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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从雷城回来后的一年,我终于戒了烟。
      雨村的生活平静安逸,在闷油瓶的监督下,我早睡晚起,不再惦记盘口的事,清心寡欲专心养病。要说我还有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当时为了戒烟,我养成了吃薄荷糖的习惯。
      胖子笑话我,说我越活越像个孩子,四十多岁了喜欢吃糖,小心蛀牙。
      我又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只含薄荷和木糖醇。”
      胖子捏起我手里的包装纸一看,“嘿,进口货。哪儿买的?咱村附近的超市可没这高档玩意儿。”
      “大花寄给我的。”
      胖子挠了挠下巴,探头往篱笆旁的鸡窝瞧了瞧,不作声。
      此时是一月初,福建的天气阴冷,呵气成霜。我和胖子裹着大棉袄坐在屋檐下泡脚,闷油瓶穿着背心蹲在鸡窝前喂鸡。闷油瓶喂完鸡,起身回到屋里,进了厨房忙活。
      胖子小声道:“咱俩真去北京?”
      我嘴里舔着薄荷糖,嘟哝道:“去啊,肯定去。”

      前两天张海客和小张哥来了雨村,西装革履,郑重其事,让闷油瓶去一趟香港。
      张家这些年发展得不错,实业越做越大,公司总部设在香港,分部设在珠海和澳门,厂子设在东莞。听张海客的口气,大有称霸粤港澳之势。
      我和胖子相视一眼,心生警惕,问张海客,你们来雨村,只是为了向族长汇报张家的近期发展态势的么。
      张海客笑笑,说二月份就是传统春节了,今年的张家新春年会,希望由族长来主持;再者,年后有外宾来总部谈一个大的合作项目,日期暂定年初八至年十五,需要族长坐镇现场。
      闷油瓶坐在我旁边,阖目听着,一言不发。
      小张哥补充道,这次的老外挺重视礼节,想见见张家老大,族长只需要到场坐着听就可以了,至于合作项目的具体细节,交给手下们来办。
      闷油瓶抬起眼皮,看向我,问:“你觉得呢?”
      我正咬着嘴里的薄荷糖,不料到闷油瓶会突然询问我的意见,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胖子盯着他们,揶揄道,该不会又想把小哥拐跑吧。
      小张哥耸耸肩,说年会加上谈项目,前后不过三四周,就当做是族长去香港度了个假而已。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好拦。毕竟闷油瓶还担着族长的责任,不可能完全不管张家事务。我对闷油瓶说:“小哥,你决定。”
      闷油瓶想了想,点头,说去。
      张海客和小张哥大喜过望,立即打电话给香港那边,订机票和安排族长的行程。
      闷油瓶又看向我,问,你去不去?
      张海客举着手机,表情好像噎着一样,瞪着我。小张哥努了努嘴。如果他们的眼神能说话,那一定在嘲讽:你一个外人,掺和什么事儿?
      我搂着胖子的肩膀,讪讪道,今年过年,我和胖子双宿双栖。胖子装出娇柔小媳妇的动作,脑袋靠在我的肩上,掐着嗓子说,相公,我随你去天涯海角。
      我被胖子逗笑,同时心底感到一丝失落。
      张海客和小张哥刚走,我的手机就响起了提示音。我拿起手机一看,是小花发微信给我,问我们铁三角春节怎么安排。
      我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安排?然后把张家人来找闷油瓶去香港的过程告诉了小花。
      过了一阵子,微信又响,小花问,来北京吗。

      从雷城回来以后,小花在雨村养好了伤,没多逗留,就赶回了北京。雷城一行,解家人手损失惨重,小花处理事务分不开身。我本想飞去北京看他,二叔却发来信息,措辞严厉地叫我乖乖待在雨村,别去北京。我看着二叔的信息,大吃一惊,心想莫非二叔已经达到了可以隔空读取我脑电波的境界,不然怎么会知道我的计划?那时我并没有想太多,只是猜测可能吴家在北京的产业正好出了什么事情,二叔不想我去,是为了避免瓜田李下的嫌疑。
      我隐约感到小花欲言又止,便对胖子说我们去找小花蹭饭吧,这个春节我爸妈去欧洲旅游了,我不用回杭州陪他们。胖子说好啊,反正瓶仔也不在,咱哥俩去北京凑凑热闹。
      我点头,回复了小花,还发了微信给秀秀,告诉她我和胖子会去北京过节。
      胖子又发愁,说北京空气干冷,你平日里还咳,会不会对肺有影响。
      我嚼着薄荷糖,拍拍胸脯道,怕什么,我烟都戒了,肺里清爽,区区冷空气难不倒我。胖子左思右想,总算放宽了心,说等到了北京,咱们找资本家一块儿吃香喝辣,泡脚泡店泡妹子。
      胖子话音刚落,我和他同时感到背后一寒。我回头一瞧,是闷油瓶拎着工具箱,从后面经过。闷油瓶见我看他,淡淡移开视线,走去屋外修篱笆。

      得知了我和胖子要去北京看小花的安排,闷油瓶似乎不开心。这个锯嘴葫芦,什么都不说,脸上的表情也与往常一样,但我仍然感觉到他的心情变化。
      我纳闷了,凭什么你能去香港,我和胖子就不能去北京呢?
      阴沉天空飘过潮湿的雨云,鸡窝里的母鸡咕咕地叫着。凉风嗖嗖,我裹紧了大棉袄,弯下腰拿起暖水壶,往我和胖子的水盆里添热水。
      热水腾起稀薄的白雾。胖子惬意地呼出一口气,仿佛热水烫得他浑身毛孔都舒张开了。胖子说,天真,我觉得张家人对咱们小哥死心不息。
      我无奈,说,我们总不能把小哥三百六十五天都困在雨村。
      胖子用粗胖的手指头刮了刮下巴,没再说什么了。

      张海客很快就把机票信息和族长行程日志发去闷油瓶的手机。我和胖子细看了,有些无语。张家不愧是封建大家族,海外分家众多。闷油瓶不但要主持新春年会,而且年会前几天还得接见来自海外分家的各个代表,听他们汇报分家的人口与资产现状。
      胖子挠着肚皮,说,到时候咱们瓶仔会不会有皇帝接受外国使臣们觐见的仗势。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深表赞同。
      闷油瓶不作声,盯着行程日志,露出凝重神色。这表情,我以前只见过他对着满墓穴的粽子严阵以待的时刻露出过。

      启程的那一天,气氛平静得诡异。
      我和胖子飞北京,与闷油瓶飞香港是同一天。我们三人站在空旷的候机室,望着大屏幕上滚动播报的航班时刻表。
      闷油瓶的飞机先起飞,他对我和胖子说:“走了。”
      我说:“小哥,提前祝新年快乐,万事顺利。”
      胖子说:“去了香港吃好喝好,记得想念咱们啊。”
      闷油瓶点了点头,走向登机口。我们目送闷油瓶的身影消失在廊桥尽头,才拖着拉杆箱,去找飞北京的登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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