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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客厅里突然传来“哐”的一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个男人含糊不清的叫嚷声,睡梦中的子璇被惊醒了,她知道姨父钟阳回来了,而且又是喝的大醉。姨父经常这样喝的大醉回家,每次子璇都用被子蒙上头,不去理会那一片嘈杂。今天她却听到姨母“啊”的一声大叫,她慌忙跑出去,看到瘦小的姨母倒在地上,手摸着自己的后背,脸色惨白。一定是姨父推倒了姨母,磕到了旁边的角柜上。子璇赶忙上前扶起姨母,转过头时看到姨父那双被酒精烧的通红的大大的眼睛正瞪着她们,像是在看着她们,可眼中却一片茫然。姨母起来后,子璇帮她扶着姨父回了卧室。
      姨父睡下后,姨母来到子璇的房间。“子璇,睡吧!他是不小心推倒了我。”子璇没有吱声,“不小心,他为什么每一次让姨母受伤总是不小心呢?”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说,姨母的心已经很苦了,自己又怎么忍心去伤她。“姨母,你也睡吧!”姨母出去后,子璇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她从四岁来到姨母家,今年她已十六岁了,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几年,她知道姨父不爱姨母,他只爱那个叫亚然的女人。她经常看到姨母一个人蜷缩在床上都睡不着。她从四岁来到姨母家,今年她已十六岁了,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几年,她知道姨父不爱姨母,他只爱那个叫亚然的女人。她经常看到姨母一个人蜷缩在床上或孤伶伶的站在窗前偷偷的哭,可她却无能为力。她帮不了姨母,相反姨母还要忍辱负重的帮她,帮她的父母,她的家。
      中考结束后,子璇回到了乌力小镇。姨父钟阳在小镇的周边有自己的草场、牧点和羊群,子璇的父母在牧点给钟阳养着羊。子璇的母亲有精神分裂症,不犯病时,还认识子璇,犯起病来,有一次险些掐死子璇。今天母亲看似很清醒,看到子璇回来,站在门口对她笑着。子璇却没有走向前像抱着姨母那样亲热的抱着母亲,母亲那似笑非笑的笑容,让子璇想起了四岁时,她卡在她脖子上的那双手,她突然感到脖子紧紧的难以呼吸。中午父亲回来了,她喊了一声“爸爸”,父亲只用鼻子重重的“嗯”了一声,就坐下开始大口的吃饭。看着父亲因为常年四季风吹日晒像树皮一样布满一条一条深纹的脸,子璇的心酸酸的。
      夜晚躺在西屋的炕上,子璇怎么都睡不着。想着姨母在姨父面前的低声下气,姨父对她的吆三呵四。再想着母亲那琢磨不透的情绪和茫然不知的目光,她突然好想哭。从小她就乞盼着母亲也像其他孩子的母亲一样,轻柔的给她梳着头发,搂着她的肩亲昵的叫着她的小名。可母亲从来对她若即若离,而童年时的阴影让她又无法从心里去亲近母亲,她对母亲是又爱又怕。想到这些,她的心突然好沉闷。推开窗,靠坐在窗台上,看着牧场特有的没有一丝杂质的湛蓝的天空,纯粹的像蓝色的水晶,仿佛轻轻的触碰一下,就会下起一场细细的蓝色的雨。漫无边际的星海,像蓝天上一盏盏闪亮的窗口,向大地敞开的透彻的星门,可谁又能让自己畅快的敞开心扉尽情的倾诉呢?
      姨母的儿子,子璇的姨弟子昂来了。子昂是个性格开朗的孩子,没心没肺似的只知道疯玩。他学习成绩优秀,又从不给姨母惹任何的麻烦,对她这个姐姐也是从心里的好,子璇也自然很疼这个比她小一岁的弟弟。
      “姐,我要去山里转一转,你要不要去?”子璇抬头时,看到子昂已穿戴整齐,戴着一顶贝雷帽,戴着一副大大的黑色墨镜,看着他这副装扮,子璇不耐烦的向他挥挥手,“不去!”话刚说完,子昂已骑上摩托车加足了马力窜了出去。子璇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子昂好像从未感知到姨母的苦衷,也从未感觉到姨父对姨母的冷漠和不耐。如果子昂给姨父施加一些压力,那么姨父是否会对姨母好一些,是否会离那个亚然远一些呢?
      晚上走到子昂的小床旁,他疯跑了一天,睡的很沉,一缕头发滑下来,遮住了他的左脸,子璇轻轻的给他拢到了耳后。子昂总是喜欢这种偏长的头发,子璇曾嘲笑他有女孩子的倾向,为此子昂好几天都没理她。子璇给他拽了拽滑落的被单,子昂又深深的向软软的枕头里拱了拱,像一个睡的极舒服的小猫,子璇爱怜的摸了摸子昂的脑门。如果有一个人还可以什么都不知道的幸福的生活着,那么就让子昂做这个幸福的人吧!
      假期很快就过去了,子璇顺利升入高中。
      钟阳在小镇的牧场办公室上班, 十月份时和好友包文在他们所居住的红枫市开了一家融资公司。定好十六号开业,姨母提前为姨父定制了一套西服,拿回来时姨母看了很满意,小心的把它挂在衣橱里。
      十六号是周六,姨父起的很早。姨母像是邀功似的喜滋滋的拿出为姨父定制好的西服,“钟阳我已提前给你定制了西服,看合不合身。”姨父拿过来只看了一眼,“什么颜色!”随手扔到了沙发上,早饭都没有吃,就急匆匆的出了门。姨母一个人神情黯淡的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套西服发着呆。子璇知道姨母不想让她看到她的难堪,就一个人悄悄的回了房。她从门缝中不时的看向姨母,姨母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一会又在客厅里走着转着,像是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十点半时,姨母匆匆的理了理头发,抓起外套向外冲去。子璇不放心,也随后跟了出去。
      姨母打车来到了姨父的新公司,公司门口正在举行着隆重的开业典礼。子璇很远就看到姨父身上穿着一套黑蓝色的西服,本就高大俊朗的姨父,穿着它显得更加的精神。姨父身旁站着一个女人,是亚然。亚然穿着一套枣红色的礼服,化着精致的妆,俩人站在一起,俨然是妻子陪着丈夫庆祝公司的成立。仪式结束后,姨父伸出胳膊,亚然很自然的上前挽住它,俩人相视一笑,一同转身离开。俩人是那样默契和随意。姨母的身体随着他们的离去,晃动起来,子璇赶忙上前扶住她。
      回到家,姨母躺在床上,泪成行成行的流下来,嘴唇剧烈的抖动着,却没有发出一声呜咽声。子璇抓着姨母不停抖动的冰凉的手,她的心好疼。她从四岁来到姨母家,姨母对她疼爱有加,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在她心里对姨母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母亲。她知道姨父这一次在众人面前公然领着亚然,是在肆无忌惮的践踏姨母的尊严,这怎不让姨母伤心绝望。
      晚上姨父没有回家,甚至没有打一个电话。姨母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呆呆的盯着那个不停的嘟嘟走动的挂钟。也许姨父的快乐只想与那个叫亚然的女人分享,而不愿分给姨母半分吧。
      亚然过生日,姨父要去同她庆祝,子璇在姨父接电话时无意中听到了。
      那天放学后,子璇去学校门口接上子昂到了一家水吧。坐下后,子昂忍不住问:“姐,你今天怎么想起接我啊?”子璇抓住子昂的手,“子昂,姐问你,你要认真的回答。”“好!”子昂还像小时那样认真的点了点头。“如果姨父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伤了姨母的心,你会怎么办?”子昂听后一愣,“姐,你是说如果吗?”“是”“我会杀了那个女人!”“不,子昂。如果有的话,你要想办法让姨父离开她,答应姐姐好吗?”“好吧。”子璇摸了摸子昂的头,“子昂,现在走吧!”
