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作云中书》北舟过寒山

15、柠檬树下你和我

　　安宁是被一股香喷喷的煎蛋的味道勾醒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七点多，连忙钻出被窝。

　　等她胡乱裹好衣服推开房间的门，发现自己的小公寓里，那个她想见又不想见，想找又不愿意找，为了捋清楚自己以后怎么和他相处怎么定位两人关系而翘了还几天班的人，此刻正在厨房里忙进忙出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秦琛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早餐，每样的分量都不多，但是种类却很齐全，安宁扫了一眼又看了看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里说不上来的酸涩。

　　她有气也有怨，为什么当初偏偏是他呢？为什么要一直瞒着自己，如果她早知道，早知道...就不会动心？安宁自嘲的苦笑，怎么会不动心呢？秦琛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冷漠不近人情，可是却能为了帮她把那个对自己家暴的垃圾男友揍进医院。

　　那个时候的安宁骨子里刻的都是叛逆和特立独行这两词，放着好好的学不上非要去学什么个性人士泡吧蹦迪混迹各种电音轰趴音乐节，然后遇见了一个异国RAPER一腔热血爱情最大的就敢跟人家走。

　　结果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是很通，被那人渣吃的死死的。一喝醉酒回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时不时的还带女人回来瞎搞。一开始安宁还缠着他吵问当初不是说好了会对她好，只爱她一个人的吗？后来安宁也不问了，答案太昭然若揭。她只恨自己当时太掏心掏肺，把护照证件全给了那个人渣，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那人渣又喝醉了酒，拿起玻璃酒瓶就往她头上砸。安宁虽然天真相信人间有真爱天大地大爱情最大到近乎犯傻，可是也不是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白花，之前还带着那么一丝希望，可是当他看见那个人渣血红着双眼，拿起酒瓶的那一刹那，安宁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就是个禽兽，今天不是他死就是自己死。顺手抄起的折叠椅帮她挡住了那个厚实的玻璃瓶，可是飞溅的玻璃碎片还是扎进了她的大腿划伤了她的脸颊。

　　那个人渣大概是没料到安宁会还手，愣了两秒。但是在醉的发狂了的人眼里，还手只会勾起他更强烈的施虐欲。安宁短短的头发被他狠狠攥在手里，铁掌一般的耳光呼在脸上，有那么两秒她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不想死，她还要活着回去跟爸妈说一句对不起。安宁凭着一股子倔劲儿撞到了那个人渣夺门而逃。

　　然后，满身血污，一边脸还肿的老高的安宁一瘸一拐撞到了秦琛身上。

　　这个人她见过，好像住在附近，看面孔应该也是中国人，平常见他总是冷着一张脸，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可是现在安宁顾不上了，她要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后来的事连安宁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路上凑巧一撞的人居然就真的愿意大费周章的帮她。秦琛帮她拦住了那个人渣，一顿暴揍。当她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秦琛不仅帮她拿回了护照和证件，甚至还说可以帮她买好回国的机票。

　　所有的不堪回首都会随着时间一点点沉寂，但是却永远不可能消失。不愿提及的时候尚可粉饰一切都不存在，但是蓦然想起还是觉得咬牙切齿。

　　安宁看着秦琛忙碌的身影，百感交集。既然那个时候没有走，现在她又何必呢？秦琛可以在她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向他伸出手，那她又为什么不能陪他战斗到最后呢？更何况秦琛这样一个不会低头不会花言巧语的人为了哄她都上门来洗手作羹汤了，她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毕竟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除了伴侣，她的身份还可以有很多，战友、兄弟、姐妹、搭档、合作伙伴，只是不可能是爱人。话是这么说，可是她还是想不通，那个宋云寄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念念不忘清心寡欲五年？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身材好一点，她也没差啊？

　　不酸，真的，安宁一点都不酸。她就是好奇而已。

　　唉，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

　　安宁揉了揉僵硬的脸，挤出一个自然的笑走到餐桌前，“好香啊！哎，好久没吃到你做的早餐了，我记得上一次吃，还是在夏纳。”

　　秦琛端着牛奶走过来，打量着安宁的状态，看样子她大概是不气了，“你就不该跟着我回国，留在夏纳安稳的生活多好。”安宁没有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他他很庆幸，他想给安宁一条退路，让她重新再选一次。让她看清自己的付出永远不可能的到她想要的回报，让她能及时止损。

　　安宁接过牛奶，大大喝了一口，然后满足的舒了口气，“打住啊，我可不是为了你才回来的！外边的洋玩意我吃不惯罢了。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再说了，我说过的，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回来，让我爸妈放心，求他们原谅。”

　　秦琛无奈的笑了笑，眼前这个姑娘，敢爱敢恨，做起事来，比许多男人还要强，只可惜那时候太冲动看错了人。

　　安宁怕他又要劝自己好好找个人过日子什么的，连忙岔开了话题。

　　“老实交代，那天宋云寄怎么进的你家？”

　　看着她捧着杯子一脸八卦的看着自己，秦琛只想把盘子里的鸡蛋塞进她嘴里，枉他担心一场。

　　最后，他实在受不了安宁那鸡贼的目光，慢吞吞的说，“我没换密码，被他试开了。”

