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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龙跃云津(七) ...

  •   此情此景当真是诡异至极,一排排红彤彤的灯笼高高的悬着,照的大厅中每个人红光满面,一张张不同的面孔上,流露着或惊惧或恐慌的神情,有人以手掩面放声大哭,有人连滚带爬落荒而逃,有人摇头摆尾丑态百出,有人求神拜佛念念有词。
      大厅中央站着个蒙面的汉子,手持一把金背大环刀,还在滴滴答答的淌着鲜血,汉子怒瞪双目环视一圈,看的围观之人愈发胆战心惊屁滚尿流,不敢与之对视。
      汉子的脚边伏着个年轻公子,一动不动不知死活,身下晕开了大滩的血迹,渗入了老鸨精心挑选的华丽地毯里,看着格外的妖冶绮丽。

      真乃人间奇画。

      这一切的起因,要从刚才说起,何公子出手阔绰拿出了价值不菲的香粉做奖品,姑娘们自然是心潮澎湃跃跃欲试,一个接一个的唱起了小曲儿,大厅里一时之间气氛极其热烈,不管是不是本桌的客人,都围坐过来一起寻欢作乐,一片热火朝天笙歌鼎沸的场面。
      此等动静吸引了本店头牌的姑娘下了闺楼,也来了兴致唱起了曲儿,其他姑娘们载歌载舞争奇斗艳,更是引得客人们心驰神往。

      何吾欢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似是听的入了迷,却又突的一滞,略带疑惑的看向门口,身边服侍的姑娘发现了他的异样,娇声唤道:“公子?”
      “有杀气。”何吾欢凝视着门口。
      “花街酒楼寻欢作乐的地界,哪有什么杀气?公子莫要唬我。”
      “十、九、八……”何吾欢定定的盯着门口开始倒数,惹得身边几个姑娘也跟着他紧张兮兮的盯着门口。
      “三、二、一……”何吾欢眼中精光一闪,“来了!”

      只见门口的珠帘叮当乱响被拨开在一旁,忽的迈进来了一个黑衣壮汉,以三角巾蒙住口鼻,手里提着把金背大环刀,左右扫视了一圈,直直的看向了何吾欢这边。
      姑娘们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样子皆是吓得不轻,唱曲儿的跳舞的都停下来了,何吾欢站起身来高声问了句:“来者何人?”

      汉子没有理会,举着刀直直跑了过来,何吾欢抽出宝剑迎击上去,二人登时刀光剑影打作一团。
      凌威见状一急,刚想过去帮忙就被一个阁卫按住了,那阁卫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静观其变,这时另一个阁卫突然大声喊道:“看这武功路数,难不成是聂相门下的展宏图展大人?”
      拉着凌威的阁卫大声附和:“啊呀!确实是啊!看那金背大环刀,当真是展大人啊!”
      凌威:“……”
      这演技还能不能再浮夸一点了?

      “看这招数,看这步伐,不愧是金刀罗刹展宏图啊!”
      “据传展大人可是实打实的顶流高手,聂相的当红门客,怎么会来咱们这种小地方?”
      “啊呀!怕不是来杀何公子的啊!”
      两个阁卫你一言我一语,浮夸且敬业,姑娘和客人们惊得失声尖叫,纷纷找着遮挡物躲藏起来。

      来人正是江城。
      江城给他们喊得无比尴尬,好在来狎妓的没什么高手,看不出门道,他们花拳绣腿的过了几招,何吾欢卖了个破绽,江城了然的一刀砍向他胸口,顿时划开了胸前血包,何吾欢应声倒地,便有了开头那一幕。
      “展宏图把何吾欢杀啦!”一个阁卫惊恐的抱着头大喊道。
      江城瞪了他一眼,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一路上遇到的姑娘和宾客连连后退无人敢拦。
      待他走了好一会儿人们才反应过来,老鸨颤颤巍巍的摸了摸何吾欢,已经没有脉搏了,憋在喉咙里的哀叫终于嚎出来了:“死人啦!快去报官啊!”

