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下花开》先知鸭

4、第 4 章

　　东区的宿舍楼是新建的，因为今年的生源又增加了。
　　许端打开后车厢，看着眼前这一堆行李，转头问：“几楼？”
　　朱子业干笑了几声，抬手比划了几下。
　　许端一听，眉头紧皱，“七楼！”
　　朱子业点点头，连忙说：“最高还有八楼呢。”他话音刚落，只见许端从中挑了袋相对较轻的衣物，拎了就走，剩下三个大行李箱。
　　朱子业一手一个行李箱，拎着追了上去，“端姨，你要不再拎多一个呗？”
　　许端转头瞪了一眼，他即刻笑出一口白牙，“开玩笑的。”
　　果然男女还是有别的，朱子业拎着两个大行李箱也没觉多吃力，反倒是许端拎着一袋衣物却已累得气喘吁吁，四楼停一回，六楼又停了一回，好不容易才爬上七楼。
　　朱子业走走停停，在前边等着她。
　　“你也该锻炼锻炼了端姨，这样下次才能一口气爬上来。”
　　许端将衣物一松，手叉着腰轻喘，调整着呼吸，“没有下次。”
　　这鬼天气，热死了，还这么折腾，她整个脸红的跟火烧似的，汗水顺着两颊往下流。
　　新钥匙有些不适应，钥匙卡在孔洞里转来转去，找不到方向，朱子业握紧了门把推了推，猫着腰继续尝试。
　　突然，门开了，伴着个低沉的男声，“这锁要转几圈才开。”
　　那人开了门头也没回就走了，朱子业拎着两个大行李箱磕磕碰碰撞进门，“哎，早知道你在宿舍，刚就叫你下楼帮忙了，免得还得跑多一趟。”
　　程森转回身子，刚要回应，便看见跟在他身后进门的许端，脑袋一下子空白，愣住了。
　　许端踏进门，抬头刚好对上他的目光，一脸惊异。
　　这人，好脸熟！这，这人不就是那天送外卖的小子。
　　许端盯着他看，心想着该怎么面对他，亏那天还把他训了一顿，想着想着，才发觉这人就穿着个大裤衩，□□着上身，看来是午觉被吵醒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却见他下一秒忽然转身，双手往上铺的防护栏一撑，半个身子便翻了上床，伸长了手掏了个短袖套上。
　　朱子业不由得问：“刚睡醒啊？”
　　“嗯。”程森套上了衣服才转过身来，“刚说帮忙搬什么？”
　　许端侧着头，脸有些红，不知是因为过去的尴尬，还是此刻的尴尬，又或许只是因为爬楼梯给热的。
　　“现在不用啦，就剩个行李箱而已，我下去拿就好。”他转身看了看许端，“哦，这我小姨。”
　　“端姨，我舍友，程森。”
　　程森朝着她点点头，她看着很年轻，怎么也猜不出这年龄。
　　许端愣了下，也朝着他点了下头。
　　朱子业擦了擦汗，“那，你坐会儿吧，我下去拿行李。”
　　“好。”
　　朱子业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们都认出了对方，却谁也没开口，气氛很尴尬，却也很微妙。
　　许端左右看了下，想着哪个是朱子业的位子。
　　他看出来了，她在找什么，程森指了指靠门的位置，“那个。”
　　“哦，好。”她拉开椅子，坐着歇息。
　　许端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掏出手机，假装玩着手机，想尽可能显得自然些。她余光里盯着他看，见他走向阳台，开着水龙头洗脸，将白色短袖湿了一整块。
　　他在阳台外边问：“喝水吗？”
　　许端没听清，他似乎在跟她说话，“啊？”
　　程森转过头，又问了句：“要喝水吗？”
　　许端点点头，她真的很渴，“好。”
　　他在抽屉里翻了好久，终于找来了个一次性杯子，而他的桌上就摆着个陶瓷杯。
　　许端接过他递来的水，“谢谢。”她仰头一口就给喝光，舒服多了。
　　程森一看，伸过手来。
　　许端站起身子，“我自己倒吧。”
　　“没事。”他已拿过杯子。
　　这一回，许端就喝了半杯，没敢再喝完。
　　朱子业到楼下时，实在是热坏了，口渴难耐，跑便利店买水去了。
　　有过节的两个陌生人，干坐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时不时翻着手机，找点事做，心想着就不该送朱子业回校。
　　许端汗湿的刘海紧贴着额头，冒着细细汗珠，背上微湿的衬衫贴着肌肤，隐隐显出内衣纹络。
　　他别过脸去，不再看她，想着想着又翻上床，扯了个小风扇下来，挂在她位子边上，“我开个风扇。”
　　许端抬头一看，见他正在装风扇，又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不禁问道：“能开下空调吗？”
　　“空调刚装的，还没给配遥控。”
　　许端起身，把凳子移到空调底下，“这盖子翻开下边有个按钮，戳一下就开了。”
　　她正准备脱鞋踏上去，他已经走了过来，“我来吧。”
　　“哦，好。”
　　许端见他移开椅子，脚尖一踮，长手一伸，就把盖子给掀开了。
　　程森一米八六，本来个子就高，加上许端今天穿了平底鞋，往她身旁一站，显得更高了。
　　许端正仰着头，盯着空调看，见他摸索了许久，问：“什么？”
　　“我拿个笔。”程森在抽屉里翻来根笔，卸去笔盖子，用笔尖探进去戳了下按钮，‘嘀’的一声响，绿色的指示灯亮了，空调开了，凉爽的风迎面拂来。
　　感觉像活过来了。
　　“可以了。”程森收起笔，犹豫了会儿，还是把门窗都关上了。
　　密闭的空间里，这下显得更静。
　　“Loving strangers，Loving strangers，Loving strangers，oh......”许端看了下来电显示，皱着眉接听，“哪去了你？”
　　“我在小卖部，你要喝点什么？”
　　许端想了想，“酸梅汁吧，冰的。”
　　朱子业拿了瓶冰镇酸梅汁，“好，那他要喝什么？”
　　“谁？”
　　“我舍友啊。”
　　“哦。”许端转过身子，不知该怎么称呼他，自己一把年纪了喊他同学也不大合适，“哎？”
　　显然程森不知道喊的是他，许端走近，轻点了下他桌面，“哎，你要喝点什么吗？”
　　他转过头来，“跟你一样吧。”
　　许端点着头，回复：“他也要酸梅汁，冰的。”
　　她挂了电话，想了想，这人刚才在听她讲电话吧。
　　程森倚靠在他的位子边上，手里揣着书，许端盯着手机看，迟迟听不见他书页翻动的声音。
　　又过了漫长的半个钟，终于响起了敲门声。
　　许端砰地一声起身开门，低声责问：“你怎么才来？”
　　“那小卖部挺远的好吧。”朱子业在外边跑了一圈，满头大汗。
　　程森接过他抛来的酸梅汁，“谢了。”
　　“哟！开了空调啊，外边真是热死我了！”
　　许端拧了下盖子，有些紧。朱子业拿过手，一拧就开了，又递还给她，“仅剩的一点力气都用来帮你拧盖子了，要不你帮我收拾下行李吧？”
　　许端仰头喝了几口，没搭理他。
　　朱子业长叹了口气，歇了会儿，蹲下开始整理衣物。
　　许端看了下时间，“你慢慢收拾吧，我晚上还有事，先走了。”
　　朱子业站起身子，“这么快就走啊，还想着今晚带你逛逛校园吃顿好的呢。”
　　“下次吧。”她转头，刚好看见程森拎着背包，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去哪？你也要走啊？”
　　“我回市区。”程森看了眼许端，见她拎着手袋，才知道她也正要走。
　　“后天就开学了还走啊，那我一个人岂不是很无聊。”
　　“嗯，兼职那边走不开，泽鸿和楷哥都是今晚到。”
　　朱子业想了想，又说：“对了，反正都是回市区，端姨你顺路载一下他呗。”
　　许端愣了下，只见程森已然拒绝了，“不用不用，呃......我等会还得，还得去图书馆借几本书，晚点我搭公交就好。”
　　“那好。”许端心里巴不得他拒绝，松了口气，毕竟对于他这个有点过节的陌生人，单独相处还是挺尴尬的。
　　七楼，很长的楼梯。
　　二人不约而同都走得很快，程森跟在她身后，谁也没开口说话。
　　到了楼下，许端才貌性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再见。”
　　程森微微点了下头，“嗯，再见。”他放慢了脚步，看着她上了车，又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了一会儿，回头望见她的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才转过身子往校门口走去。

