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猫》沈阿水

1、刘先生日记两篇1

　　三月初五 阴
　　近日来，总能看到二奶奶的白猫在书房门外叫唤，阴惨惨的声音叫得人心里发慌。二奶奶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果真不是个有学问有教养的，这猫自古以来就不是个吉利的物什，怎么也不好好关起来，反倒让这畜生来书房门口日日呻吟，也不怕冲撞了圣贤。
　　我看那猫也是邪气得很，既不怕人，也不怕柴房外栓着的大狗，眼睛里泛着绿油油的光，每每我路过书房口，总爱直愣愣地看我，瞳孔成针状，仿佛要把我扎得千疮百孔，也不知这猫是不是受了二奶奶的教唆，对我敌意颇重。
　　今天我特意绕了道，从厨房后走去书塾，可还是遇到了白猫。我望了望四周，厨房里的帮工都去偷懒去了，现下一个人也没有，这猫估计也是发现了这一点，知道现在是伤我的好时机，竟是扑了过来，我一脚将猫踢了个正着，猫飞了出去，发出“呀呀”刺耳的叫声。我听着这叫声就知道这猫定是在诅咒我，我朝它啐了一口，暗道一声晦气，便走了。
　　关于我吐唾沫这事，倒不是我品行不好，我虽比不上圣人，可也是读了圣贤书的君子，只是老人们遇到晦气之事，总是要吐唾沫才好把晦气赶跑，虽然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总是有一定道理的。
　　下学后，我照例从书房门口经过，那猫已不见了踪影，该是知道了我的厉害躲了起来吧，书房门口总算是清净了。周妈和翠银又聚在洗衣房门口的井边说闲话，我故意咳出来声音警告一下。那周妈看到是我站起来对我行了福，道了声安，可是翠银那丫头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在二奶奶身边伺候时间久了，也竟然受了烟花之地风气的影响，越发没了规矩。
　　我向来不爱与下人计较这些，没说什么打算就这么走，周妈却叫住了我，说是有事情与我说，我看周妈平时都是规规矩矩的，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便停住了脚步。周妈皱着一张黑黄的老脸，咧嘴露出了一口龅牙，说实话，她这副尊容，我以前都是不敢直视的，多看她一眼，晚上就要多多阅读些圣人典籍来清洁眼睛。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我还要回去温书呢。”对于像周妈这样无知的人就要语气强烈些她才会明白。周妈神神叨叨地问我：“刘先生，您是个读书人，我就想问问，这鬼神之事，真的可信吗？”这周妈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也是二奶奶派来试探我的，我果然不该和她太客气，说了句鬼怪之事该去庙里问，问我作甚来打发了她。我转身欲走，周妈却又拉住我，问我有没有看到二奶奶的白猫，这下清楚了，我的猜测的确是对的，周妈就是二奶奶派来的，我没回答就走，看到又怎样呢，一只畜生而已。

　　三月初九 小雨
　　这几日的夜晚我总是无法入睡，我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周妈问我鬼神之事的模样，我不清楚周妈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她定是知道了些什么的，不然怎会特意叫住我来问我这么个奇怪的问题呢？难道是之前杨福托我保密的事情？又或是二奶奶的猫？
　　我猜也许是后者，杨福的那件事情，周妈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又怎么会知道呢，再说，那件事我原本就做的极隐蔽，她断是不可能发现的。我看这几日杨福也没再做过那件事情，周妈也没机会察觉。这样想来，那就是那只猫的事情了。
　　一只畜生，二奶奶居然把它当作宝贝，二奶奶烟花女子不懂规矩也就算了，竟连周妈也不懂吗？看来，这沈府从上到下都没了规矩。但要说这沈府风气的改变大概就是从二奶奶进门开始的，也不知道这女子在老爷耳边吹了什么枕头风，又或是使了什么妖法，才得了老爷的欢心，进了沈府当起了二奶奶，可怜大奶奶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却早早就去世了。
　　现在想想，大奶奶去世正好是在二奶奶生了沈小少爷之后，大约是小少爷抢了大奶奶的福气，但这话我是不能和别人讲的，毕竟小少爷也算聪颖，若我说了这话，怕是会被别人，如周妈之流的嚼舌根。嚼舌根我是不怕的，读书人一身正气，我身上也没什么好让他人议论的，顶多也是被人说句自命清高。但是他们说的自命清高云云，我却不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一个读书人，和他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好说的呢？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别交流的好。
　　说起周妈这个人，我心里偶尔也觉得她可怜，丈夫早逝，儿子娶妻生子后就分了家，估计也是怕周妈是个克夫克子的命。她那孙子我倒是见过一面，黑瘦黑瘦的，远远地看去，竟像一只黑毛猴子。也没有一点规矩，不知礼数，浑身脏兮兮的，周妈却十分宠溺他，每次他孙子来看她，总要抱着心肝宝贝喊一阵。慈母多败儿，这小瘦猴子估计也是个没出息的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