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下花开》先知鸭

16、第 16 章

　　好不容易终于挨到了目的地，程森走在前边，敲开了房门。
　　病床上的人坐着靠在枕头上歇息，女孩坐在边上给她按压小腿，说着校园里的趣事，哄得妇女咯咯笑。
　　“莲婶，安民公司的人过来看您了。”
　　许端跟在他身边，微笑着点了个头，“莲婶您好，我是安民公司的许端，我们代表公司过来看望您。”她一说完，身后七八人跟着点头问好。
　　小房间里忽然就变得拥挤了起来。
　　莲婶咳嗽了几声，又连忙抚了抚两鬓银丝，笑着说：“哎，好好好，这么多人啊，有心了有心了！”
　　林秀歌仍旧坐在床沿上，看着他们，一声不响。
　　许端走上前，说：“先前公司忙，这么久才来看望您，我们挺不好意思的。”
　　程森搬了个凳子过来，放在她身旁，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臂，小声示意道：“坐吧。”
　　许端看了看他，摇摇头，“不用了。”所有人都站着，就她坐着，怎么好意思。
　　“哎，对，快坐啊，小森你帮忙招呼下。”莲婶又转头看看林秀歌，“秀儿啊，你到外边问问还有凳子没，借几张过来。”
　　林秀歌不情不愿地回应：“哦。”她出去逛了逛，透透气，并没想真去借椅子。
　　这家医院里住院的人不多，睡隔壁床的妇女前几天也出院了，空了个床位，上面放着好些杂物。
　　程森将隔壁床位上的杂物收拾了下，对那几人说：“你们坐这吧。”
　　“咳咳…咳咳咳。” 莲婶顺了顺气，笑着招呼：“坐啊，都别站着。”
　　许端看了他们一眼，“都坐吧。”她在小凳子上坐了下来，脚踝处的疼痛终于缓解了些。
　　助手们四处看了看，房间实在事小，没找着地方来放东西，只能把水果篮和补品礼盒靠着墙放地上。
　　程森坐在床沿上，正对着许端。
　　许端往包里掏出个红包，弯着腰双手递给了莲婶，“莲婶，这是我们公司的一点心意，希望您收下，愿您身体早日康复。”
　　薄薄的红包里，放了张十万的支票。
　　莲婶愣住了，问：“这是？不是说没得理赔吗？那这红包，我们可收不得呀。”
　　“莲婶，这是公司的爱心会托我们带来的一点心意，您是我们公司的客户，我们关心您是应该的。”许端坚持着：“您就收下吧。”
　　莲婶还是拒绝，她皱着眉说：“不行不行，我这前两天才听小森说了，那意外险疾病赔不了嘛，那这红包就不能要啊。”
　　许端悄悄踢了下程森的脚，他抬头一看，就看见她眨着眼示意。
　　“莲婶，您就收下吧。”程森帮着她劝说：“理赔那是理赔，这个不一样，你看这么多人从市里赶来看您，这红包也是一点心意。您要是不收下，她回去都不好交差了。”
　　莲婶犹犹豫豫，被他这么一说，倒也不好拒绝。
　　许端见状，将红包放到莲婶手里，“谢谢您对我们公司的信任。”
　　莲婶摸着红包挺薄的，心想应该不会太贵重，便回道：“哎，那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了啊！”她说完，又连咳了几声。
　　程森连忙起身，倒了杯水递给莲婶，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顺气。
　　林秀歌正好回屋了，手里边一张凳子也借不着。她快步走了上前，语气里有些埋怨，“妈！你身体不好，老是咳嗽就该少说点话，好好休息才是！”
　　莲婶缓了缓，摆摆手，笑着说：“哎，没事没事，这不，这么多人来看我，热热闹闹，我高兴！”说完，她又开始咳嗽起来。
　　林秀歌见她面色难看，担心地问：“妈，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莲婶皱着眉头，“这，我这一咳嗽啊，浑身就酸疼得厉害。你说怎么就个气管炎，这么折磨人呢！比我以前闹风湿还要疼。”
　　气管炎？
　　许端一愣，心里猜了七八成，她抬头看了看程森。他迎上她的目光微微点了下头，许端明白了，心里有些酸楚。
　　原来她以为只是气管炎，所以她依旧乐观，依旧笑对生活。
　　“妈，你先忍着，等下午让医生给你打个针就不疼了啊。”
　　莲婶点点头，说：“哎，好。”
　　氛围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莲婶，林秀歌坐着给她揉捏着腿，不说话。
　　张凯贤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半了。原本刚才送红包时就该拍个照来着，现在最佳时机错过了，拍不到他们献爱心那一幕，还得写通讯稿来着。他犹豫了下，忍不住给一旁的助手使了个眼色，小助手意会地站起身子，怯怯地问：“那个，要不，要不大伙合个影，留念吧？”