      子璇领着子昂来到了春卉饭店,她轻轻的推开一个小包间的门,包间内只有钟阳和亚然,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大大的蛋糕。这时钟阳正搂着亚然,把菜喂到她的嘴里。子昂看到这一幕,像一个愤怒的小兽一样冲了过去,抱起桌子上的蛋糕狠狠地砸在亚然的头上,又顺手拿起切蛋糕的钢刀砍向了亚然。钟阳伸手去拦,刀子砍在了他的胳膊上,血顺着他的白衬衫涌了出来,子璇一阵眩晕。钟阳不顾流血的胳膊,死死的抱着子昂对亚然大喊着,“你快走!”亚然全然不顾自己一头一身的奶油和蛋糕屑,仓惶的逃走了。子昂还在父亲的禁锢下,死命的挣扎着。
      钟阳去医院包扎了伤口,三个人回家时已很晚了。看到他们姨母赶忙迎了出来,“钟阳你的胳膊怎么了!”钟阳没有吱声,轻轻推开了她,径直走向沙发,重重的坐了下去。子昂走到卧室门口又返了回来,他走到父亲的跟前,“爸爸离开那个女人,否则我杀了你!”钟阳的身体不自禁的抖了一下,显然儿子的话让他很震惊。
      姨母上前拽着子璇到了她的房间,“子璇,发生了什么事!”“姨母我领子昂去堵了姨父和亚然。”姨母上前抓着她的肩,“子璇你为什么要告诉子昂呢!你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吗!”说完,姨母坐在她的小床上低声的哭了。
      这件事之后,那个原本爱说爱笑,活泼好动,带着甜美笑容的子昂再也找不到了。子璇原以为可以靠子昂让姨父离开亚然,没想到却害了子昂。看着子昂每天不声不响的闷头走向自己的卧室,像个被生活遗弃的孩子,子璇的心空荡荡的疼。
      事情并没有如子璇所期盼的那样,子昂的介入非但没有让姨父和姨母的关系有所改善,反而因为他们的介入而让他们的关系更加的冷漠。姨父回家的时间早了,应酬也少了,可回到家却像个冷漠的机器人,按着设定的程序闷头吃饭,闷声看电视,躺在沙发上沉默不语。而这个原本表面还算和睦的家,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这样的结果让子璇感到心酸,她把所有的怨恨都加到了亚然的头上,原本对她的厌恶,现在变成了恨。
      中考结束后,原本一直成绩优秀的子昂却没有考上任何一所高中。钟阳听着那让他不敢相信的分数,第一次丢了他一直在家人面前保持的沉稳,对子昂大吼着,“你是怎么学的,就给你爹妈这样的成绩吗!”原本那样乖顺的子昂却抬着头,与父亲愤怒的目光直直的对视着,眼里有怨恨,无所谓和不屑。钟阳在儿子的逼视下,重重的低下了头。
      姨母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的就掉眼泪了,也许人的心伤的太多了,反倒不会那么痛了吧。
      钟阳不知找了什么人,以特长生的名额把子昂送到了子璇所在的中学。
      在学校里的子昂梳着小寸头,领着四五个孩子小霸王似的在学校里横冲直撞,而校外那一场架,打得子璇的心都碎了。
      子璇放学后,看到校门口几个男生在狠命的踢打一个已躺倒在地的男生,学生们都远远的看着,没有人敢上前拉拽。那个倒在地上的男生,抱着头满地的翻滚着。子璇从背影中看出了子昂,那个打得最狠的男生。她冲上前去拽子昂,她原本以为子昂会像小时一样,乖乖的停手,然后用头拱着她说,“姐我错了。”子昂却像发了疯似狠狠地甩开了她,扬起的手打到了她的鼻子,血顺着她的下巴流下来,她却感觉不到疼,她只感到心疼。是她亲手改变了子昂,她是那个罪魁祸首。看着他们还再不停的踢着的腿,她返身扑到躺在地上的男生的身上,紧紧的抱着他,那一脚一脚全踢在了她瘦弱的身上。“都别他妈的踢了,这是我姐!”子昂焦急的喊着,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听到子昂那一声我姐,一直没有流泪的子璇,这时的眼泪成串成串的掉下来。
      十七岁的子昂已一米八几,上前拽起子璇,把她抱在怀里,“姐,你没事吧!”子璇这时除了流淌的眼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个被打的男生的家长找到了学校,学校要开除子昂。子璇回到家看到姨母哭的眼睛红肿,“子璇,你说该怎么办呢!”子璇最怕姨母流泪,姨母的每一滴泪都像砸在她的心上,又闷又疼。
      子璇下午找到了那个被打的男生陈凯。子璇的脸上和手背上还有为他抵挡时留下的没有散去的瘀青,也许是这个原因吧,陈凯让父母找到了校方谅解了子昂,校方做出了留校查看的处理。
      钟阳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和亚然的事,竟然会给儿子带来这样大的打击,致使儿子变成了今天的样子。想起儿子看着他时那陌生和不屑的目光,他的心不由的紧紧的缩在了一起。儿子会不会就此而疏远了他,而渐渐的长大后,会远远的离开他,他突然很害怕,这种恐惧直达心底,让他的心颤了又颤。
      钟阳开始按时接送子昂上学放学,中午从乌力小镇赶不回来时,就让子璇和他一同打车回家。周末休息时,他就找着话题和子昂聊天,他能感觉到子昂对他的抗拒,可是他也能感觉到子昂眼中的不断上升的温度,这让他有了挽回儿子的心的希望。
      暑假来到时钟阳破天荒的领着一家人去大连,子璇也一同去了。
      子璇和子昂第一次看到大海,俩个人高兴不已,子昂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个调皮的时候,拽着子璇的手大声的喊着奔跑着。累了他们就躺在沙滩上,海水一波一波轻轻的抚弄着他们的脚丫,麻麻的痒痒的,姨父搂着姨母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着他们。子璇一时有些恍惚,这时这景就像在曾经的梦中一样。她伸手捏了子昂一把,“姐,你干什么!”子昂“噌”的一下坐起来,冲着子璇大喊着。“我看是不是在做梦!”子昂娇嗔的说:“姐,你好坏,你怎么不掐你自己!”说完俩个人滚打在一起。大连之行成了子璇生命中最温馨最幸福的一页,之后的日子里,偶尔想起,总会让受伤的心感到温暖。
      子璇原以为钟阳真的和亚然断了,真的像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一样在付出他的爱,在尽他应尽的职责。子昂也逐渐的开朗起来了,和姨父的关系似乎比以前还要深厚许多。姨父在子昂的面前对姨母也多了许多的关心和亲昵,这个家好像真的温馨而幸福了。