      一时之间场面混乱的不得了,姑娘们哭的哭叫的叫,几个胆小的都厥过去了,宾客们此时也才反应过来,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倒是还剩了几个胆子大的留着看热闹。
      太子殿下的使臣死在了自己的辖区,杀人凶手还是聂相第一门客展宏图,本地城主常缨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忙不迭赶到了现场。
      “何大人在哪里?”常缨颤抖着看向老鸨。
      老鸨哆哆嗦嗦指了指,常缨顺着望过去,只见地上伏着一个年轻公子,脸色灰白,身下是大滩大滩的鲜血,黑衣使者冷着脸守在旁边,不让外人靠近。
      “凌大人啊——”常缨满头大汗的小跑过去。

      “常大人,此事不是你能插手的,请回吧。”凌威说道。
      “是是是,”常缨松了口气,“是聂相……”
      “常大人,不让你插手是为了你好,此事让你查你敢查吗?护国军马上就到,常大人还是尽快离开吧。”凌威的逐客令下的很急。
      没有明说凶手是谁,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性命要紧,常缨急急忙忙离开了,走出门又选了另一家酒楼躲进去注意着这边。不多时,护国军赶到,把何吾欢抬走了,常缨忧虑不已,虽然他们没有怪罪的意思,但到底还是自己的地方死了人,他吩咐副官火速请几个大夫去抢救一下,虽说可能是晚了点,但态度到底要做出来。
      流言传的飞快,又是在花街这等人流密集的地方出了事,天还没亮,何吾欢被展宏图杀害的消息就已经长了翅膀飞遍了整座城池。

      “当然是真的,我就在现场,亲眼看见的,千真万确!”
      “我还摸了他的脉搏,确实是死了啊!”
      “金刀罗刹展宏图,光凭那把刀我就知道是他!”
      “常大人都赶过去了,啥都没管就走了,能是啥?不敢管啊!毕竟是聂相的人!”
      “这展宏图杀何吾欢做什么?”
      “何吾欢说了,太子殿下这次回京就是为了修剪聂家羽翼的,那聂相哪能坐以待毙?必然是要先下手为强啊!”
      “今天杀了何吾欢,明天就要杀太子啦!”

      凌威无语的看着自家公子挣扎着从棺材里爬出来,这棺材是常缨差人连夜送来的,众目睽睽的,只好把公子囫囵着塞进去了,但他现在满身是血往外爬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过于惊悚了。
      “凌威,扶我一把,这药还真够猛的。”何吾欢双腿使不上力,颤颤巍巍的扶着棺材边往外爬。
      一个阁卫好心提醒道:“这药服用了可能会不|举。”
      另一个阁卫补充道:“还会半身不遂,记忆力变差,变哑巴啥的。”
      何吾欢一顿,不动声色的躺了回去。
      江城没好气的给他们一人一巴掌:“别吓唬人,花花说了,连续服用才会有后遗症,吃一次没事。”

      何吾欢躺了会儿有劲儿了又重新爬了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包染红了,黏糊糊的贴着肌肤很不舒服,索性脱了直接扔到棺材里:“明天就让护国军护送这棺材回西北,钉死一点,别被看出什么端倪。”
      “我亲自护送,不会出岔子的。”江城说道。
      何吾欢扯了块毛巾沾上水擦了擦胸口的血水,已经结块半干涸了,擦起来像血豆腐:“现场处理好了吗?”
      凌威接道:“都办好了,那块地毯已经烧掉了。”
      “阿昭什么时候到?”
      “明天就到。”

      何吾欢不自觉地就扯出了一个明艳的笑,看的江城心中越发异样,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顺利,不是说伊泽已经把消息传回去了吗?聂家那边怎么什么动作都没有,任由我们泼脏水。”何吾欢眉头微皱。
      “这个我哪知道?”江城瞪大眼睛。
      “……凌威,联系青瞬让他查一下。”
      “是。”

      何吾欢换了件衣服走到窗边,一推窗入眼便是洄流江的滔滔江水,晚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想到自己现在就是个自由自在的“死人”了,他由衷的感到畅快。
      等到明天,就可以寸步不离的守着心上人了。

      另一边,元一昭也收到了书生送来的书信,白雕养的很好,油光水滑的,亲昵的蹭了蹭元一昭的脸,元一昭敷衍着撸了两把,就把它丢到了马车顶上,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筒,粗粗看完之后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事情的发展真是出乎意料,不过倒也不算什么坏消息。
      这个陵晔,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次日清晨,元一昭特意选了一身清雅的衣服,仔仔细细的梳了头发,腰间带着何吾欢送的那支笛子,一派天人之姿。
      虽然不会吹,且吹不响,但气质这一块必不能输。

      阁卫们心照不宣的加快了步伐,一个时辰的路,整个队伍快马加鞭跑到飞起,不到半个时辰就抵达了城门,收到消息的常缨正在城门口候着,只见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疾速赶来,带起身后大片烟尘滚滚,旌旗迎风猎猎,军队整整齐齐,极具视觉冲击力。
      打头的阁卫一字排开,满脸冷酷的跳下马来,让出了一条道路,元一昭骑着高头大马直冲到城门前,猛地一勒马缰,马儿嘶鸣着高高的抬起了前蹄,险些踏到常缨脸上,常缨连忙急退几步,元一昭一撩袍子利落的跳了下来,随手将马缰递给身边的阁卫。
      传闻中陵昭太子眼高于顶桀骜不驯,如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常缨连忙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拜见太子殿下!”
      “何吾欢呢?怎么不来迎接我?”元一昭负着手向里走。
      常缨惊出一头冷汗:“这……殿下,凌大人不让臣插手,您还是亲自去问凌大人吧……”
      “哦?凌威在哪里?”元一昭顿住脚步,回身问道。
      “许是在驿站……”