　　张凯贤附和道：“哎，这主意好啊，大家一起拍个照，合影留念嘛！”
　　许端一听，回头瞪了他一眼，“别拍了，莲婶休息要紧。”她知道拍照的用意，知道拍照的好处，但就是不忍心。
　　林秀歌也黑着脸，气氛有些僵。
　　莲婶笑着圆场，说：“哎，拍照啊？拍照好啊！我都好久没拍照了！”她在电视上看过许多新闻，什么机构啊什么公司啊，他们去看望慰问病人都是要拍照的。
　　许端笑着赔礼，“莲婶，您身体不舒服，就别拍照了吧，您先好好休息，我们以后再拍。”
　　林秀歌皱着眉，说：“妈，你就少折腾了。”
　　“哎呀，没事，就拍个照嘛，又不折腾。”莲婶抬手梳理着两鬓的碎发，一边说着：“你看，我就这么坐着，也不累人。哎，你们几个，过来这边啊。”她招了招手，指了指两边的位置，“来，站这儿。”
　　张凯贤连忙起身，“哎，好！”他推了推一旁那几人，“快快快，别让莲婶等着，咱们就随便拍几张，留个念。”
　　一行人靠了过去，助手们又连忙把墙角边的慰问品都拎上，挨着站在病床两边，莲婶拉着林秀歌坐在她身旁，又拉了拉程森的手臂，笑着说：“小森，来，你站我这边，你俩一人一边。”
　　程森点点头，“好。”他走过去站在莲婶身旁，看着许端站在一边，满脸不自在，知道她心里过意不去，便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过来吧。”
　　张凯贤朝她招着手，“许总，快过来啊。”他往旁边一挪，给她腾了个位子。
　　许端站了过去，挨着程森。
　　趁着大伙还在调整着位置，莲婶转过头，仔细看了看林秀歌，小声说道：“我闺女真好看，可惜呀，咱俩都好久没合影了吧。”
　　“妈，等过两天爸回来了，咱以后每天都拍一张，就咱们一家三口，好不好？”
　　她握紧了林秀歌的手，笑得满脸褶皱，“好，好啊！”
　　小助理拿了个小相机，在前面调着位子，可惜房间着实窄了点，他一直往后退，都靠到背后的墙上去了，还是有人入不了镜头，“哎，左边的人都出框外了，大家往中间靠一靠吧，再挤一挤。”
　　程森紧挨着床边站着，低头对许端说：“站过来些。”他将右手放到身后，给她腾了点空间。
　　许端挪了挪，她看着镜头，心里挺不是滋味。
　　“好嘞，可以了，大家都往这边看过来！我数一二三啊！”小助理抬起手比划着，“一二三，茄子！”
　　一张照片拍出来，镜头里只有莲婶是真心笑着的，笑得两眼眯成一线。而其他人却都各怀着心事，沉着脸，有悲伤的，有愧疚的，还有装正经的。
　　眼看临近中午，护士端来了莲婶的午餐，一碗清粥，配着几小碟肉菜。
　　“秀儿啊，你和小森带许小姐他们到食堂那儿吃吃，我看今天菜还挺好的。”莲婶说着，拍了拍林秀歌的手，“这都饭点了，他们这一上午奔波赶来，肯定饿了，你们快给招呼下。”
　　许端摆摆手，说：“没事，不用麻烦了莲婶，我们等会去外边吃就好。”
　　林秀歌讽刺说：“妈，人家都城里来的，这饭菜不一定看得上的，你就让他们去外边吃吧。”她想着母亲如今病重了，这些人也没点关心，说没得理赔就没得理赔，现在大老远赶来也就为了拍个照宣传，心里越想越来气。
　　莲婶皱起眉头，“怎么说话呢秀儿！”
　　程森圆着场，“我也挺饿的，我带他们去吃吧。”他转头看了看林秀歌，问：“你要一起去吗？”
　　她憋着嘴，说：“不去，没胃口。”
　　“那好，晚点再给你打包。”他转身看了下许端，说：“走吧。”
　　许端对莲婶笑着点了点头，说：“莲婶，那我们先走了啊，下次再来看您。”
　　“哎，好，慢走啊！”
　　“嗯，再见。”

　　大中午，简陋的小食堂里摆了四五张大圆桌，围了一圈的红色塑料椅，任由人们拼凑着坐。
　　程森看着桌椅上一层厚厚的油渍，侧眼看了看许端，转头问大伙：“要不我带你们到外边吃吧？附近有家小炒店，味道还不错。”
　　许端知道他是怕大家嫌弃，便拒绝了，“没事，就这吧，这里挺好的。”说完，她便径自往点餐窗口那边去了，程森跟在她身后。
　　点餐的窗口被油烟蒙了厚厚的一层，几个半冷掉的菜肉装在大铁盘里，没了刚起锅时的鲜美，有的菜只剩一丁点，舀菜的大姐勺子一起，便将剩菜都倒入同个铁盘里，混成一大盘新菜。
　　“啧啧啧……”张凯贤眉头拧成川字，摇着头，却不敢多话。
　　丁玲几人在一旁看得心里发慌，小声嘀咕：“怎么就只剩下这些菜，看着还油腻得很。”
　　李旬龙到一旁问了下工作人员，皱着眉回来，说：“哎，这医院十一点多就开饭了，一般过了十二点就没什么菜，大家看着点吧。”
　　沈铭到一旁拿了几个铁盘子，递给他们一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