      一天上午,子璇早饭可能吃的不合适,不停的呕吐,向老师请了假。回到家,刚打开门,就听到姨父和姨母激烈的争吵声,子璇慌忙退了出来。她听到姨母带着颤抖的哭音对姨父说:“钟阳你不为子昂想想吗!你还想再害了他吗!”姨父一听暴跳着说:“什么我害了他,要不是子璇那个贱丫头,子昂会变成那个样子吗!我爱亚然,这是你一直知道的事实,现在你有两种选择,要末你保持沉默,要末离婚!”说完姨父怒气冲冲的冲向门外。子璇慌忙躲到了墙角,门重重的的反拍在墙上,弹回去又撞上。子璇走进屋时,姨母正捂着脸在哭。子璇走到姨母身边,“姨母。”“啊!”姨母看到子璇惊慌的啊了一声,慌忙抹着脸上的泪。“子璇,你回来了,我没事。”姨母慌乱的说着。“还是因为亚然那个坏女人吧!”姨母听到子璇的话放声的哭了起来。
      子璇头晕脑涨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狠狠地说:“这个阴魂不散的亚然!”只要她存在一天,姨父就不会真心的对姨母,这个家就不得安生,可是自己又能怎么样呢?自己都还是寄人篱下的活着,又怎么去帮姨母呢?只感觉生活像是没有了希望,心底涌起阵阵的悲凉。
      早以把那个叫陈凯的男生忘记了,圣诞节时却收到了他的礼物。虽然对于西方的这些节日子璇从不去留意,可收到礼物的那一刻,子璇还是多了一份欣喜。
      周五时陈凯拦住了子璇,“收到我的礼物了吗?”子璇点点头随即说,“谢谢!”除了子昂,子璇还从没有和男生相处过,面对陈凯子璇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陈凯的身上有很多与子昂相似的东西,子璇还是感到莫名的紧张。此后每个周五的晚上,陈凯都会来找子璇送她回家。和陈凯相处的久了,他的陪伴,竟成了一种期盼,也成了无奈生活中的一丝温暖和慰藉。
      高考结束后,子璇回乌力小镇,陈凯要一同去。他从没去过小镇,只听说那的景色很美,一直想去看看。
      车刚开出市区,陈凯就急不可待的望向窗外。当远远的看到乌力小镇,看到那茂密的草原漫延到天边,和遥远的天际连成一片,草丛中各色的野花随风摇曳,只这一些就让生活在城市里从未见过草原的陈凯惊喜的大呼小叫。
      “喊什么喊,你还没看到无名小湖呢,等一会儿我们去了那你再叫吧!”
      想到陈凯看到无名小湖不知会激动成什么样子,子璇忍不住轻笑出声。
      无名小湖就隐藏在草原的深处,湖水清澈碧蓝,湖内有自然而生的鲫鱼、鲤鱼。湖边不远处是原始的白桦林,树木的枝条错综繁杂的交织在一起。走进树丛中,只能从树叶的缝隙中看到星星点点的光在跳跃。树林中的草丛中白色、红色、黄色的野勺药花成片成片的开着,让你忍不住从这一丛奔向下一片更美的花丛。陈凯在花丛中欢呼跳跃。
      很快的在陈凯的大呼小叫中车子停在了子璇家的门前,狗儿听到车声,挣着铁链扑叫着。
      下了车,父亲还没有回来,母亲坐在门口,可能是狗的吠叫声惊到了母亲,母亲慌忙的站了起来。子璇欢快的跑到母亲身边,“妈妈,妈妈!”母亲却努力的向后退着,退到了窗台下,看着还在靠近的子璇,母亲突然大喊大叫的抓扯着她。子璇大喊着,“妈妈,妈妈,我是子璇呀!”母亲好像根本听不到一样,依旧狠命的抓扯着子璇。陈凯吓得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上前扭住了子璇的母亲。正巧父亲也回来了,父亲搂住母亲像安抚孩子似的用手捋着她的头发,嘴里轻轻的说着,“别怕,别怕,我回来了。”子璇突然很难过,捂着脸低声的哭起来。
      等母亲安静下来,父亲出去看羊群了,子璇领着陈凯到了屋外。她知道此时陈凯一定有很多的问题要问她,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刚走到门外,陈凯就急不可待的问:“子璇,钟阳不是你父亲吗?那他们又是谁?”
      “钟阳是我的姨父,我从小在姨母家长大。”
      子璇说完这些,看到陈凯复杂的犹豫不定的目光,她明白了,陈凯一直以为她是子昂的亲姐姐,才会主动的接近她,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她有一个疯子母亲,一个给姨父放羊的父亲,他是不是就会离自己远远的。子璇吸了吸发酸的鼻子,从小就生活在姨母家的她,在姨母家一次又一次的面对姨母和姨父的分争,假期回到家中一次又一次的面对母亲的发疯,虽只有十八岁的她,心里的承受能力足以抵过一个成年人。从小就有很多得不到的东西,而今天注定又会失去陈凯,心虽然很疼,但她依旧平静的对陈凯说:“你走吧!”
      陈凯发动了车,扬着灰尘向红枫市奔驰而去,子璇向着那已看不清的车影挥挥手,对自己说:“好了钟子璇,从现在开始,那个周五陪着你走向校门的男孩已随着这个六月的高考一同远去了。”
      子璇走进家,从包里把给母亲买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放在她的面前,看着母亲一样一样的拿起来,像个孩子似的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这一刻她更加的清楚,生命中还有比陈凯更重要的东西。她打开一包话梅,拿出一粒喂到母亲的嘴里,自己吃了一粒,又酸又甜,还有一丝丝的咸,那是她的眼泪。
      高考的分数下来了,子璇被红枫市最好的一所大学录取。开学前,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决定,她不上大学了,去打工。姨母听到后坚决不同意,最后姨母勉强同意了,条件是子璇必须还住在家里,她怕子璇到了外面不能好好的照顾自己。
      子昂高中还没有毕业时,正赶上征兵,兵种和条件都很好,姨父托了人,让子昂去部队当了兵。
      从小到大子昂都没有和姨母分开过,子昂走那天姨母哭的很伤心。子璇不时的看一看姨父,她从姨父的脸上看到的不是别离后的悲伤,而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子璇暂时在一家宾馆上班,上二十四小时,休二十四小时。
      子昂走后,姨父就很少回家了。偶尔回来一次,或许是在掩人耳目,也或许是对姨母内心还存有一丝愧疚吧。子璇给子昂打电话时从没有和他说起过,她怕子昂不能安心在部队服役,怕他会一个人偷偷的跑回来。她只能一个人看着姨母终日凄苦的一张脸,和她共同承受着这份不能言说的痛。
