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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属于叶景芸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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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如水,丝丝缕缕的撩拨着他们的衣角,却不知道自己拂过的是怎样翻涌的情绪。
他不愿他知道,他却偏偏不听劝;他不愿他卷进危险,他却偏偏往他身边闯。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劝阻他,更不知道怎么才能护着他。
此时此刻的秦琛,仿佛回到了秦立信拿着照片要他做决定的那一刻。
你要他平安顺遂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封妻荫子,给父母养老送终,还是要把他推向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秦立信曾经拿着出国的机票这样问他,现在,他这样问自己。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转过身,背对着宋云寄。看着天上渐渐圆满的银月,嘴角漾开一抹释然又苦涩的笑意,“我从来没跟你讲过我的身世吧?”
既然要说,那还得从故事的开头讲起。
已经三个月了,秦立信说只要许氏的资金一到位,就会回来接她,可是已经三个月了。叶景芸颓然的伸手摸了摸小腹,昨天,医生告诉她,她已经怀孕快三个月了。对于她来说,这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她想第一时间和秦立信分享这个好消息,可是却不敢给他打电话,更不敢到公司去找他。
他是秦氏集团的独苗,现在公司正处于危难之中,她出身平平,没有办法像许贞那样,给他带来大笔的资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个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和属于自己的幸福暂时拱手相让。秦立信说许氏集团愿意给他们提供巨额的周转资金,但是却有一个要求,许明昌要让秦立信娶自己的女儿许贞,来保障以后他的利益。
秦立信对她说虽然这个办法是最快捷的,但是他不愿意叶景芸受一点委屈。他说他再想想办法,事情总是会解决的。
而后的日子里,叶景芸看到的总是秦立信愁眉不展的模样,他跟她说生意场上果然人人都是唯利是图的,风光时多的是锦上添花的人,落魄了却没有那个雪中送炭的。
最后叶景芸在秦立信的叹息里暗下决心,不管他有心还是无意,好歹一开始他没有动过放弃他们感情的心思,自己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陷入绝境呢?于是她把秦立信的东西收拾好,连人带东西的关在了门外。
“有你念着我的这颗心我就足够了,你放心去吧,我就在这等你回来。”叶景芸在门内泣不成声偏还要故作坚强,她又何尝看不明白秦立信那些叹息的意思,她只是不愿意亲手捅破那层脆弱的真相,所以演个戏,骗别人更骗自己。
自己这是撞了多大的大运才能遇到这么明事理的女人?秦立信感动着、喟叹着许下天地为证的誓言:“景芸你放心,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会铭记于心!等我度过了难关,我马上回来找你,一定风风光的把你娶进我秦家的门!一定不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多感人的誓言啊!叶景芸信了。于是她就那样自欺欺人又饱含期待的窝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等着他摆平风波回来娶她。
她等啊等,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还是没有等到秦立信。
只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等来了那个叫许贞的漂亮女人。
“叶景芸是吧。我想不用介绍你也知道我是谁了吧。”许贞抱着手臂打量了叶景芸两圈,确实有几分姿色,怪不得当初立信宁愿冒着惹怒他父亲的险也要和她订婚。
“你到底想干什么?”叶景芸护着肚子一脸防备的看着许贞。
许贞不屑的笑了笑,拿出一张B超图和几张协议,张扬的看着叶景芸,“我怀孕了。”
许贞的话仿佛晴天一个霹雳炸落在她头上,扶着桌子才堪堪站住。
“这是我父亲和秦立信的父亲之间达成的协议。叶景芸,如果秦立信敢跟我离婚的话,秦家这一次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叶景芸拿着协议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他明明说会很快回来的、他明明说他们只是逢场作戏,可是现在许贞居然有了他的孩子!才三个月,曾经的信誓旦旦就这样撕毁在她眼前。现在心里那点小小的期待算是彻底碎了,那情深似海的戏再也演不下去了。
