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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凤鸣朝阳(二) ...

  •   晨光熹微,聂氏揉了揉太阳穴缓缓睁开眼睛,总感觉昨夜睡得格外沉:“你点了安神香?”
      大宫女不动声色的从地上捡起来个小瓷瓶子,这瓶子里液体已经挥发殆尽了,她想了想,如实告知:“昨夜潜进贼人了,弄了些极烈的迷药。”
      “哦?”聂氏扶着枕头坐起身来,极感兴趣的看着她,“连你也中招了?”
      “惭愧。”大宫女伏了伏身子。
      “查到是谁了吗?”

      “今早伊泽传回消息了,说是左花花昨夜潜进来,偷着种了些毒草,奴婢已经差人尽数拔了。”大宫女答道。
      “左花花?那个毒丫头?”聂氏慵懒的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手,服侍的小宫女们立刻低着头上来伺候她起床更衣。

      太后起床无比繁琐,聂氏还未出阁时便过惯了富埒陶白的大小姐日子,一路封妃封后,至如今贵为太后,生活起居越是奢靡,更衣、洗漱、梳头、化妆都有专人伺候,殿中宫女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相貌丑陋者、钝口拙腮者、传三过四者皆是不收。
      趁着聂氏更衣梳洗的空,大宫女说道:“如今伊泽潜伏在他们身边,正好可以随时告知您他们的计划,您也不必太过忧心。”

      “唉,只是没想到那小子这么果断,为了栽赃聂家,何吾欢这种高手竟也说杀就杀……鸳鸯,写封信告知何老元帅吧,为人父母的,总该知道孩子的死因啊。”聂氏看着镜中的自己,忧愁的抚了抚眼角的细纹。
      大宫女点头应道:“是。”

      聂氏一打眼瞥见了桌上的托盘,里面是新送来的华贵礼服,宫人们还未来得及挂上,她恍然道:“陵昭……快到了吧。”
      “明日就到。”大宫女识趣的走过去,将新礼服挂到了架子上,好让聂氏看个仔细。
      黑色的大袖华服上用金银丝线绣着细细密密的凤纹,外面的纱质罩袍则用五彩丝线绣出了祥云,足见制衣人的高超水准,一同送来的还有同样精致的鞋子、衣带、配饰等,聂氏赞叹道:“这不赏可说不过去了,绣的真仔细……于情于理,太子回宫都是要好好置办的,皇上那边怎么说的?”
      “司礼殿已经准备好流程了,薛大人亲自督办的……看那礼制,像是要封王。”
      聂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倒是可以堵死他争夺皇位的路子。”
      “只是不知太子殿下会不会老老实实受封了。”大宫女忧心忡忡。

      “那孩子的话,是必然不肯的。”聂氏缓缓起身,走向了殿外,一众宫人连忙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聂氏出了寝殿,深深吸了口晨间的清新空气,走向了花亭。这花亭修的极雅致,花架上错落有致的摆放着许多娇艳花朵,正中央有一张豪华的卧榻,再往一边走则是铺好软垫的须弥座和一方矮桌,桌上摆着各种花艺工具。
      聂氏仔细看了看,抱起了其中一盆端到桌上细细打理起来,漫不经心的说道:“这孩子固执的很,贸贸然的就要给他封个莫名其妙的王,他怕是不肯啊。”
      “百官在场,圣旨在上,只怕由不得他。”

      “鸳鸯,你不了解他,”聂氏无奈一笑,“他不喜欢的事,谁也逼不得他,你就算把先帝挖出来杵那里,告诉他不受封就是大不敬,可只要他不喜欢,都能一脚把先帝踢飞。”
      聂氏的思绪越飘越远,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放肆无礼的,令人厌恶的太子殿下又活生生的站在了她面前,她恨得牙一痒手一抖,一不小心揪下来一个花骨朵。
      “那……那可如何是好?”
      “那怕什么呢?”聂氏心疼的把揪下来的花骨朵簪在头上,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特地端过来的花,这花开得极好,朵朵红花开的艳烈,花骨朵含苞待放,精神抖擞的向着天,“那孩子都死了这么些年了,挖出来都是一堆烂骨头了,这个小狸猫,也不知是何北巽从哪挖出来冒牌货,一路上唬唬旁人也就罢了……哀家可有办法让他现原形。”