      一天已凌晨二点了,一个女人挽着一个喝得烂醉的男人走进来,居然是亚然和钟阳。亚然看到子璇时,先是一愣,随后用不以为意,挑衅的眼神看着她,“开一间房,麻烦快点!”子璇狠狠地看着她,记得六岁时姨母领着她上街,碰到她和钟阳时,她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姨母,也是从那时起,姨母的眼里有了怎么都挥不去的悲伤和无望。子璇想狠狠地回手打在她高高扬起的脸上,心因为愤怒和这个决定而快速的跳着。
      “钟子璇怎么还不给客人登记!”是经理,子璇快速的给他们登记好。她按着自己的胸口,看着亚然扭动着腰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的心底涌起阵阵的恨意。
      父亲出事是子璇怎么都没有料到的,接到姨母的电话赶到医院时,父亲还在抢救。坐在手术室的门口,想到生死不明的父亲,想到家中的母亲,子璇感到天都塌下来了,心里是从没有过的绝望和悲痛。她怕父亲就这样走了,从记事到现在,她的记忆里父亲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根本没享过什么福,她原本想早早的打工,让父亲不再那么辛苦,让他也享一享女儿的福,可什么都才刚刚开始,难道就结束了吗?她手脚冰凉,心哆嗦的带着身体不住的抖动着。她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可姨母已去乌力小镇陪母亲去了,长长的走廊只有一个孤伶伶的自己。
      姨父已交了手术费,挨着她坐下来,“子璇,我已问过医生了,向东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听到姨父的话,子璇紧绷着的心一下子松弛下来,她哇的一声哭出声。钟阳伸手揽住她,她趴在他的怀里肆意的哭着。长这么大,她从未和钟阳如此亲近过,因为姨母她恨他,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在躲避着他,不愿意理他。
      子璇本想辞了工作安心照顾父亲,可钟阳说她是女孩子不方便,坚持由他来请护工。
      父亲这件事惹了很大的麻烦。因为那晚父亲开的农用车没有大灯,撞到了迎面而来的轿车上,轿车上的三个人都受了伤,其中一个人伤的很重。子璇原以为那样无情无义的钟阳一定会责备父亲,让父亲自己承担住院费和对于她家来说数额巨大的赔偿金。而钟阳的举动却让子璇难以置信,钟阳出了住院费和赔偿金,而且告诉父亲让他安心养伤,说是他为了省钱没有替换掉那辆已快报废的农用车,才出了这样的事,他这就买一辆新的。这让一直以来对钟阳存有偏见,一直对他冷漠的子璇对他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父亲出院后回家静养了,钟阳雇了一个干零活的中年人,姨母一直在乌力小镇陪着母亲。钟阳还是很少回家,偶尔回来时俩人还像从前一样陌生,只简单的应付差事的打一个招呼,除此以外没有多余的话。
      在一个下雨天,子璇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时不时的一个惊天的炸雷,让她忍不住的哆嗦。钟阳走进子璇的房间时,子璇远远的就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精味。钟阳在子璇的床前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客厅里传来一声闷响,一定是姨父摔倒了。姨母在家时总会给姨父亮着一盏灯,子璇每天也会这样做,今天不知怎么忘记了,她赶忙向外跑去。跑到客厅时钟阳已靠着沙发坐起来了,子璇从他的眼睛里并没有看到酣醉的茫然,他知道钟阳并没有喝的大醉。钟阳定定的看着子璇,她越来越像依兰了,记得自己十八九岁时,依兰那时是小镇最美丽的姑娘,自己一直暗恋着她,却不敢表白。那个依兰眼里根本看不到他,她只喜欢那个从红枫市来的小白脸杨毅。自己曾好多次偷偷的跟着他们去无名小湖边,远远的看着他们在一起卿卿我我。想到这他的心里像是有无数只小爪子在抓挠一样,有了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他把子璇扑倒在地时,脑子里是很久远的兴奋。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的乌力小镇,那被月色包围着的无名小湖。子璇死命的推着钟阳,他死死的像一座山一样压在她瘦小的身体上,她的挣扎是那样的徒劳无助,她再没有一丝力气了,只有眼泪陪着她屈辱的心不停流淌着。
      天已经晴了,仿佛夜里的那一场电闪雷鸣的暴雨,从未来过,此时静默的泛着晶亮亮的蓝。钟阳已沉沉的睡着了,不时有闷闷的低低的酣声传过来。子璇靠在沙发上,她的眼泪好像已经流干了,眼睛涩涩的胀痛。从陈凯从乌力小镇离开的那一天起,她已不再相信爱了,虽然她曾无数次的遐想过,有那样一个帅气而温文尔雅的男孩,在阳光下向他走过来,把她揽在怀里,身上带着阳光的温暖和香甜。而今天之后,她还能拥有什么呢?一个疯子母亲,一个残破的自己,她还想得到什么呢?看了一眼钟阳,此时她从心里憎恨他,可又能把他怎么样呢?去告他吗?她没有那样的勇气,她无法面对身边所有熟悉的人。
      子璇走出了家门,一个人走在凌晨清冷的大街上,雨后让这座城市变得清爽又冰冷,阵阵的冷意直抵她脆弱的小小的心。她不知该去哪,该去找谁,她想不如一死了之吧!可是母亲怎么办,姨母又会怎样的伤心,原本干涸的泪又滚滚而下。
      钟阳醒来后,昨晚的事无比清晰的呈现在他的眼前,他慌忙站起来,找遍了所有的屋子都找不到子璇。他的心突然无比的慌乱,子璇是不是离家出走了,甚至,他不敢想,是不是自杀了。他为昨晚的冲动懊悔不已,而更多的是惊恐,他怕子璇已自杀,而警察在她的身体里却发现了他的残存,他该怎样在乌力小镇、在红枫市工作和生活下去。他该怎样去面对人们对他的指责和唾骂,从此他在人们的眼里将是禽兽不如的人。想到这里,钟阳的身体已不受控制的哆嗦成一团,他想出去找子璇,可身体已软的走不动一步。
      子璇在外面不知走了多久,抬头看向市中心的那个大钟已经十点半了,她想回乌力小镇,她想扑到姨母温暖的怀里,可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见姨母啊!脆弱的姨母又能拿钟阳怎么样,只能让已很悲苦的姨母的心更加的悲凉。去单位吗?又怎么向单位的人解释自己肿胀的眼睛和脸上的伤痕。她想钟阳现在一定去上班了,现在除了回家,身无分文的她又能去哪呢?
