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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枯骨(一) ...

  •   “连你也要这么对我吗?师妹?”男人微微侧脸,疑惑的问道。但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癫狂。

      修长的手骨缓缓撩向脊背上的伤口。男人细细的品着指尖的暗红。

      “明明我从未真正伤过你们……”暗哑的声音如风里的呢喃。良久,男人决绝的扯掉眼上的辩矶绫。淡紫色的瞳孔了无生机的看着围剿而来的人。

      ……
      ……

      传说仙外有种魅惑人间的大妖——魅女。外形似人,美丽摄魂。擅长用眼睛蛊惑人心。魅女少有,百年不遇一只。

      她们们孕育出的男婴魅灵更是稀有。但魅灵的眼睛天生带有焚荒之力,看到的人都会腐烂死去,是灾祸的象征。

      还有传闻即将消散陨落的魅可预前程几百年。吞下魅的妖丹可得永生。许多心怀不轨的修仙人都渴望捕获魅女窥破天机。
      ……
      ……
      故事完

      “后来那个男人怎么样了?”女孩难过的望向抚着自己发顶的母亲。

      “这个结局只有长大的你才会知道。”

      年幼的女孩不解母亲说的这个故事里的结局。女孩现在感觉很心疼,明明那个男人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却被称作十恶不赦的“魔头”只因为他是魅灵吗?

      母亲似乎读懂了少女微红眼睛里的不解。笑着拂过女孩的眼角道:

      “渴求力量,又害怕未知。这是生灵的共性。然而排除异己还是和睦共生的选择却在这里。”

      母亲修长的五指按着女孩的心,继续道:“如果换做是小桃夭,也会觉得他是坏人吗?”

      “我不知道,但我想要保护他,就像我想保护娘亲这样。因为一个人被这样对待该多寂寞啊”

      母亲淡笑不语,轻抚着女儿的脸颊,眼神却望向更远的虚空。那是桃夭的未来。

      她感觉自己魂魄快要消散了,可女儿还未长大。没有自己保护的孩子该怎么躲过那些人的围剿。现存的魅力也只够维持蛊惑这个小村落的人而已。

      “如果有一天,娘亲去仙京享福了,小桃夭可以遵守约定,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年仅六岁的女孩似乎格外早慧,并没有接话,只是紧紧抱住了母亲的手,无声的落泪。

      ……
      ……

      桃夭病了,她的咳疾又发作了。十岁的身体小小的缩在柴板上。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骨瘦的五指紧紧捂着心口。额角的汗已经浸湿了身下的头发。大口大口的换气让她感觉胸腔很痛。

      她觉得自己大概也要随早逝的母亲一起享仙福去了。

      母亲说她出生的那年,绯红的桃花开满了雾姑湾的山脚。

      可近两年,雾姑湾已经没有下过一滴雨了,今年的夏天怕是更加难熬。

      裹着灰黑头巾的肥妇人,抱着尚在啼哭的三岁小儿,骂骂咧咧的推开柴房的门进来。

      “死丫头!作甚呢?叫你随你爹去挖野菜,你在这享清福呢?”

      走近抬脚踢了踢没什么反应的桃夭,抱着婴儿的妇人,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便宜女儿怕是咳疾又复发了。

      本就清贫的家是根本没办法负担她的隐疾的。不足十岁的桃夭一直是知道的。还未长大,心却斑驳。

      肥妇人只是从丈夫那得知,桃夭的母亲原是乡里教书先生的女儿。为了重病的父亲,三两银子就嫁给了自己。可老书生终究没能熬过第二年就去了。

      柴板上的桃夭眯着眼睛,看着已经踱步去灶台的继母,正急不可耐的将翻找的窝头塞入嘴里。

      桃夭默不作声的迁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那是这个家所剩无几的口粮了。她省吃俭用藏的,反到成了他人的嫁衣。本来闷着一口气的桃夭反倒释然了。

      屋外天光正好,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一个枯瘦的中年农汉,背着猪猡筐从外走来。

      桃夭知道这个其实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母亲走后,这个老实的中年汉子就把自己接到家中。

      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莫名其妙的记住了一段虚有的记忆。她成了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汉的女儿。

      她想起母亲说的那个故事。魅是魅惑人间的罪人。即将消散的魅可预未知。有些猜测跃然纸上,但她却只敢深埋心底。

      “如今雾姑湾的田地龟裂,山里早已没有野菜可挖,”枯瘦的农汉匆匆进来抱起柴板上的桃夭,愁闷道:“苦了,你和孩子们了……”

      侧躺在怀的桃夭回忆起,前半月陆陆续续从北方而来的难民。猜测干旱的怕不仅仅是雾姑湾这一个地方。家里早已断粮,她想,怕不久他们也要迁移了。

      耳边是肥妇人尖力的咒骂,但长久的饥饿和咳喘后的胸痛已经令桃夭倍感疲倦。她想母亲了,如果就这么去了,是不是就不会痛了?