      常缨话还没说完,一队兵马就从城里出来了,打头的正是凌威,他身后跟着辆板车,上面驮着个黑漆漆的棺材,身后跟着何吾欢带队的所有兵马,皆是在胳膊上系着条白布。
      常缨:“……”
      元一昭:“……”
      凌威撩开袍角跪下沉痛道:“殿下。”
      元一昭走过去,双手撑着板车跳到了棺材上,俯身趴在棺材板上敲了敲:“何吾欢?”

      这轻佻的举动惊得在场之人都是一震。
      里面自然是没人应答的。
      他思索了片刻,吩咐道:“派兵送回西北将军府吧,凌威,你跟我来。”
      “是。”
      何吾欢等人作为使臣,向来是住在当地驿馆的,但太子殿下金枝玉叶,怎能什么破烂地方都住?那岂不是失了身份?
      元一昭将兵马安排在城外扎营安顿,自己带着亲信一路向城里走,昂首阔步哼着小曲儿,看起来心情还颇为不错,常缨心里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那宅子挺不错的,我要住那里。”元一昭随手一指。
      “殿下,那边是本地富商游员外的府邸。”常缨擦了擦额上汗珠。
      “游?好姓氏。”元一昭好像并没有听出他言外之意,径直走了过去。
      看门小厮虽不认得太子殿下,本地城主还是认识的,马上将一行人请了进去。游员外的宅邸不仅是外面看上去豪华,里面也很是清幽雅致,元一昭驻足在一处人工湖前,这湖做的很雅,正值仲夏,莲花开了满池塘,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几尾锦鲤在里面游曳。

      “常缨,你回家去吧,我要在这里看看鱼。”元一昭坐在湖边栏杆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湖水。
      “是,臣告退了。”常缨连连拭汗,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游家宅邸。
      外人一走,元一昭便从那栏杆上跳了下来,游老爷此时也赶到了,见到他十分高兴的小跑过来,朗声笑道:“小少爷,好久不见了!”
      “游伯父。”元一昭连忙去迎。
      游鹄逸,巧匠村之人,年轻时走南闯北做生意积攒了不少产业,现在居住在皇城附近颐养天年。

      “你外公近来可好?”游鹄逸一路引着他往里走。
      “身体健康能吃能睡,好得不得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家阁卫昨天来通知过了,房间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单独一间院子,清净得很!”没几步就到达了目的地,是一个极有江南水乡格调的院子。
      “叨扰游伯父了。”
      “这话说的,自家娃娃哪来叨扰不叨扰的?何公子等候已久了,你们快些商量大事吧,我还有些私事要忙,就不招待你了。”游鹄逸极有眼色的给他们留下了议事的空间。

      元一昭推开院门,大柳树下有个石桌子,何吾欢就坐在树底下的大藤椅上看书嗑瓜子儿,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怡然自得。
      见他进来了,何吾欢把书往石桌上一扣,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张开双臂转了一圈笑眯眯的问道:“见到我这个死人有什么感想?”
      “似乎是太有活力了一点,还是应该躺在棺材里一同送回西北合适。”元一昭点评道。

      何吾欢拽着元一昭宽大的袖子往里拉,一路走到了大柳树下面:“阿昭这也太无情了,那棺材硬邦邦冷冰冰的,躺着一点都不舒服。”
      “你还真的躺进去了?”
      “我哪里做得了主?”何吾欢振振有词,“我都吃了那药死掉了,他们把我囫囵塞进去,我哪能反抗嘛!”
      元一昭忍俊不禁:“躺躺就躺躺,迟早要躺进去的。”

      “那可不一样,躺和躺区别可大了,”何吾欢躺在藤椅上看天,“我死了要躺在我心上人坟边的。”
      元一昭一愣:“你怎么肯定你那心上人会死在你前头的?”

      何吾欢翻个身斜倚在藤椅上,一眨不眨的看着元一昭:“他不死我可不敢先走一步,留他活着我还得老惦记有没有人不长眼的勾搭他,迟早要诈尸。”

  • 作者有话要说:  啊,搞作业搞得头都大了,逼疯了我和我闺蜜www
    尽量更新,宝贝们可以放收藏里等养肥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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