　　安宁闻言，忽然觉得杯子里的牛奶好像变质了，香肠吃起来也是酸的。要多深的感情才能阔别五年还依旧守着从前的东西，谁也不撒手呢？她果然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了。唉，真是叫人酸到倒牙。有她在秦琛身边果然是没有一个女人的。呵呵。安宁你真是个傻逼，难道男人就不会和你抢男人了吗？

　　“哦。那合约的事？”她一边撒气似的戳着盘子里的煎蛋，一边问。既然是老情人相见，那在办公室他躲还着宋云寄，还有跟宋云寄林相思合作的事也是，明明可以一边挣钱一边抱得美人归哦不是美男，但是他偏偏不要真是不知道秦琛是怎么想的。

　　“我考虑过了，宋云寄和林相思的单子不能接，娱乐圈炒作的套路太深，谁知道那些狗仔会翻出些什么，我们最好不要卷进去。但是你之前一直跟的关于尹川导演的《京南旧事》的服设，我们大概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秦琛明白所谓的合作机会不过就是一个说辞罢了，宋云寄说的那些话，就像最锋利的长矛，以万钧之力破开他那些逃避和退缩。五年前的他没有能力去和父亲抗衡，为了保全宋云寄，只能听从安排；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或许他们之间，真的不应该再蹉跎岁月了。

　　“你决定就好。”安宁放下叉子，又恢复了工作时正经的样子，“秦琛，我看得出来，你们都依旧深爱着彼此，何必顾虑太多蹉跎时光呢？人生有多少个五年呢。”啊，心在滴血，但是她能怎么办？对秦琛的感情是真的，希望他幸福也是真的，可是难过和遗憾更是真的。

　　闻言，秦琛只是浅浅的笑了笑没回答。

　　这些道理他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他们如今之间隔着的，不仅仅只是父亲的阻拦，还有宋云寄的身份和家，还有他要去寻找的真相。

　　他可以不管不顾什么都不要，可是宋云寄呢？他有大好的前途和那么和美的一个家，如果宋伯父宋伯母知道了，又将怎么样呢？他想大胆的往前走，可是身后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拖着他。他想要宋云寄，可是又怕他受到伤害。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两个人各怀心事，静悄悄的吃着盘子里的东西，只是似乎盘子里原本香喷喷的食物一下子没了味道，每一口都味同嚼蜡。

　　隆山大厦807号。

　　秦琛又对了对地址，按响了门铃。

　　两天前秦琛就收到了宋云寄助理的短信，说是之前宋云寄跟他谈的合作他们这边已经争取下来了，要他今天到这来商谈合同的具体细节。看着这座安保严密隐私性极强的大厦，秦琛越看越不像什么办公区聚集的的地方，到更像是高档小区。

　　门铃响了两声，门就被拉开了。秦琛看着眼前的人愣在了原地，开门的不是助理也不是宋云寄，却是多年未见的宋伯母。

　　五年未见，伯母似乎又苍老了些，眼角上已经悄悄爬上了许多皱纹，可是她笑的那么眉亲目切，看着自己的眼睛依旧熠熠生光。

　　那样的慈爱，仿佛慈母终于盼到远游的孩子归家。“哎呦，是阿琛啊，我刚刚还问云寄你什么时候到呢你就来了！”宋妈妈一见是秦琛，可高兴坏了，连忙招呼他们进门，“来来来快进来！”

　　秦琛看着宋云寄母亲对自己仍旧和从前一样，那么关切那么热情，心里生出一股暖意。如果妈妈还在，他每天回家也会有人为他开门为他备上一桌热饭。

　　片刻的无措和惊讶过后，秦琛旋即反应过来，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宋云寄，果然是觉得他会上钩吗？

　　秦琛虽然恼宋云寄胡来但是又不好拆他的台，连忙应声，“匆匆回来还没来得及到云城看阿姨，叔叔阿姨这些年还好吗？”

　　宋妈妈看着越发沉稳谦和的秦琛，更是欢喜的不得了，拉着他的手细细问这几年是去了哪怎么走也不打声招呼，又问他现在住在哪有女朋友了没有。

　　宋云寄端着水果出来，就看见秦琛被自己老妈审犯人似的问这问那，连忙走上前去，一脸真诚的说，“妈，我爸说今天的鱼他要亲自动手。”

　　一句话成功的制住了宋妈妈的无数个疑问，她放开秦琛的手就往厨房走，“死老头子哟，别碰我的鱼！”宋爸爸烧鱼的技术，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所以一听宋云寄说他爸要亲自烧鱼，她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生怕去晚一步他有把厨房搞得一团糟。

　　见妈妈进了厨房，宋云寄一屁股坐到秦琛身边，勾着他的脖子，“怎么着，还不谢谢哥哥我救你一命？”

　　秦琛一脸严肃的格开他的手，往沙发一边挪了挪，又挪了挪。最后实在受不了宋云寄那直勾勾的目光，干脆拿出提包里的合同，冷着脸问，“不是让我来谈细节吗？还谈不谈。”

　　这话可正中了宋云寄的下怀，“谈谈谈！现在就谈！”说着便领着秦琛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