      走进家,抬头看到钟阳坐在沙发上。他的目光中竟有说不出的欣喜,随后是慌慌乱乱的躲闪,子璇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他内心的慌恐,她知道钟阳怕了,这个一直在她和姨母面前高高在上的用俯视的目光看着她们的男人居然怕了,这让她本已空洞、慌乱和疼痛的心突然安定下来了。“子璇我昨晚喝醉了。”这句在电视、电影中被用烂了的精典台词,今天居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好像这一句我喝醉了就可以掩盖男人的一切过错,所有龌龊的事,不应该做的事,都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而不是我的错。子璇没有回应他只定定的看着他,钟阳眼神躲闪着,低下头说:“我会补偿你的,不要让别人知道。”补偿,是钱吗?她背负的羞辱是钱可以补偿的吗?她依旧没有吱声,她又一次感觉到了他的慌恐。子璇在家整整待了三天,这三天她一个人静下心来想了很多,把这件事的结果设想了很多种。告诉姨母,这个家还怎样维系下去,父亲和母亲该怎么办,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来照顾他们更别说维持他们的生活,那就选择沉默吧,让这件事悄无声息的过去吧。自己可以做到一样,那就是以此来逼迫钟阳离开亚然,那个让她无比痛恨的女人。想到这,她对钟阳说:“我不会对任何人说,但是你要离开亚然,永远。”钟阳听了微微一怔,他没有回答子璇转身回了房间。
      姨母回来了,子璇下班进家看到她时,她的心不由得一紧,随即快速的跳了起来,她突然很怕看到姨母,她怕姨母从她的眼里看出她的慌乱,更怕姨母知晓了这件不能言说的事。姨母走上前,“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我没睡好。”说完子璇赶忙抱住姨母撒起娇来,以此来掩饰内心的不安。
      姨母只住了一晚,一早就匆匆的回乌力小镇了。子璇起床看到钟阳时,他俩只眼睛布满细细的血丝,子璇知道他也忐忑了一晚,担心自己把这件事告诉姨母,而今他一颗悬着的心也一定放下了。
      钟阳再一次走进子璇的房间,子璇没有拒绝,她只轻轻的又对钟阳说了一遍,“离开亚然,永远的。”看着灯光下子璇的雪白的肌肤,闪着年青的诱人的光泽,手指下柔嫩光滑的触感,让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栗着,他忙乱的应付着,“好,我答应你,永远离开她。”
      父亲的伤终于全愈了,姨母也从乌力小镇回家了。钟阳对姨母再不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了,朋友的家庭聚会,各种场合的应酬,钟阳都会带上姨母,好像这时姨母才真真正正的成了他的妻子,才可以这样双双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在姨母的脸上,子璇终于看到了那久违的舒心的笑容,这让子璇在欣喜的时候又感到心酸。如果姨母知道钟阳对她的好是付出这样的代价得到的,那她宁愿钟阳一直用嫌弃的眼光看着她,她也不要这样得来的好吧。可子璇只期盼姨母能开心的活着,无论付出什么。
      时间过的很快,子昂已参军一年了,过年部队不放假,钟阳决定领着姨母和子璇去部队看他。
      一年没见,原本瘦瘦弱弱的子昂已长成一个壮壮实实的小伙子了,他用有力的臂膀搂着子璇,还像小时那样亲昵的用头拱着她。
      子昂越来越像钟阳了,只是俊朗中多了钟阳所没有的秀气,而少了钟阳眼中的那一份犀利。子昂周身都有着像阳光一样温暖的气息,这种温暖让子璇的心微微的波动,不由得流下泪来。子昂用长长的有力的手臂搂着钟阳和姨母,此时幸福的子昂如果知道她和钟阳的事会怎样,想起当年那个满身都是刺的落寂的小男孩,子璇只期盼他可以像现在这样一直快乐下去。
      返程时,姨母忍不住的哭了,钟阳把她搂在怀里。子璇知道姨母的泪中除了分离的悲伤,更多的是高兴。子昂在部队很优秀,这次在部队大比武中得了第二名,有可能转成志愿兵,这样的儿子又怎么不让她高兴。
      过年时子璇请了假,买了一天的东西。第二天就是年三十了,子璇本已定好了回小镇的的车,谁知钟阳把她买的东西都搬到了他的车上,“子璇我和你姨母也去牧场过年。”子璇惊讶的看着还在不停往车上搬东西的钟阳和不明所以的欣喜的姨母。这是钟阳第一次去牧场过年,往年姨母曾提出过,钟阳每一次都是一口回绝,难怪姨母这样高兴。
      往年过年时,是让子璇感到最沉闷的时候。母亲没有犯病时,娘俩还可以好好的坐一会儿,偶尔说上一俩句话,父亲一个人沉闷的喝着酒,而家没有一点因为年而带来的喜庆和热闹,每每这时子璇都会暗自的伤心。
      这个年因为钟阳和姨母的到来而热闹了起来,大家一起贴上了对联,挂上了大红的灯笼,中午钟阳还亲自下厨做了大家爱吃的菜。钟阳还带来了发电机,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坐在暖暖的炕上,子璇的心里也有一种暖暖的情愫在涌动。
      十二点时一家人出去燃放烟花,看到朵朵的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的绽放,母亲竟欣喜的抱着子璇欢呼起来,这是子璇第一次看到这样开心的母亲,在烟花绽放中子璇泪流满面。牧场的天太冷了,父亲好不容易哄着还没尽兴的母亲回了屋。
      已是凌晨二点了子璇还久久的不能入睡,穿上大衣一个人来到了屋外,看着牧场湛蓝清爽的夜空,想着这个无比温暖而开心的年三十,原本一直以来郁闷的心,有了一点点的释怀。有人在背后轻轻的抱住了她,她不用问就知道是钟阳。虽然不止一次的这样的亲密过,可是一直以来她是从心里抗拒的,这一次她却返身紧紧的抱住了他。姨母和母亲最大的快乐就是她最大的幸福,而这仅有的幸福是钟阳给予的。
      心里陌名的变化让子璇害怕和不安,面对姨母让她感到愧疚,她决定从家中搬走。她不知该怎样对姨母说,想了很多种理由,又一一推翻。最后她以上班离家太远,不方便为由向姨母提出搬到宿舍去住。姨母听后坚决不同意,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说:“子璇,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本就心虚的子璇更不知该怎样去反驳姨母了。钟阳一直没有吱声,他冷漠的像一个旁观者,这让子璇的心里竟有了一丝抱怨,甚至有了陌名的怒气。
      子璇终是没能搬走,总是在下雨变天时找着借口和单位的女孩挤在宿舍里。而不久之后,她的这个借口也成为不了她不回家的理由了,钟阳居然给她买了一辆车。姨母很开心的对子璇说:“看姨父有多疼你啊!这回你可得每天回家了。”看着开心的姨母子璇很无奈,只有她自己知道姨父的疼爱里到底包含着什么,让她无法摆脱。
      钟阳依旧是还有很多的应酬,有了车的子璇很自然的成了钟阳的专职司机。钟阳喝过酒总会给子璇打电话,在这些人里子璇一直没有看到亚然的影子。她以为钟阳一直以来尊守了对她的承诺,心底有什么在慢慢的膨胀。
      子璇是个很内向的人,朋友很少。直到现在,只有一个还在交往的朋友舒妍。
      一天听到手机的震动声,拿起看到显示着陌生的号码,子璇本不想接,可是电话一遍一遍执着的打过来,子璇无奈的接通了。竟是舒妍打过来的,“子璇,我在春卉301你赶快来一下,有要紧的事。”子璇听到有要紧的事,赶忙挂了电话,换上鞋就急忙冲了出去。
      到了春卉,推开301的门,抬头正对上一个人的目光,居然是陈凯。从乌力小镇那一场尴尬的分别后,这是子璇第一次见到他。看着面前这个十八岁时自己投入最纯真的感情的人,子璇的心还是不由得快速的跳了起来。
      “子璇,你来了。”说着话舒妍已快速的走过来,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俩个人,“怎么,你们认识?”子璇已回过神来,当年那个逃跑的少年又能给她怎样的期盼呢?想起当年的自己居然天真的以为他会和自己一同担当,而最终却只能让自己不再相信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幸福。她随即淡淡的说:“我们只是在同一所学校上高中。”“啊!”舒妍故意大惊小怪的说,“我看没这么简单。”
      屋内只有他们三个人,舒妍一个人自说自话的都没有话说时,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推门走进来。中年男人个子很低,长着一个与年龄极不相称的酒精肚,小小的眼睛可能是生活没有规律而微微的浮肿。“李哥,你来了。”舒妍眼里闪着晶亮亮的光,上前抓住李哥的胳膊。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陈凯好像也突然有了精神,也走向前去。李哥看向子璇时,微微的愣了愣,“啊!李哥这个大美女是我的好朋友子璇。”“子璇这是李哥!”舒妍热情的左右介绍着,顺势把李哥安排到子璇的身边。子璇微微的皱了皱眉,又不好反驳,只好把椅子往一边挪了挪。
      李哥在舒妍的连说笑带撒娇中不知不觉已喝的半醉了,他的眼睛不时的从子璇的脸上扫来扫去,子璇感到像被一只苍蝇叮了一下,说不出的厌恶。李哥好像根本看不出子璇对他的厌恶,端着酒杯凑到子璇的面前,子璇厌烦的向一边让了让,“小妹,陪哥喝一杯。”李哥把酒杯举到子璇的面前说,“我不会喝酒。”子璇冷冷的说。李哥又向前凑了凑,“现在的小姑娘哪有不会喝酒的。”舒妍适时的走了过来。子璇以为她是来帮自己解围的,谁知舒妍却说:“子璇你就陪李哥喝一杯,李哥可是咱们红枫市的名人,认识了李哥,以后有什么事李哥一定会帮你。”舒妍转头又对李哥说:“是不是,李哥。”子璇起身站了起来,她这时才知道,舒妍所谓的要紧事,就是让她来陪这个老男人。这时陈凯上前压住了她的肩膀说:“子璇再坐一会儿。”又凑到她耳边说:“子璇,我们要让李哥帮忙做一个大订单,帮个忙,陪他喝喝酒,说说话。”陈凯的出面干预,让子璇对他还仅存的一点念想这时全都变成了厌恶。“让开!”子璇冲陈凯大喊着,并狠狠地推开了他,向外走去。“你装什么装,我还不知道你那点老底,表面上再风光,你也不过是钟阳老婆的外甥女,钟阳什么都不会给你的。”陈凯被子璇推开后显然感到丢了面子,恼羞成怒的还再说着,“吃完喝完就想走了吗!要走把帐结了再走!”