      这么辛苦,人为什么还要活着呢?没有人能给桃夭答案。她倦了,渐渐闭上了眼睛。
      ……
      ……

      夜里的星空格外的迷幻。桃夭看着枯瘦的农汉推着四轮板车奋力前行的背影。年少沉寂的心,终于荡起了阵阵酸涩的涟漪。

      “丫头,上车,爹推的动你们娘仨。”

      狭小的板车上除了锅盆被褥等杂物,还有正在酣睡的肥妇人。

      大概是怕三岁的幼子滚落板车,枯瘦的农汉将小儿用布巾兜挂在胸口。

      夜风吹过白日里的燥热,他们已经向南行了小月有余了。野地里躺下的人也越来越多。谁会是下一个倒下的呢?

      桃夭的脚掌原本是很疼的,但看着这个苦苦强撑的农汉。她心里涨涨的感觉似乎更痛,难言的酸涩让桃夭艰难得开口:

      “歇歇吧,明日再赶路也是一样的。”

      “夜里赶路凉快,人也少,爹喜欢夜里赶路。丫头,上车,别累坏了自己。”

      看着男人枯黄的脸上泛起的笑意。桃夭突然不说话了,只默默牵着农汉破败的衣角砥砺前行。

      桃夭又怎么不知道白日的光景才更加的熬人。烈阳下的一具具枯骨不仅仅散着阵阵恶臭,更击碎了一行南去逃难人的心。她想额鼻地狱是否也如此这般景象。

      默默仰望着农汉的背影,桃夭眼角逐渐迷蒙,可这极度的干旱下,她发现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我也喜欢夜里赶路,凉快!爹!我们快点超过前面那行人。”

      枯瘦的农汉脊背猝然绷紧,他感觉风沙似乎迷住的眼睛,眼眶莫名的红了。

      这是桃夭第一次喊他爹。他一直觉得自己上辈子是积了福才有这么一个女儿。漂亮的像是天上来的仙女。清贵的让自己这么个农汉自惭形愧。女儿格外的安静,也分外的懂事。

      他从不觉得女儿不叫自己父亲有什么不对。他只觉得这个早慧的女儿跟着自己是在受罪。他想苛责一直不待见女儿的继室,但想到她跟了身无长物的自己,又有什么脸面去开口。

      骄阳似乎比平日更烈。沿途的村落也早已空了,早日到达下一城镇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破布支起的棚子下,几个干瘦的妇人和一个斗鸡眼的男人七嘴八舌的商讨着。远处车底下,假寐中的桃夭也听到了。

      “你真是前面汝南郡来的人牙子?”

      “那还有假?只要你把女儿卖给我,我手里的这三两金就是你的了。”斗鸡眼拍着布袋保证道。

      “赵家娘子,孩子跟着你也是活不成,不如卖了,给她个活路,也给自己个活路。”一豁着黑牙的妇人怂恿道。

      ……

      “是呀,是呀,孩子是去享福了,不像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

      “说句难听的,你家男人都去了,你还守着个闺女上坟呀?”豁牙农妇继续道。

      “是呀,是呀,等到了汝南郡,姐姐再寻个好人嫁了,可不比现在有盼头。”

      “……”

      “……”

      人堆里的那个抱着孩子暗自擦泪的应该就是赵家娘子了。

      “容我再想想,各位姐姐。”

      桃夭只瞥了一眼就看到了已经不知何时聚到人堆后的肥妇继母。她觉得此刻的心很平静。平静的把目光转到远处在挖菜根的“父亲”身上。

      指骨间暗暗捏住脖间母亲给自己系的封妖链。她在打赌,打一个只有她自己下注的赌。

      肥妇继母捋了捋杂乱的头发,用尽可能体面的笑,扯住了还在滔滔不绝的斗鸡眼的袖子。

      “不知先生都收多大的孩子?家里有个小女,虚十有余。”

      原本不耐的斗鸡眼还有些恼怒这肥妇的打断,听到后面那句小女,顿时小眼一亮。

      看这肥妇人谄笑的嘴脸,斗鸡眼觉得有戏,也不继续劝说赵家娘子了,调笑着跟上了肥妇人。

      桃夭拢了拢厚厚的头巾,炎炎酷暑里她任然把自己包的密不透风。只留莹白的小脸露在外面蓦然的看着过来的两人。

      传说中魅女也不过如此吧,只是一双眼睛就已藏满星辰大海,润玉般的乳色皮肤和周围的荒芜格格不入。斗鸡眼只觉得见到了坠落九天的玄女。

      一边的继母看到斗鸡眼直溜的眼光,以及蠢蠢欲动就差暗暗搓动的小手,继母只觉得交了大运气。三两金够她在镇里置办一套两进的小宅子了。

      “先生觉得可以,我这就去寻官人同你签字画押。”

      完全视车底避凉的桃夭为无物。肥继母满心欢喜的蹦向挖菜根的农汉,想同他一道分享她谈成的这笔大买卖。

      桃夭警惕的看着这个像极了黄鼠狼的斗鸡眼。听人说汝南郡离这大概半月车程。这人除了身上吊着的荷包,连代步车架都没有,他千里迢迢来这里,难道只为买几个不足岁的女童?