“叶景芸,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带着你肚子里的野种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在立信面前,要么,我现在就让他消失”许贞温柔的抚摸着叶景芸高高隆起的肚子。
最后她还是输了。输给了自己、输给了秦立信。
叶景芸走时,什么也没带,只拿走了一张小小的相片。是的,她还是放不下,不管许贞说的究竟有几分真假她就是固执的不愿意信,就像那掩耳盗铃盗铃的蠢贼,只要她不信,那被背叛的感觉就会少一点,那疼痛就会减轻一点,什么人情似纸张张薄她都不要看透,日子也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秦琛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的繁华,不禁觉得有时候爱情就是一件可悲又可恨的东西。
他母亲从来就不是什么灰姑娘,因为她的王子一开始就只是只青蛙,偏偏还披着深情的皮。爱情蒙蔽了她的眼,让她看不清他故意吐露的忧愁和烦恼,让他看不清那个男人其实薄情寡信自私自利偏偏还舍不得自己的名声,连利用都要让她心甘情愿的主动奉献。
秦琛是在母亲去世之后从母亲遗留的沉旧日记本中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十来岁的年纪,尽管秦琛比同龄人都要成熟懂事的早,可他还是理解不了妈妈为什么这么傻。他在心里痛恨这成人世界的虚伪和假情假意,于是愈发的沉默寡言。
母亲走的突然,根本没来的及给他留下只言片语。秦琛就这样在一边责怪母亲太傻,居然愚蠢到轻易把自己的丈夫与家庭奉献出去,一边痛恨父亲的虚伪无情中一点点长大。
直到后来他无意间在父亲的书房里发现母亲写给父亲的信。那封信上,没有一句关于旧情,甚至没有质问。他的母亲只是理性的冷静的说明秦琛的存在,并且表示为了秦琛,希望秦立信能负起父亲的责任,让秦琛能享受好一点的教育和生活条件,为了不打扰秦立信的家庭,她也可以走的再远一点,只要他能给秦琛提供好的发展条件。
原来他的母亲不是蠢到始终看不清秦立信的嘴脸,她只是有些骄傲,宁愿假装一直被蒙在鼓里,也不愿意接受自己当初的愚蠢和天真。掩耳盗铃也好,刻舟求剑也罢,她只是想,既然前尘已定那将来便索性再装得糊涂一点,因为清醒便意味着更深的疼痛。
十年的艰苦生活里,他的母亲从来没有抱怨过秦立信的负心薄情,她只是偶尔的悔恨自己识人不明。
原来他的母亲是这样一个骄傲又坚强的女人,可惜他再不能围在她膝下撒娇要糖。于是他不顾秦立信给他安排的前程,非要跑到母亲的故乡云城去念书。
或许是母亲在天上保佑着他,让他遇见了宋云寄。
秦琛眺望着远方,语气平静的不兴一丝涟漪,仿佛在讲一个跟他毫不相关的故事。
宋云寄嘴角抽动,他心疼秦琛,又气他明明心里疼的要死、在乎的要命,却偏偏要装的云淡风轻。
他走到秦琛身后,环住秦琛的腰,“不想说就别说了,我不是非要知道什么,我只是不想你什么都自己承担。我想真正的走进你的世界,和你并肩而立,不管是彩虹还是风雨都和你共享。我只是想你知道,你还有我。所以不要再自以为是为我好,也不要再推开我了。”
自从母亲去世以后,秦琛就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想着依赖任何人,靠山山会到,靠人人会跑。所以他总是习惯了自己默默承受自己解决一切问题,可现在他突然不想再一个人面对一切了。他现在有人可以依靠可以任性了,甚至此时此刻他想撒个娇。
“我想说的。”秦琛垂眼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忽然觉得格外的宁静温暖,“在国外的每一天,我都拼命的想要回去。可是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办法脱离许贞的掌控,我爸把我送到布鲁纳之后,除了固定的生活费和派人看着我以外,基本上不闻不问。可是许贞还是觉得我这根心头刺要是冷不丁的在国外修成个什么商业奇才就会威胁道她儿子的地位,所以亲自远渡重洋来跟我做了一场交易。
她说只要我签下协议自愿放弃继承权,她可以替我瞒着我爸送我去曼特继续学习设计。我从来就没想过和秦策争,我想如果这样能让许贞放心那也无所谓了。于是我签了协议,在许贞的安排下去了戛纳进了曼特。或许是我太配合,让许贞觉得愈发不放心了,她不相信我真的没有图谋,派人每天跟在我身边。你说可笑不可笑?”
秦琛没等宋云寄回答,又自顾自的往下说,“后来我偶然遇见了安宁,想着我大概暂时回不去了,想请她有机会替我去看看你,可是还没等到那天我就开着车冲下了海。幸好我福大命大,车子失控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不对了,在车子坠入大海的前一秒我跳出了车,但是坠速太快,没来及合上的车门拍到了我的头,我在冰冷的海里昏昏沉沉,不觉得疼,就是遗憾,遗憾没能再见你一面。”
原来他耳后的那道伤疤是这样来的。宋云寄看着秦琛嘴角自嘲的笑意,心里酸涩的不是滋味,但是又无比的庆幸,终归秦琛是活着回来了,他舒了一口气,故作轻快的问,“那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当然是遇到了海螺姑娘”,秦琛开了个玩笑,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没什么比现在更好的了,所以有什么是不能笑着说出来的呢?“对了,那个海螺姑娘你应该见过。”
宋云寄:嗯?秦琛身边的女性他只见过安宁啊。哪里又冒出一个海螺姑娘?操,这个臭男人为什么总是这么能招蜂引蝶?
