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后》Urika

7、第 7 章

　　出租车进了小区，停在了窦灏家楼下，司机帮忙将轮椅拿下车，严霄道了声谢谢，将窦灏抱出座位正准备放进轮椅，没想到窦灏一把搂住严霄的脖子，严霄脸瞬间就红了，就听窦灏呵气如兰在他耳边道：“我头晕，不坐轮椅。”

　　严霄没辙，只能先抱着窦灏进了电梯，严霄看着怀中的窦灏，依旧双目紧闭，眉头微皱。他的小腿从他臂弯处垂下，瘦弱修长，看比例严霄其实并不矮，可现在抱在手上，却没多重。来到门口，严霄紧了紧怀中人的肩膀道：“老师，到家了，密码多少？”

　　窦灏微微睁开了眼，可却没有力气抬眼看他，微弱地说了句：“1010。”严霄抱着窦灏将密码按下，门开了，报警器解除后，屋里的灯自动亮了起来。严霄摸着门找到了卧室，将窦灏小心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这才返身下楼去拿轮椅。

　　等严霄回来，进了门，他才发现玄关处还有一部轮椅，仔细看了看，才明白这是在家用的，于是将拿上来的放好，将另一部推进卧室。严霄这才仔细看了看窦灏的家，那天来都没敢随处乱看。

　　金属扶手自玄关起就围绕了房间一周，所有的家具都做了低矮处理和圆角。没有地毯，全部是实木地板，开关和插座也都基本在离地一米的地方。家里整洁干净，如果没有那些辅助行走的器具和金属护栏、扶手，完全想象不出这是一位身有障碍，行动不便的年轻老师的家。

　　忽然卧室里传来了一阵呕吐的声音，严霄立即推着轮椅进去，窦灏不在床上，转头一看，他正坐在地上趴在卧室里卫生间内的马桶边，相比是因为十分难受，所以不等他回来，自己先爬进了卫生间。严霄赶紧上前，想将他从地上扶起，窦灏却推开了他：“没……完……”说着又一阵恶心，吐了起来。

　　严霄端着水杯在他一旁，摸着他的背帮他顺着气，好一会，窦灏才缓了过来，撑坐在地上，怎么也动不了。严霄将他从地上抱起，放在了床上，窦灏将腿移出床边，双脚踩在地板上，保持了平衡，才抬起眼圈微红的双眼，对严霄说：“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严霄摇了摇头：“我等你睡了再走，你这样，我不太放心。”

　　窦灏双手撑着床边，抬头看着他：“就是喝醉了，没事，刚吐完好多了。我要脱衣服了，你走吧。”说完伸出一只手还推了下严霄，可推人的力气微乎其微，严霄只是稍稍后仰了一下，可窦灏自己却失了平衡，身体前倾，往前一扑，双膝重重跪在了地上。

　　严霄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起他，抄起他的双腿就直接将他放平在床上。窦灏双手盖在眼睛上，严霄刚帮他盖上被子，可窦灏的双腿却不自主地抖了起来，这样的颤抖完全不同于之前转移时的振颤，而是力量很大地在把窦灏往下拖。窦灏双手紧紧抓住了床头的护栏，每次痉挛侵袭，他都同痛不欲生，他艰难地侧过身，脸埋在双臂间，可双腿依然抖动的剧烈。

　　严霄心急如焚，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扶着他的双腿喊着：“老师，怎么样？要不要紧？”过了好一阵，痉挛终于过去了。严霄想掀了被子，查看情况，却被窦灏一把抓住，刚刚经历了痉挛，窦灏知道自己现在身下一定一片狼藉，虽然纸尿裤在身上，可是刚刚回到家还未来得及换，又喝了那么多啤酒，现在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他虚弱的开口：“你别动……我胃好痛，手机……在衣服口袋，给明远打电话……”

　　严霄见他面色苍白，头上渗出不少虚汗，觉得情况不太好，于是赶紧找了手机出来，拨通了明远的电话：“请问是明远先生吗？我是窦老师的学生，今晚请老师吃饭，我才将他送回来，这会他似乎不太舒服，我没有经验，烦请您过来看看行吗？”