      “您是怀疑,他是假的?那万一当年是我们杀错人了呢?”大宫女不动声色的试探道。
      “不要质疑那位的办事能力。”聂氏柔柔一笑。

      正元宫——
      陵晔摸着朱红的柱子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承朗轻声问道:“陛下?”
      陵晔猛地回神:“啊。哦,没什么,八年了,这里烧毁的时候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娃娃呢。”
      “时光荏苒,要珍惜年华。”薛承朗垂眸道。
      “一想到父皇便是在这里驾崩的,我就忍不住害怕。”陵晔浅笑。
      薛承朗单膝跪下一抱拳:“臣会保护好陛下。”

      “父皇身边又岂是没有高手?很多时候,大势所趋,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左右的。他早料到有那么一天,想法子把陵昭殿下送到边关避险,却没给自己留条后路。唉……窃国之贼,岂能容他,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能安枕。”陵晔一拳捶到了柱子上。
      薛承朗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陵晔话锋一转,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的背着手溜达起来:“陵昭殿下明天就到了吧?”
      “是的。”
      “书生那边呢?”
      “已经送过去了。”
      “聂祯那边呢?”
      “没见有什么大动作,好像是在处理一心一意南边水道的事,对太子殿下归京并不十分上心。”
      “哈哈哈,那可真是要好好谢谢他了。”陵晔虽是笑着,眼底的阴霾却是骗不了人的。

      南边水道之事已经拖了三四年了,迟迟没有治理好,大笔大笔银子拨出去都像打了水漂,水花都没见几个便没了动静,年年水患闹得民不聊生,赈灾款一拨又不知究竟有多少能落到百姓手中。好在南边坐镇着两大上流势力中的四海阁与女子府,对百姓多有照拂,不至于让无辜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他这皇帝当的憋屈,本就是少不更事时被扶上位的傀儡,手里哪有什么实权?
      直到后来薛承朗找到他……

      陵晔一拍手,突然想到了什么:“薛承朗,宣方青瞬。”
      “是!”

      夏天天亮的早,这才约么着四五点钟,就已经朦朦胧胧的微微见日头了。早餐摊子刚支起来,便迎来了第一单生意,一个长得很喜相的圆脸姑娘睡眼朦胧的打着呵欠要了几个肉饼。
      “起这么早啊!”老板娘殷勤的擦了擦桌椅。
      “不用擦桌子了,打包带走。”左花花困倦的揉了揉眼睛。
      虽然不明白她说的打包是什么意思,带走还是听得懂的,老板娘麻利的给她装好现烙的饼,热情的饶了个茶叶蛋:“烫手啊闺女!”

      左花花接过早餐,缓步走回书局,看上去着实是没睡饱,当大门在她身后关上的一瞬间,她便睁大了眼睛,困倦一扫而光,刚才竟是演的。
      伊泽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跟一个卖早餐的演到这种地步,但是也不愿意多问,默默的拿了个饼啃。
      左花花解释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刚才,皇上见了一个黑袍黑斗笠的人,说明晚动手。”伊泽对这件事倒是没有隐瞒。
      左花花叼着个饼含含糊糊问道:“只听到这些?”
      “嗯。”
      “然后你就被人发现了?”
      “……嗯。”

      左花花痛心疾首,支楞着油汪汪的爪子戳着伊泽的脑门:“还得练啊!不要以为是顶流高手了就登峰造极了!这顶流高手还能分个高下呢!”
      “薛承朗武功,在我之上。”伊泽老实承认。

      这个演技真是拙劣的左花花都要忍不下去了,你究竟记不记得自己的人设是失忆的迷茫青年啊?能不能不要这样毫无防备的一下喊出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啊!
      平时不与人来往的缘故,使得伊泽在某些方面,比常人更为迟钝一些。
      “阁主明天就要来了,也不知道书生跑哪去了,唉。”光凭一句明晚动手,左花花实在是听不明白他是要动什么手,要是书生在的话,多少还能讨论讨论。
      只剩个卫驰……有什么用啊?!

      “明晚动手,那不就是今天晚上咯?阁主明天就到京城了,他想动什么手啊?书生一声不吭的干什么去了啊?是不是阁主给他的盒子里写了什么?”左花花百思不得其解。
      伊泽一语不发,老老实实的啃着饼。
      这些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一点也不想关心这些人的弯弯绕绕,他只想一切快些结束,能再度恢复昼伏夜出谁也不见的日子,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思考,在一个个寂静无声的夜晚,一个人安静的度过。

      上京城外三里地——
      乡间小路花开遍地,农人正三五成群的往地里走,有说有笑闲适安逸,郁一闲与云笙灵共乘一匹马,悠哉游哉得溜达着。
      又或许只有一个人悠哉游哉。
      “咱们这次出来没带师爷,回去一定要被他念了。”云笙灵焦虑不已,难掩愁容。
      “两个人才有神仙眷侣同游天下的感觉嘛!”郁一闲倒是想的很开。
      “可你以前分明很喜欢带一大堆人招摇过市!”云笙灵睨了他一眼。