      子璇急急忙忙的出来,身上仅有几十元的零钱,她想给姨母打个电话,可是一摸裤兜手机没拿,自己换鞋时太匆忙了忘在了鞋柜上。她出去和一个服务员借了电话,想想还是打给了钟阳。
      给钟阳打完电话,子璇越想越生气,她感到自己明显被人处心积虑的耍了,而且还是自己唯一的一个朋友,还有自己曾那样依恋过的唯一的一个男孩,让她为他封存的那一份美好已面目全非,她坐在角落里忍不住哭了起来。钟阳很快就赶了过来,看到他子璇慌乱的抹着眼泪。“怎么了,子璇。”钟阳焦急的问着子璇,快步的向她走过来。子璇什么都没有说,她拿过钟阳的包,从钱夹里抽出一叠钞票向屋内走去,她把钱拍在桌子上,侧头看着舒妍告诉她,“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陌生人,我钟子璇从未认识你!”说完子璇拽着随后跟进来的钟阳向外走去。
      一路上,子璇始终没有说话。她想陈凯说的没有错,表面上风风光光的自己,内里却是一片灰暗。为了保住姨母的那唯一的一点幸福,为了保住父母亲那看似安定的生活,自己又干了什么,自己在做着不能言说的,不能被世人所接纳的荒唐的事,她突然感到心底凉凉的,瞬间漫延到全身,她不由得全身抖动着。“怎么了,子璇?”钟阳关切的看着她问,并伸出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她像触电一样慌忙甩开。
      不愿看到的人总是阴魂不散,和姨母去买一套茶具居然碰到了亚然。亚然依然那样时尚和张狂,看到姨母和她,亚然依旧像从前一样高挑着眉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眼里还是一如继往的不屑。这让子璇心里的火腾的一下炸开了,姨母明显感觉到了,她使劲抓着子璇的手,小声的对她说:“咱们走吧!”说完又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亚然对着她们的背影还挑衅的大嚷着,“就这套,这套最贵的赶紧给我包上。”
      上了车,子璇看到姨母的脸色灰暗,她知道姨母此时的心情。亚然之所以敢在她的面前趾高气扬都是仗着她的丈夫对她的那份爱,和对自己的冷漠和冷淡,这怎么不让姨母伤心难过呢?子璇想问一问钟阳是否以远远的离开了那个女人,可又不知道该怎样去问。这个问题就这样积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时不时的感到心里闷闷的。
      钟阳已很少凌晨回家,可现在已凌晨两点了他还没有回来。子璇几次想拨打他的电话,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按捺住。终于忍不住拨了出去,电话接通后一片嘈杂声,人很多,在这众多的人声中,子璇居然听出了亚然的声音,那样的清晰,清晰的直接敲打到她的心。她吸了一口又吸了一口气,声音中还带着微微的颤音问钟阳“你在哪!”“在和平”,钟阳的舌头已明显的大了,显然喝了不少的酒。“哪个包!”“至尊。”听到至尊俩个字,子璇快速的挂了电话。
      子璇赶到和平,推开包间的门时,屋内的人正准备离开。亚然在帮钟阳穿着外衣,子璇走过去从她的手里扯过衣服,看都没看她,拽起钟阳向外走去。亚然上前拦住了她,依旧傲视着她,对钟阳说:“钟阳,我们走!”钟阳始终没有抬头,更没有看她一眼,亚然眼中的嚣张逐渐的散去。身材高挑的子璇从她的面前走过时,让她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她继续看向钟阳,可是钟阳依旧没有抬头。一直以来她是仗着钟阳对她的纵容才敢肆无忌惮的在他的妻子和子璇的面前耀武扬威的,今天好像有什么在悄悄的改变了。
      回到车上,子璇再也按捺不住了,冲钟阳大喊着,“你为什么还和亚然在一起,你答应过我什么,你都忘了吗!”钟阳假意喝醉了靠在椅背上,这让本就一肚子气的子璇更加的生气,她打开车门下了车,对钟阳吼着,“好!我回乌力小镇和父母一起当牛做马还你的债!”说完重重的摔上车门。
      子璇打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向乌力小镇飞快的驶去。看着越走越远的出租车,钟阳慌忙发动着车子追上去。他怕倔强的子璇回了乌力小镇,真的不回来了。
      钟阳的车开的歪七扭八,出了市区在土路上像秋天里一片孤伶伶的叶子忽左忽右的颠簸着。
      子璇一直闭着眼睛,她努力的不让眼泪流出来,头因为过分的压抑而闷闷的疼。
      “哎!这是什么人,怎么开的车!”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钟阳的车,忍不住的嚷嚷着。子璇下意识里感觉那个开车的人一定是钟阳,她忍不住向后看去,只见后面跟着的车子的车灯随着车子的左右颠簸而胡乱的闪着。一定是钟阳,子璇本不想去管他,可左右波动的车子让她的心也在不停的波动,终是忍不住,她赶紧让司机停车。看到子璇下了车,钟阳的车慌里慌张的停了下来。
      “子璇,我和亚然真的没什么了!”钟阳使劲的抓着子璇的手,生怕子璇又走了,一遍一遍的对子璇说着。“我不想看到亚然,以后只要有她的地方,你就不能去!”“好,不去!”钟阳已无法抗拒对子璇的依恋,从身体到内心,他已被这个小小的丫头死死的牵扯住了。
      从没见过子璇身边有男友,更没听她提起过任何一个男孩,姨母终于按捺不住了。二十五岁的女孩,结婚显然早了点,可没有男朋友这可不是好现象。看着认识的那些张姐李姐家的姑娘二十七八了还窝在家里,看着她们那焦头烂额的样子,姨母也着了急。
      子璇下了晚班刚进屋,发现姨母一本正经的坐在沙发上,一副严肃的样子,子璇的心紧张的险些从胸腔里跳出来。姨母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如果是的话,她该怎么面对姨母啊!子璇的心乱成一团,忽悠忽悠的颤抖着。她不敢走向近在咫尺的姨母,面前那可亲可近的姨母,此时让她感到从没有过的恐惧,她该怎么办呢!“子璇,”姨母开了口,“啊!”子璇慌乱的应着,她不敢看姨母的眼睛。“子璇,你都二十五了,怎么从没见你交过男朋友啊!你这孩子怎么什么事都不着急呀!”听了姨母的话,子璇提着的心刹时松懈下来,她软软的靠坐到沙发上。原来姨母那样严肃的等着自己,要问自己的居然是这个问题,这比她以为将要面对的问题不知要轻松多少倍。她上前抓着姨母的手撒着娇说:“姨母,我可不舍得离开你,才不找什么男朋友呢。”姨母一听,着急的说:“我可不想让你赖在我身边,等过了三十没人要了。”子璇继续打赖,“好,姨母。我这就赶紧出去找一个,行了吧。”
      一场慌乱之后,子璇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她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怎样,如果被人知道了,别人会怎样看她和钟阳,他们又该怎样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下去,她决定好好的和钟阳谈一谈。
      单位里和子璇关系比较好的苏娜今天结婚,子璇去参加了她的婚礼。