　　“还以为你叫我们出来是送喜帖的。”李秀雯生完立仔后，身材有些圆润了。
　　许端晃了晃杯子，看着冰块在鸡尾酒里打转转，“远着呢。”
　　坐在一旁的黄歌，手总是下意识地轻抚上肚子，许端见了，倾着头笑，“转眼你都二胎了，真好，”她手撑着下巴，“我还是老样子。”
　　“我们还羡慕你呢！怀着个孩子，这不能吃那不能碰，烦都烦死了。”嘴上说的是抱怨，嘴角却满是笑意，“要我说啊，趁还没结婚，你就好好珍惜这半年吧。”
　　“好好好。”许端坐直身子，“哎，下次带上小汀和立仔吧，我都好久没陪他们玩了。”
　　李秀雯想起家里那4岁大的小公主，“好啊，小汀老嚷着要找立仔玩呢。”
　　“本来今天想带立仔出来的，被他奶奶截了胡。”黄歌翻着手机，“看，上次立仔跟小汀的合照。”
　　许端看着，笑的跟相片里的人儿一般灿烂，“好可爱。”
　　“他俩挺般配的，哎要不订个娃娃亲吧！”
　　“好呀哈哈哈哈。”
　　许端脱口而出：“姐弟恋？”
　　黄歌收起手机，“这有什么，小汀也就比立仔大三岁而已。”
　　她想了下，点头，“也是，喜欢上了，三岁算什么，三四岁的距离，都还行吧。”
　　黄歌看她那模样，笑了，“傻的吗你，我们开玩笑的，你倒还认真了。”
　　李秀雯摇摇头，“姐弟恋压力太大了，男人本来就比我们要慢熟一些，照顾个弟弟，多累啊，我表妹前阵子就带了个小男友回家，还得到处看亲戚脸色。其实小三岁也不是事，但这社会就这样，我姨妈意见可大了，把家里闹得啊，唉。”
　　“阿端，手机。”黄歌指了指桌上。
　　许端手机调了静音，没留意，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李松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