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三分甜》柒纱麦

10、第十章

　　第十章

　　图书馆二楼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学校的人工湖，夜幕缓缓降临，广场上亮起了灯，那里是轮滑社员最喜欢去的地方，不仅场地宽大，而且位于学校最显眼的地方。
　　偶尔兴起，会有人在那表演，围观群众里三层外三层，欢呼雀跃。

　　夏檬就是在那里，看到宋齐源表演的花式轮滑。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萌发出想要报名轮滑社的念头。
　　当她如愿以偿进入社团后，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料。
　　摔跤受伤是无可避免的事，夏檬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只是当她在宿舍里抹着跌打损伤药膏时，脑海里浮现宋齐源无奈又有点烦躁的表情时，心里一阵难过。
　　原来一味的去迎合对方，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后来，夏檬去的次数越来越少，渐渐地，她也忘了自己当初参加社团的初衷是什么。

　　桌子忽然被人敲了两下，将陷入回忆中的女生拉回现实。
　　“你的手机响了。”江言殊靠在椅子上，轻声提醒。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图书馆内，这道铃声显得十分突兀，夏檬赶紧按了静音，挂掉电话，编辑一条短信给许燕秋发过去。
　　夏檬：我在图书馆，怎么了？
　　许燕秋：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份饭，快饿死啦！！！
　　夏檬：你不是没课呀？
　　许燕秋：……赶稿。再不交稿我的编辑要提着刀来南大找我了！
　　夏檬看到这条微信，极轻地笑了一声，发了一个“心疼地抱住胖胖的你” 的表情包，然后回复：祝你好运。要吃什么？
　　许燕秋：蛋炒饭。
　　夏檬：OK

　　发完消息，夏檬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这会儿她的肚子也在抗议。
　　江言殊瞥见她的动作，侧头问：“你要走了？”
　　“嗯，我回宿舍看。”
　　问言，江言殊合上漫画书，站起来，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书籍，动作行云流水，语气自然：“正好，顺路。”
　　手背上的温暖转瞬即逝。
　　夏檬能感觉到在他做完这个动作后，四周投过来的视线，不由得抿了抿唇。江言殊却不甚在意，兀自迈开步子。
　　她只好跟上。

　　服务台值班的正好是白薇，做借书登记时，她的目光时不时往江言殊身上瞟，夏檬假装没看见她眼底的八卦之意，从包里翻出学生证递过去。
　　“好了，拿走吧。”白薇盯着电脑，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正好后面有人排队借书，她憋下疑问，继续投入工作之中。

　　进入十一月份后，黑夜逐渐变得漫长。七点不到，整个学校就陷入黑夜之中，刚出图书馆的门，一阵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
　　南城的天气总是这么多变。这里几乎没有秋天，夏天到冬天，也只需要一夜的时间。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时不时有人骑着自行车经过，清脆的铃声由远及近，再变远，直至消失。
　　“伤口恢复了吗？”江言殊忽然开口。
　　夏檬说：“差不多了。”
　　就是疤痕还没有完全褪掉，好在被衣服遮住了。

　　“嗯。”简短的一声回应，气氛又沉默下来。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高一低，交错又分开。

　　夏檬低头看了会儿，想起来之前一直忘记问的话，步子放慢了些。
　　“之前你在游乐园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江言殊偏头，眼底看不出情绪，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的不知道。
　　“就是……”刚说两个字，肚子忽然咕噜叫了一声，她顿住，脸色微微发窘，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江言殊低笑，把话题岔开：“晚上没吃饭？”
　　“……正打算去。”夏檬没好意思继续追问，走到分叉路口前，停了下来，“我往这边走，把书给我吧。”
　　“我也没吃。”
　　“嗯？”
　　江言殊舔了舔唇，厚着脸皮撒谎：“没带饭卡，能不能蹭个饭？”
　　他说这话时面不改色，眼神清亮，眼尾轻轻往上挑，仿佛料定她一定会答应。

　　事实上，夏檬也没有理由不答应。
　　上次在巷子口他出手相救，这个人情到现在她都没还。
　　“可以。”她说，“但是贵的不行。”
　　语气坦然又真诚。
　　江言殊望着她，忽地笑出声：“放心，吃不穷你。”路灯下，男生的眉眼似蒙上一层细碎温润的光，好像连语气都柔了几分，“下次还你一顿大的。”

　　又是下次……
　　夏檬分不清这是客套话，还是别的，她轻轻“嗯”了声，再无下文。

　　从路口下去，走了几十米，就是食堂。
　　南城大学一共有四个食堂，这个离图书馆最近，刚刚走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到了跟前，她才后知后觉——这个食堂是宋齐源最常去的，他喜欢吃这里的热干面。
　　她已经很久没来这了。
　　眼皮忽地跳了跳，步子渐渐变得迟缓，进了大门口，她刹住脚，呼吸在一瞬间就乱了。
　　宋齐源果然在这里，当然，还有他的女朋友。

