见,一见,不过如此而已。
桌上摆放着张海客给的企划书,关于新一轮融资的。解雨臣想起吴邪只要提到张海客,几乎都会抱怨张海客总想扯着已经隐居山野的张起灵重新掌权张家。但也仅限于抱怨这一方面。当提起张海客在对抗汪家时给予自己的帮助,吴邪流露出了发自真心的感激和佩服。
解雨臣意识到,吴邪和张海客的互相看不顺眼,只是表面的,实际上他们俩都非常认可对方的能力以及为张家所付出的种种努力。
来香港之前,解雨臣问过吴邪,要不要一起去。香港有迪士尼有海洋公园,是张家下一次团建的好地点。吴邪想了想,说,金秋十月的然乌湖风景美爆了,已经约好了导游,不去不退钱,等我拍好了照,再飞过去找你吧。
当时解雨臣不动声色把吴邪鄙视了一番,心想你浪起来没门没边的,等你拍完照,那得猴年马月了。
解雨臣:关根老师常年在外风餐露宿,使劲折腾自己,现在也会羡慕张家人的皮囊了?
吴邪:长生不老,未必是好事……
吴邪:唉,说起风餐露宿,小花,我好饿。
解雨臣:啃树皮吧。
吴邪:解老板忍心看着糟糠之妻啃树皮?
解雨臣:呵呵,糟糠?上回谁说谁是媳妇来着?
吴邪:解老板我错了。
吴邪:我真饿,大花,你饿不?
解雨臣:我有五星酒店的客房服务。
吴邪:真的?有什么吃的?蛋挞虾饺干蒸烧麦奶黄包叉烧包萝卜糕马蹄糕椰汁糕?
解雨臣:呵呵。
吴邪:说啊说啊,吃不上让我解解馋也好。
解雨臣:不知道,我订了快两小时了,还没送来。
吴邪:嗯……是有点儿慢。
解雨臣:有点儿?有点儿慢?要不是我顾着看企划书,没注意到时间都过了这么久,我早投诉了。
吴邪:嘿嘿,解当家消消气,客房服务还有一分钟到。
解雨臣听着细细的雨声,注视墙上挂钟。不过他心里也没把吴邪的话当真。
秒针滴滴答答旋转了一周。一分钟,门铃响起。
解雨臣满腹狐疑,起身去开门。
房门打开,外面站着个人,笑容可掬,衬衫的肩背有点湿,是雨滴的痕迹。托盘里装着一碟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干炒牛河,但香,非常香。
“大花。”
“……”解雨臣定定盯着吴邪,过了几秒钟回过神,压下惊讶,侧身让他进房,“你怎么来了?”
“吴家人从不失约。”吴邪笑道,把碟子放在桌上,“摄影结束,我就飞来找你。”
原来之前手机照片里的,是维港的水面?解当家福至心灵。
“千里寻夫,有情有义。不过,区区一碟大排档河粉就想打发我?”
“嗯,其实是因为我想吃这个……”吴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解雨臣发现这碟干炒牛河的份量多得离谱。
“两人份。”托盘里有两双筷子,吴邪拿起一双递给解雨臣,“我快饿死了,小花。今天拉萨飞香港的航班只剩一班有位子了,七小时多,中间还经停了。”
解雨臣和吴邪坐在桌前,脑袋凑在一块儿,就着一个碟子吃宵夜。解雨臣一边吃,一边端详吴邪。
吴邪的眼角细纹刻下了西北的风霜,发梢缀着南方的雨滴。长久的年月和跌宕的经历令他的精神内核变得丰富。是画家,是摄影师,是诗人,是僧侣,是负伤的战士,是苦难的旅人,是迷途的羔羊,是执棋的布局者,是洗手作羹汤的发小,是千里赴约的心上人——众人远观,不知谁是他;枕边人探近了看,无一不是他。
拥有如此灵魂,又何须羡慕皮囊?解雨臣心想。
“河粉味道不错。”解大当家如此评论。
“五星酒店出品,当然不错。”吴邪吃得满嘴油光,“我一下飞机就打车赶过来了,大厨等了我好久,不然也不会这么晚。”
腹中饱足,解雨臣十分满意,抽了张纸巾抹抹嘴,“接下来呢?”
吴邪放下筷子,端起解雨臣的杯子喝了几口水,“没啦,这么一大碟,大花你还饿?要不我让他们送些切片水果上来?”
“饿,很饿。”解雨臣伸手去摸吴邪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