      郁一闲掰着他的手指头给他细数:“各有各的好处,咱们之前闯荡江湖时没什么目的,逍遥快活的,带很多仆役能过得更舒服,现在是来暗中助师兄一臂之力的,自然是越低调越好。”
      “你还是怕被他发现了会挨骂吧。”云笙灵不吃这套,无情戳穿他。
      郁一闲丝毫不以为意:“为夫自然是其次,主要是怕师兄对夫人恶语相向啊!”
      云笙灵摆明了不信:“你胡说,你师兄分明很儒雅。”
      “那都是他装的啊!一路上百姓都在传,明天太子殿下可就要进京了,到时候我带你去偷看,你就知道他有多凶悍了!”

      “我爹说过,上京城卧虎藏龙能人辈出,小小一座城池便有四个顶流高手坐镇,再往下,一流二流更是数不胜数,你怕是不能再作威作福横行霸道了。”云笙灵提醒道。
      偷看太子什么的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一国都城,自然鱼龙混杂,天下叫得出名字的顶流高手不过十指之数,况且天塌了还有师兄顶着呢,为夫还是可以横着走的。”
      一提到师兄,云笙灵便不自觉想起了上次尴尬的会面,到底还是心中没底,见家长这种事总是格外令人紧张,丑媳妇怕见公婆,绝顶美人的云公子也不能免俗:“你师兄倒也罢了,那你师父呢?你和我……你师父知道后……”

      “师父在大漠逍遥快活呢,哪顾得上我们这些不肖子孙。”郁一闲满不在乎。
      “总归是要见面的……”
      外阁主大人脑瓜子一转,满肚子里的坏水儿又开始咕嘟咕嘟冒泡儿,卖队友卖到飞起:“那就先把师兄推出去嘛!我可以恶人先告状!说他和……和那个,那个何什么什么……”
      “何吾欢。”
      “对!我就说他和那个何吾欢有一腿!到时候师父只顾着骂他了,哪还顾得上我!”郁一闲狡黠的眨眨眼。
      云笙灵心中默默道,你这个恶人先告状,真是又贴切又符合语境,用的真是妙极了。

      元一昭与何吾欢同时打了个喷嚏,二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谁在背后骂我们?”何吾欢皱了皱眉。
      “或许是聂家?”元一昭漫不经心的随口接道,终日里坐马车坐的他浑身难受,今天终于是跑出来骑骑马透透气了。
      “明天进京,我就要和你分开了,有些私事要处理。”何吾欢踌躇道。
      “大内的事?”
      “对,需要重新掌控大内。”

      “好,记得隐藏好自己,别被人发现了。”元一昭嘱托道。
      “啊!说起这个,你还记不记得,在西北的时候,我身边带了个奇丑无比的跟班?”何吾欢问道。
      “记得,”元一昭顿了顿,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确实是丑了些。”
      “那就是方青瞬。”何吾欢一语道破,无比畅快。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元一昭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惊天动地的绝世丑脸,一般人易容都是尽量追求平庸,降低存在感,不会引人注目,他这易容术可真是不同凡响、独树一帜。
      “他说你认得他的,不能用真面目见你。好歹也是四海阁的阁主,指不定哪天就和青阳剑宗的人遇见了,万一不小心提了一嘴,那麻烦可大了。”
      “我可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何吾欢挑了挑眉:“我也可以奇丑无比。”

      “……”
      “阿昭这是什么表情?为什么如此嫌弃?莫非你只爱我这副皮囊?我若是相貌丑陋了你便要始乱终弃?”何吾欢很不着调的歪过头瞧着他。
      “满口疯话,胡言乱语。”元一昭皱皱眉,猛地一打马窜到前面了。

      阁卫们跟在后边看的眼都要瞎了。
      说好的复仇大计呢?这二位是不是搞错什么了?为什么天天打情骂俏悠哉游哉的像郊游?

      当事人却是另有一番考量。

      这种暧昧不清话他究竟对多少人说过?
      何吾欢是个正常人,会逛花街喝花酒,对一些风月场所也很是熟稔。
      思及此,元一昭莫名的烦躁起来,他能感觉到,何吾欢对他是有些倾心的,但他拿不准这一些倾心,究竟是有多少。

      够不够他排除万难,够不够他离经叛道,够不够他不顾世俗的眼光,够不够他就此收心于一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凤鸣朝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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