      苏娜的老公家庭条件优越,和苏娜在红枫市的人民广场举行的露天婚礼,接近尾声时,新郎抱着新娘坐到白色的敞篷车里,车缓缓的开出去后,身后升起五彩的气球,将他们紧紧的包围起来,像是一个五彩的梦,正在甜蜜的开始,周边有如潮水一般的祝福。看到这一幕,子璇的泪竟悄然不知的流了下来。这是她在少女时期就曾悄悄的闭着眼睛一个人傻傻的想过无数次的情景,这一刻实现了的却是别人的梦,而离自己却是那样的遥远。
      一直以来好像身边总是被烦恼的事所围绕,子璇感到沉闷到了极点。她想自己真是一个倒霉的人,就没有一件让她欣喜的事,而接下来的事她只想捶胸顿足的哭。子璇怀孕了,确定自己真的怀孕后,她感到彻底的绝望了,心慌乱不堪,她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转来转去的走着,越转越晕。她想一个人去医院悄悄的把孩子做掉,可她不敢,她怕极了。她怕疼,虽然从未做过人流,可是电视镜头上那些叮铛做响的冰冷的器械,想着她浑身都发冷。她更怕一个人孤单单的去面对这份痛。可是她该去找谁呢?只有钟阳,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这时她从心里恨他。
      从家里焦躁不安的出来,来到大街上,看到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的心更加空荡荡的悲凉。她不想回家,怕姨母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漫无目的的走到了天黑,抬头看到一家宾馆,想都没想走了进去。
      她最终还是拨通了钟阳的电话,钟阳赶到时她正蜷缩在床上,钟阳上前心疼的搂住她,她抗拒的推开。从包里拿出那张化验单扔到他的怀里,钟阳先是一愣,随后紧紧的搂住她说:“子璇,把他生下来吧!我想让你给我生个女儿。”听到钟阳的话,子璇像是听到一个笑话,她放声的笑起来,笑着笑着泪流满面。她挣开钟阳的怀抱,指着钟阳大声对他说:“钟阳,把他生下来,别人问我他的爸爸是谁,我该怎么回答。还有,他是管子昂叫哥哥呢还是舅舅!”子璇一直叫钟阳姨父,从那件事之后她什么都不叫他了,但从不直呼他的名字,现在听到钟阳俩个字,钟阳的心不由得轻轻的颤了颤。他明白自己对子璇的心思,可子璇对他呢?也许就像现在一样,一直以来都是恨吧!
      子璇在哭哭闹闹中睡着了,沉睡中还在抽抽嗒嗒,时不时叫一声妈妈,钟阳心痛的把她搂在怀里。看着她和她母亲如出一辙的面容,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小镇上的人也都不知道,当年的依兰和杨义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怀着身孕的她回来之后怎么变得疯疯傻傻。他只知道小镇上一直以来老实厚道的钟向东娶了她。而那些一直以来明里暗里喜欢她的小伙子包括他都远远的躲开了,只在心里婉惜着,却没有一个在这时勇敢的站出来给依兰的未来一个坚实的依靠。那个无限风光的依兰,早已被那时的他们所遗忘了,现在的她在他们的眼里只是一个不经意时才会想起的一个疯子。
      他的手抚上子璇的脸,他该怎么办呢?已五十几岁的他就这样耗费子璇的青春,让她守着自己渐渐的老去吗?这对子璇是不公平的,放手吗?可是自己舍得吗?为了她,他已不再在外面花天酒地,不再在外面肆意胡闹,没有应酬时他就早早的回家。这些好像是他为她牺牲了很多,好像是他在为她默默地付出,他在心里为自己感到羞耻。因为他明白一直以来是心里的那份欲念在死死的控制着他,让他无法放手。所以他在努力的对她好,来弥补对她的愧疚和良心发现时的无力承受。
      子璇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钟阳的怀里,钟阳显然没有睡,俩只眼睛布满红血丝,子璇的心里暖暖的陌名的痛。想伸手摸一摸钟阳一夜之间冒出的密密的胡茬,可只一瞬间她就撤回了刚刚伸出的手。所有的感动也好心痛也好,都无力和现实去对抗,这个没有出世的孩子注定是不能生存的。
      子璇在离医院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时就急急的下了车,她让钟阳远远的等在这,一个人快步的向医院走去。
      已是深秋了,风吹过,路旁杨树枯黄的树叶摇摇晃晃的落下来,像是与即将到来的冬天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有树叶落到子璇的头发上,随着一阵风带着她的泪一同飘落了。
      医院里一片清冷的白,一个男人和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坐在妇产科手术室门前的长椅上,男人紧紧的握着女人的手,焦急而关切的看着女人,眼里是不能与她一同承担的痛。
      子璇从手术室出来时,那一男一女已经离开了,她缓慢的坐在了他们曾坐过的椅子上,那里还残存着他们的温度。她感到头晕恶心,却没有一双手像那个男人一样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她闭着眼睛仰靠在椅背上,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有人轻轻的抱起了她,温暖而熟悉的怀抱,是钟阳。子璇紧紧的搂着他,头俯在他的怀里,让泪肆意的流淌。
      钟阳在新区的一家宾馆重新订了一个房间,把子璇安顿好,又去给她买了清粥和一些松软的食物,安抚她吃了饭。看子璇吃的很少,又问了一个外叫的电话,饿了随时可以打电话。
      安顿好这一些,钟阳又在屋子里左右的走着看着,又检查了一下窗户看到都关的严严实实,才返身离开。走到门口,又返了回来,伸手摸了摸子璇苍白的额头,感到没有发热的迹象,又给她掖了掖背子。钟阳起身时,子璇终是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脸贴在他温热厚实的手背上。子璇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许是从小沉默寡言的父亲从不与自己交谈,也从不对她嘘寒问暖,也从不亲昵的抱一抱她,所以她从心里一直渴望这种关怀,以至于钟阳对她这样略夺式的给予和关怀,都会让她感到温暖和感动。这种感动让她感到从没有过的慌恐,她已拯救不了自己了,她已深深的陷入了这场混乱的情感中,愧疚和怨恨,感动和矛盾,将会交替在一起陪伴着她。
      时间一晃,五六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二十九岁的子昂在部队捶练的这几年,早已褪去了十八岁时的稚嫩和毛躁,周身都带着沉稳和敏锐的气息。他的未婚妻,小巧的马妮依偎在子昂的身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温温软软的。一刚一柔的俩个人默契而又温馨。一言一行,一笑一嗔,都带着甜蜜和幸福。子璇一直都在沉默的看着他们,他们的幸福让她孤寂的黯然伤神。
      马妮订婚纱那天,钟阳姨母和子璇一同前去。一款拖拽式束腰复古白色婚纱,马妮非常得喜欢,可这一款却不适合她瘦小的身材。正懊悔时抬头看到子璇,眼前一亮,“姐,你试一下,这一款肯定适合你。”子璇听了一愣,明白过来,赶忙说:“结婚的是你,我可不凑热闹。”马妮很想看一看这一款穿出来的效果,又央求子昂劝一下子璇,子璇拗不过他们只好答应试穿。