　　从高中到现在，他的身旁似乎就没缺过女生，除了追夏檬那会儿。当时，他拒绝了一个学姐，在广播里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向夏檬告白，夏檬深知他向来花心，尽管已经暗恋了他很久，但还是忍住心里那份悸动，选择回避。
　　但他穷追不舍。
　　那段时间他的确收敛很多，花边新闻几乎没有，一颗心思都花在夏檬身上。
　　所以，她天真的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现在看来，是她错了。
　　她跟以往那些女生一样，只是众多过客中的一个。

　　江言殊原本是跟夏檬并肩走，发觉身旁的人没跟上，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夏檬回神，垂下视线：“我们换个地儿吃吧。”
　　江言殊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眸光骤然一沉，那股酸酸涨涨的情绪再度爬上心头，胸口闷得难受。
　　夏檬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她没敢抬头看江言殊的表情，眉头微锁，酝酿着要怎么解释自己的无厘头。
　　谁知，他却说好，没有多问一句。
　　“想去哪个食堂？”江言殊转过身子，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夏檬忽然觉得自己很矫情。
　　不就是见个面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分手那天起，她就告诫过自己，宋齐源不值得她留恋，她相信自己能做到。
　　可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每次见到他，那股心痛的感觉就无处可藏，努力装出来的镇定，在看到他跟别人亲密时，被击的溃不成军。

　　见她不回应，江言殊兀自说道：“西食堂怎么样？”
　　夏檬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勉强扯出一个笑：“我突然想起来，燕子让我帮她带一份炒饭，这儿的炒饭最好吃。”
　　江言殊盯着她嘴角的笑，表情愈发沉郁。
　　克制地把那些不快压下去，他说：“好，我去排队。”
　　说着，迈开步子。

　　夏檬用余光看到宋齐源端着餐盘起身，定了定神，跟上江言殊的背影。
　　打包完炒饭，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开口说话，八点钟的校园是嘈杂和热闹的，宿舍楼亮着光，偶尔有欢笑声传来。
　　江言殊在女生宿舍楼下站定，把手中的书递过去，淡淡地说了两个字“走了”，然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男生的背影逐渐模糊，拐了一个弯后，彻底消失不见。

　　夏檬拎着饭盒和书，慢慢往门口走。
　　到了宿舍，许燕秋立马从电脑旁探出半个头，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戛然而止：“回来啦？”
　　“嗯。”夏檬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甩了甩酸疼的手臂，“诺，你的蛋炒饭，快吃吧，等会儿凉了。”
　　许燕秋敲下最后一个字，走过来，笑眯眯拆塑料袋：“辛苦了啦，饭钱我待会儿微信转你。”
　　“没关系。”
　　“咦，你没放辣椒呀？”
　　“放了呀。”夏檬凑过去，诧异地眯了眯眼，然后拆开自己那份，结果也是没放辣椒的。

　　——拿错了。
　　那么江言殊那份……

　　“可能拿混了。”夏檬咬咬唇，“要不我去给你打包一份辣椒？”
　　“不用那么麻烦啦。”许燕秋饥肠辘辘，哪还会挑剔，就这么吃了几口，想起自己好像漏掉什么细节，抬头问，“你跟谁拿混了？”
　　“江言殊。”她答。
　　许燕秋贼兮兮地笑：“你们俩……发展挺快嘛。”
　　“不是你想的那样。”夏檬说，“我们是在图书馆碰到的，而且他没带饭卡。”
　　这句解释有点不太通畅，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不用解释。”许燕秋忽然认真起来，“我觉得江言殊比宋齐源靠谱多了，真的。”
　　“是吗？你当时还说宋齐源靠谱呢。”
　　“……”
　　夏檬笑笑，低头吃饭，不想理会她的胡言乱语。
　　“那是我眼瞎，没看出来那货实就是一大猪蹄子！”许燕秋说起这事，依旧愤愤不平。
　　“我现在不想谈恋爱，只想挣钱。”
　　“……”许燕秋依旧不死心，“你没觉得，江言殊在追你吗？”
　　夏檬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她吞下嘴里的食物，端起水杯仰头喝了半杯水，才缓过神：“你是不是敲字敲糊涂了？”
　　“我听李嘉州说过，江言殊很少跟女生来往，追他的人都说他高冷不易相处，但是他对你，真的不一般。”许燕秋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眼睛噌地一下亮了，“校草和系花，多配啊！”
　　夏檬：“……”
　　少女，你小说写多了吧。
　　她不吭声，这个话题不了了之。

　　入夜，风声渐渐大了起来，阳台上的窗户被刮得呼呼作响，头顶，微白的灯光闪了闪，宿舍里只有许燕秋敲字的声音。
　　白薇还没回，夏檬坐在书桌旁做六级真题，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手机震动两下，她打开，居然是轮滑社微信群里的消息。
　　韩劲：周五晚八点，艺术楼301开会。
　　震动声不停，底下是群成员的回复，一溜儿的“收到”，甚至还有宋齐源的回复，说有事不去。

　　夏檬退出聊天界面，翻到朋友圈，滑了几下，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
　　江言殊发了一张炒饭的图片，并配文字：辣到没朋友。
　　评论区空白。
　　夏檬很不厚道地笑了笑。她嘴角牵起一抹弧度，盯着那张图片看了会儿，然后点了一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