　　明远二话没说，挂了电话就往窦灏家赶。

　　没过多久，明远便进了门，当他看到严霄时吃了一惊，开口：“你就是豆豆学生？”严霄看见明远也惊住了，他一眼就认出，这个男人，就是上次抱着窦灏进车里的男人。

　　严霄看着他，回答了一句：“是。”明远看了他几秒，没再开口说什么，快步上前查看窦灏的情况。窦灏见到明远，指了指严霄，明远立刻明白，他回头和严霄说：“你先出去回避一下。等会和我一起送豆豆去医院。”严霄刚要开口，明远又立即道：“出去，不要耽误时间。”严霄心里有点生气，可是又无法表露，只能退出卧室带上了门。

　　窦灏见严霄退出后，才抓住明远的手：“帮我，裤子……都湿了。”明远拍了拍窦灏的手：“别难过，我来了。”说完，熟练且细心地帮窦灏将下身的衣物全换了，好在床上一直垫着隔尿垫，没被波及。

　　一切换好后，明远抱着窦灏出了房间，向严霄说：“带着门口的轮椅，跟在我后面。”三个人一同往车库走。明远一路飞奔，来到了市立综合医院的急诊，今天正好是谢霖在急诊做夜班，接了明远的电话，就已经安排了留观室，将窦灏送上床，接下来就是一套流程，抽了血，出了结果，谢霖拿着化验单进了留观室，向严霄招了招手，示意他出来，严霄与明远都出了房间。谢霖看着严霄说道：“今晚豆豆是和你吃的饭？”严霄此时已经完全被谢霖的气场压倒，只能点点头。

　　“都吃了什么东西？”
　　“都是些老师喜欢的辣菜，还有几瓶啤酒。”

　　“什么？”几乎是同时，谢霖和明远都提高了声音。

　　“且不说现在豆豆已经不吃辣菜了，他是截瘫病人，能喝酒吗？这么刺激的食物一起来，他身体当然受不了！”谢霖此时已经顾不得风度了。

　　“可是……我之前问黄教授，说窦老师一向都喜欢偏辣的食物啊。”严霄一脸委屈。
　　“那是以前，现在，他吃不得了。”明远叹了口气。

　　谢霖将报告交给明远：“一会开了药挂水，今晚得陪着豆豆，别再出什么并发症，看样子，刚刚也痉挛过了。”

　　明远握了握谢霖的手：“你去忙吧，豆豆这有我。”

　　严霄看着他俩的举动，似乎猜出了他们的关系，于是对之前误会窦灏和明远的关系更加无地自容，他先行进了病房，坐在窦灏身边守着。此时窦灏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酒精的作用，再加上刚刚痉挛消耗的体力，令他本来就虚弱的身体不堪重负。

　　护士来帮窦灏挂上了药水，明远在门口对严霄招了招手，严霄看了看窦灏，依然熟睡，于是到了门口。

　　“你回去吧，这里我看着就好，豆豆情况我比较熟悉。”明远对严霄说着。

　　严霄抿着嘴，摇了摇头。

　　“你不了解他，他不会让你呆在这的。”明远皱着眉看着他。

　　“老师今天晚上说了一句诗：‘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什么意思？”严霄并没有正面回应明远的话。

　　明远听了，叹了口气：“都是以前的事，今天喝了酒，估计心情不好。”

　　“那就让我守在他身边吧。”严霄说着。

　　明远回头看了他许久，道：“豆豆经不起再一次的折腾，如果你没那意思，别去撩拨他！”

　　严霄抬头看向明远：“对不起，我就是那个意思，老师是我最在意的人。”

　　窦灏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输液的袋子正一滴一滴缓慢地将药水滴进了他的血管，胃部的灼烧感已经减轻了，门外两人的对话 ，他句句听在耳朵里。窦灏闭了闭眼睛，他想做到心如止水，不再起波澜，可为什么偏偏有人要来闯这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