      还没等桃夭想到这其中的关系,起先聚在破蓬下的妇人已经仓促的拉着自家的孩子将斗鸡眼团团围住。

      愚公一个人移山是蠢,但愚公一村人移山是替天行道。同样,总要有个人带头卖孩子的,毕竟从众下,大家都可以说是为了孩子不跟着自己受罪。显然肥继母就是那带头人。看着急不可耐的众人,桃夭闭上了眼睛。

      “先生,我家这个身强力壮!”

      “我家这个水灵的很,人也聪明。”

      “先生,……”

      “先生,……”

      “先生!先看看我家的吧!”豁牙妇人拽着斗鸡眼的衣领子,差点没把人摁在地上。在一堆妇人里,突出重围,拔得头筹。

      人腰处是一个个半大孩童的撕心裂肺的啼哭,但现在已经没有人关心了,她们只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先生,也看看我家的吧”是那个开始一直啜泣的赵家娘子。

      桃夭诧异的睁开眼,顺着声音看向那个抱着大概六岁女童的女人。不知为什么,她感觉平静的心口微微钝痛。是因为她错付了自己的期待吗?没有人能解答桃夭。

      “赵家娘子是个明事理的。”提着钱袋子的豁牙妇人,不忘咬了咬沉甸甸的金子,这可是她的“宝贝”。

      “是啊,是啊,给孩子个活路,也给我们个盼头。”

      “是这个理,孩子还可以再有,但命就这一条。”

      “……”

      “……”

      但你们好像都没有问过,这斗鸡眼要送这些女孩子去做什么?这些年幼的女孩子又能做什么呢?桃夭想要任性的质问,可她现在连自己的未来似乎都左右不了。

      紧握封妖链的五指已经攥出了血痕,但桃夭恍若未知,这是母亲留给自己保命用的。但现在还不能扯断,再等等,再等等……

      佝偻的农汉似乎又苍老了,他挤过人堆,从车底抱出小小的桃夭。没有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用满是老茧的枯掌抚着女儿小小的发顶。其实他的手已经操劳到感受不到知觉了。但他却觉得自己拂过的是世界上最温柔的珍宝。

      鼻下翕动的嘴角泄露了农汉此刻的心绪,豆大的泪珠一颗颗,从已经干瘪到深凹的眼眶里无声滚落。

      桃夭只觉得心里涨疼极了,比先天咳喘发作时还要胸闷。一瞬间,她有点看不懂眼前这个干瘦的农汉了。是她赌错了吗?他都没问自己的意愿就把自己给卖了吗?自己难道不如那区区三两金?

      “丫头,爹知道这些年你受苦了,听你小娘说你想跟人牙子走了吗?”

      “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马上进城就有饱饭吃了……”

      嘶哑的农汉唠唠叨叨的说着毫无边际的话。

      “爹今天挖了一整筐菜根,够吃好久了”

      “爹以后更勤快点,我们现在就启程去汝南郡,爹不歇息了。”

      嘈杂的争论不知何时已戛然而止,男人起初破碎的哽咽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爹求你别跟这人走,爹以后给你买糖葫,给你买漂亮的花蝴蝶……丫头,不能跟他走……”

      温润的眼泪滑落星空般的眼眸,原来泪水还没有干涸,桃夭抱住还在絮絮叨叨的苍老男人的头颅,小巧的下颚轻蹭着农汉灰白的发顶。

      原来他没有抛弃自己。桃夭也只是一个孩子啊,再沉稳的心也会贪恋温暖。

      “都是小娘骗你的,和爹爹在一起,一点都不苦,没事的,爹爹,会好的。”

      “小娘,她又在骗你呢,我没有要跟他走,爹怎么老不长记性。”

      ……

      ……

      此时,人群外的赵家娘子捂住嘴,颤抖的双肩已经不能自已。

      “求先生给冉儿找个好归宿”只留下一句,赵家娘子就转头奔往远处。

      原本兴奋的众人看着眼前的父女,只觉格外刺目,心间却又怅然若失。有些已经捂嘴不知是何感情的散去。

      不知道别人的苦衷,又怎么能劝别人善良。乱世里谁又能算真正的恶人。这么辛苦,人为什么还要活着呢?也许是一点点的亮就足矣撑过漫漫长夜了吧。桃夭无解的猜想。

      ……

      斗鸡眼遮住眼里的精光。虽然带不走这个极品,但看着手边的孩子。这次也算小有所获。离他功成只差一道天劫。至于这个极品,有的是机会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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