眼见着宋云寄被自己逗的炸了毛,秦琛连忙顺毛,“我说的海螺姑娘就是那天跟安宁一起来我家的那个男人,你应该还记得吧?”
操!女的也就算了,为什么连男的他都不放过?难道有他这样长得帅又多金关键是还这么善解人意的男朋友还不够吗?
“好了我一点也不关心你和这些野男人野女人的故事,还海螺姑娘?你这么侵犯田螺姑娘的名誉权想过田螺姑娘的感受吗?”宋云寄的脑袋上仿佛竖起了两只尖尖的猫耳朵,毛茸茸的表示老子生气了,再不说人话老子就要炸毛了。
秦琛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抬手揉了揉宋云寄的头给他顺顺毛,宠溺的笑道,“好好好,我们接着说正事。总之我被救了起来,养伤期间我细细回想了事故发生之前的事。
从前跟我一直不对付的秦策突然跑到戛纳,他气急败坏的问我为什么不再滚的远一点。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秦立信突然病了,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老了,是时候交代一下自己的事业了。没想到他这一念而起的想法成了我的催命符。我这个弟弟,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说到秦策,秦琛的心莫名的又凉了一截,他自问自己从来就没想跟他争什么,可是他偏偏不相信。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差点死在自己弟弟的手里。
宋云寄眄着眼看了一眼秦琛,“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秦琛叹了口气又道,“其实一开始我没想过回来找秦策报仇的,那时候我想就这样脱身也好,以后没有人再对我指手画脚,换个身份,说不定我还可以去找你。可是老天似乎不愿意我就这么苟活下去,当我为了弄清楚自己事故的原因的时候,摸到藤扯出瓜,竟然发现我母亲当年的病历有问题。一桩桩一件件,包括我母亲的死,都有许贞的影子。”
“云寄,你不知道妈妈对我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母亲为了养活我,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付出了什么。一想到秦立信对她的背叛、想到许贞当年对她的逼迫,我就恨我自己太自私!恨自己就这样苟活着,让那些人踩着我母亲本该美好的人生开开心心的活着!”
说到母亲,秦琛的眼眶抑制不住的红了起来。他曾经误解过母亲是个被爱情蒙住了眼的愚蠢女人,可是自从他看了那封信,他就彻底明白了。
他的母亲原来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走错了路就自己掰回来,伤透了心也绝不哭天喊地,只是默默的把那些烂肉剜掉,然后又坚强的为他撑起一个家。
这样的母亲怎么会愿意自己的孩子一次次被人掌控被人视如草芥呢?
他要替母亲把秦立信和许贞欠她的统统讨回来。他要为自己把所有欠他的都讨回来,包括自己被迫和宋云寄分开的这五年。好人不会有好报,你不争不抢照样要被这样那样的伤害,既然如此,那他凭什么还要善良和忍让?
宋云寄看着这样情绪外放的秦琛,心里又惊诧又怜惜。认识那么久,他总以为秦琛是那种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人,先前听他说自己的身世还一脸云淡风轻,可是一说到叶阿姨的死,他反应竟然这么大,原来他心里藏着这样大的遗憾和恨意。
“如果你从来没有出现过,或许我会取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回家,然后陪着爸妈一起变老,看着孩子慢慢长大。可是,你招惹了我。秦琛,人生没有如果这个选项,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你一条道走到黑。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站在你身边。”
秦琛苦苦支撑的,被宋云寄一点一点抽丝剥茧,拼了命的不想让他卷进来,最终还是于事无补。他总是这样,碰到宋云寄便是方寸大乱溃不成军。
秦琛伸手把宋云寄拥入怀里,谢谢你的出现,这世界上唯一属于我的卡戎。
宋妈妈在厨房收收洗洗忙活了大晚上,端着水果出来却发现人都不见了,到宋云寄的房间也没看到人,绕了一圈才透过窗帘隐约看见阳台上的两人。两个孩子还真是要好,这么多年没见,总是有许多要说的。
“外面风多大,小心着凉。我切了水果,快进屋来边吃边聊!”宋妈妈端着果盘朝阳台的方向说道。
两人离开阳台,把过往抛进夜色。
从今天起就算你是连阳光都无法照到的冥王星,我也会默默守在你身边,一圈一圈,做你最忠实的卡戎,陪你在浩渺的宇宙里,遍经所有黑暗、清冷、温情脉脉、烈火烹油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