      子璇穿着婚纱从内室走出来时,屋外的人都齐齐的看着她,这一款婚纱穿在子璇的身上,带着清纯温和仿若来自远古的美。姨母率先反应过来,上前抓着子璇的手激动的说:“我们的子璇真美,等你出嫁时,咱们就买这款。”子璇微微的侧头看向一边的钟阳,钟阳的眼中带着欣喜和爱怜,懊恼和无奈。子璇弄不懂钟阳这复杂眼神的背后隐藏了什么,她想是因为他不能把她毫不顾忌的展露在别人的面前,不能让她的美好成为他生活中真真实实的一部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吧。“妈,等姐结婚时,这款早没了。”这时钟阳接着子昂的话说了一句,“那就现在买上,等子璇结婚时穿!”子璇听了愣了很久,姨母和子昂都大声的说好。
      回家的路上,子璇捧着装在奢华的紫色盒子里的婚纱,她不知道是否会有一个心仪的人和她结婚,带着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容,牵着穿着洁白婚纱的她的手,一起步入属于他们的幸福的家。她抬头望向窗外,刺眼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一片灿烂的金黄,属于她的幸福,就像这细碎的光,近在眼前绚烂美丽,却任凭你怎样都无法牢牢的握在手中。
      在超市碰到亚然,子璇险些没有认出她。原来那个光彩照人,刁蛮任性的亚然,现在一脸憔悴,看向她的目光躲躲闪闪,畏畏缩缩的从她的面前走过。
      子璇早听别人说亚然嫁人了,她的丈夫是她的小学同学李辉,一个心眼极小的人。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她,离婚后和她结了婚。因为钟阳的背弃,婚后亚然本想好好的和他过日子,可李辉却又斤斤计较起她那不光彩的过去,平时还好,喝醉了就和亚然大吵大闹,纠缠不休,亚然经常被打的鼻青脸肿。女人就是这样,想和一个人稳稳当当的过日子时,就会把所有的期盼和幸福压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就会放下以前的所有,一心一意的对这个男人和这个家。当她把这个家看的很重要时,家的现实就会把她逼得痛苦不堪,却又不能轻松的放手离开。
      子璇原以为看到这样不堪的亚然,她会从心里开心,会幸灾乐祸的笑着从她的面前走过,可现在她却只想轻轻的问她,“亚然,你过的好吗?”这句话从心里一闪而过时,她竟酸酸涩涩的想哭。她想这一定是因为同一个男人,俩个女人之间才会有的惺惺相惜,一种不自禁的同情和怜悯。
      晚上看到钟阳时,子璇像是不经意的对他说:“我碰到亚然了。”钟阳只随口“嗯!”了一声。一直以来亚然这俩个字都是她和钟阳的禁忌,她不准钟阳提她,不准他和她有任何的往来,可是现在听到钟阳的这一声简单的嗯字,子璇竟感到心里有一股凉丝丝的寒意,她居然感到失望,因为钟阳对亚然的冷漠。他们十几年的私情,今天都可以像陌生人一样掷之一边,那她呢?她和他之间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原本就没有结果的感情,最后也许比遗忘了还要可悲。
      父母、姨母都已五十几岁的人了,生活即使再有变故,又能变成什么样呢?身心俱疲的自己是该撤退这个自以为可以维系下去的堡垒了,她不想等自己崩溃的那一天,所有的事情都变成无法收敛的残局。
      子璇原本打算辞职的,正巧单位在临近的习木市设立分公司,子璇申请去了习木市。
      等一切安排利落,子璇才告诉了姨母,“子璇你已经快三十岁了,很多的事姨母也不想干涉你了。”子璇转身要离开时,姨母还是忍不住的又叮嘱一句,“自己在外要处处留心,赶紧找一个对象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钟阳走过来说:“子璇,我送你吧!”“不了,单位有车过来接。”子璇说完没有看钟阳,钟阳已感觉到了子璇决意要逃离他的视线之内了。如果对别人,他会有很多种办法,让她重新没有任何异议的回来,可他不想让子璇因为这样而更加的恨他,他选择就这样顺势的放手吧,至少还有可以追忆的东西,而不是满满的怨恨。这样想时,钟阳居然感到很轻松,十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遮遮掩掩的维系着和子璇的这一层关系,像贼一样的生活,随时随地怕被发现的紧张,他真的很累了。
      新的城市,新的生活,一度让子璇以为曾经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如果没有深沉的回忆,她就可以慢慢的融入这个崭新的世界了。
      子璇换了新的手机号,她只告诉了姨母。也许钟阳本就不关心她吧,子璇始终没有接到来自钟阳的电话,竟有些失落。
      半年后钟阳来到了习木市,子璇和他来到了一家咖啡厅。钟阳苍老了许多,看着他消瘦了许多的脸庞,子璇好心疼。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钟阳随手覆上紧紧的抓住了子璇的手。钟阳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子璇说,犹犹豫豫了很久,问子璇,“子璇,你曾爱过我吗?哪怕一点点儿。”子璇听后猛得撤回了手。“爱!”自己爱钟阳吗?这么多年,她对他有恨、有怨、有无奈、有不甘、可是有爱吗?有!怎么能爱呢!子璇慌乱的摇着头,想把这个荒唐的念头重重的甩掉。钟阳看着不停摇头的子璇对她说:“好了,子璇我明白了,我怎么能奢望你爱我呢?你应该恨我!”钟阳说完起身向外走去,走的太快了,踉跄了一下,站稳了又缓慢的走了。子璇想追上去,可又该怎么说呢?说,我爱你钟阳吗?让钟阳抛弃姨母,然后让所有的人都唾弃他吗?就这样吧!没有结果的结果就是最好的结局。
      姨母打来电话时,钟阳已快不行了。原来那天钟阳来找子璇时,是已经拿到了肝癌晚期的诊断书。子璇懊悔不已,她赶忙向单位请了假回到了红枫市。
      最后的几天钟阳已瘦的不成形了,他没有再和子璇说任何话。钟阳离开的那天,眼睛茫然的艰难的四下看着,姨母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子璇知道钟阳在找她,可她不敢在众人的面前,趴在钟阳的耳边对他说,“钟阳,我爱你!曾经和现在。”
      钟阳出殡那天,看着人流缓缓的向前移动,子璇悄悄的离开了。
      子璇赶到了市郊通向公墓的一所废弃的大楼的顶楼,她缓缓的打开那套婚纱,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像是在整理着过去了的往事。她穿上婚纱拽平了每一个皱褶,站在了栏杆前,看着送葬的车队缓缓的开过来,她轻轻的说:“钟阳,我爱你,你听到了吗?”大把大把的纸钱像漫天的雪片,带着她的泪一同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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