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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龙跃云津(五) ...

  •   岳未深最近的日子过的不是很好,老对头摇身一变成为了太子麾下,接连几次都暗杀失败,他心中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未深,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岳未深猛地回神:“大哥。”
      岳思危垂着头细细雕刻着一块玉石:“在想什么?何吾欢?”
      “……是。”

      “别想了,老实点。”岳思危吹吹刻下来的石粉,拿远了端详一下,忽觉有一处不太对劲,又拿近了继续磨。
      “咽不下这口气。”
      “太子殿下回宫,现在上京乱成一锅粥,聂家,小皇帝,都如临大敌,将来指不定发展成什么模样,在这当口明哲保身才是上道,别乱站队。”
      “我有数,不劳大哥费心。”岳未深生硬开口。
      岳思危终于抬头瞟了他一眼:“你有个屁的数,御林军是保护皇帝的,不是太后的刀剑,这个国家姓的是陵不是聂。”
      “我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岳思危又埋头苦干起来,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中那块玉石上。
      “大哥把我叫回来就是说这个?”
      “托人搞了西北的肥羊,你嫂子亲自动手做了一桌,喊你回来吃饭的,阿萝也想你了,去看看她。”岳思危终于雕好了这一块,摩挲了一下丢到了桌边的箩筐里,从另一张摆满了石料的桌子上又摸了一块。
      岳未深脸色柔和了些:“好。”
      出了岳思危的房间,往外面走几步再一拐弯,就见到了一个满头珠玉的小丫头拖着长长的绫罗披帛往这边扑:“小叔叔!”

      岳未深蹲下去一把把她抱起来:“阿萝,怎么又糟蹋你娘的东西?”
      “我没有,我打扮好看,见小叔叔!”小丫头认真说道。
      “把这些东西丢了的话,可是要挨骂的哦。”岳未深一打眼便瞧见了几件价值连城的首饰。
      “小叔叔在,娘不骂我。”阿萝睁大眼睛得意说道。
      岳未深笑了笑,刚想再逗她两句,就见不远处他的近卫遥遥施了一礼,他回家时近卫向来是在外面候着,这样进来寻人,定是有什么事。

      “阿萝先回去把衣服换回去,小叔叔再带你玩,你这一身宝贝,我怕磕坏了你娘会责怪我。”岳未深蹲下来把她放在地上。
      “小叔叔也怕我娘亲?”
      “怕,你爹也怕,谁不怕呢?”
      阿萝想了想,确实是,于是又拖着满身绫罗珠玉咯噔咯噔跑了回去。
      岳未深看向近卫:“什么事?”
      近卫小跑过来,站定抱拳:“皇上召见统领。”

      “皇上召见?”岳未深确认了一遍。
      “是,薛大人已经在门外候着您了。”
      薛承朗也来了,岳未深心下一沉,此等阵仗,倒是带了点不容他拒绝的架势。
      “走吧。”
      岳未深方向一转,径直往大门口走去。
      “唉——未深,你去哪啊?”身后传来嫂子的声音。
      岳未深回头施了一礼:“嫂子不用等我吃饭了,我去趟宫里。”
      “我这刚熬上羊肉——”
      “留着我明天回来吃!”

      岳思危手下突的一抖,生生的刻断了一处花纹,刀锋划破了手,带出一串小血珠,看着不小心削下来的一朵莲花,娇嫩欲滴栩栩如生,还沾染着鲜红的血液,说不出的妖冶诡异,他眉头缓缓皱起来了,并蒂莲花断了一支,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未深——”岳思危大声唤道。
      妻子闻声而来:“未深进宫去了,刚走。”
      岳思危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快差人拦下来!”
      “拦什么拦,宫里召见,怎么拦?啊呀,你这手怎么割破了,快来我给你包一包……”
      已至盛夏,蝉鸣不止,巍峨绵延的宫殿一眼望不到边,越往里走越阴冷,蝉鸣也没有了,几个小太监拿着长长的杆子到处捉虫,生怕这虫鸣声惊扰了贵人。
      薛承朗笑道:“在下迫不得已登门拜访,还望岳统领莫怪罪。”
      “薛大人言重了,都是为皇上做事,何来唐突?”

      “皇上在望江亭等您,这边请——”
      岳未深点了点头,二人不多时便走到了一处凉亭,这亭子建的高耸,楼梯绕着基石盘旋而上,层层叠叠足有十三圈,站在上面,可以远远的望见城外的洄流江。
      薛承朗做了个请的手势:“皇上在上面等您。”
      岳未深点了点头,拾阶而上。走到顶时,只见小小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小皇帝,另一个……
      岳未深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臣,岳未深,参见陛下!”
      “啊,你来啦,坐吧坐吧。”小皇帝踩着个石凳蹬了过去。

      “谢陛下赐坐。”岳未深忐忑的坐下,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另一个人是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妇,岳未深低着头不敢往上看,只能瞧见那双熟悉的鸳鸯戏水绣花鞋,绣花鞋一点一点向他靠近,终于在他面前站定,听声音竟是给他斟了一盏茶。
      “我听说,你最近和聂氏走的很近?”小皇帝把玩着一个白玉茶杯。
      岳未深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炸开了白花,连忙跪下:“臣知罪!”
      “她是太后娘娘,下的命令你哪能不照办?何罪之有嘛!快起来快起来!”小皇帝一挥手,一股内力将岳未深托起。
      “臣对陛下一片忠心……”岳未深抖着嘴唇苍白的辩解。

      “这我当然是知道的,唉——”小皇帝长叹一口气,“聂氏独大,太子回京,我的处境很艰难啊。身边又没几个可以支使的人,思来想去,唯你堪负大任啊!”
      “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岳未深单膝跪地抱拳道。
      “那便是最好的了,等我收回皇权,你便是我的左膀右臂,肱骨之臣。”小皇帝把杯子一举,少妇立刻过来为他斟茶,小皇帝手一撒,白玉酒杯掉在地上碎成几块,茶水泼了一地,几滴溅到了岳未深手上,烫的他皮肤发紧,不过更令他感到震颤的是,这白玉杯的花纹,委实是过分眼熟了。

      小皇帝装模作样的惋惜道:“啊呀呀,可惜了,此杯可是出自名家之手,唉?说起来这上京城最有名的琢玉大师岳思危,是你的长兄?”
      岳未深额上渗出细密汗珠:“正是家兄。”
      “哈哈,下次可要好好见上一面,时候不早了,你回吧,我就不送了。”小皇帝负手走到凭栏处,远远望着洄流江,嘴里哼起了一支坊间小曲,亭子上落着几只鸟,听见他开始哼歌,也跟着叽叽喳喳起来。
      岳未深再行一礼,转身离去。
      他知道,这是无声的警告。

      ——不要对我起二心,否则你的家人……
      想起和小皇帝一起的那个女人,岳未深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他本以为太后才是此间最硬的靠山,没想到,最深不可测竟是小皇帝。
      小皇帝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撇了撇嘴:“我不喜欢他,趋炎附势,胆子又小,还野心勃勃的,阴沟里的老鼠。”
      “朝中的人,不都是这个样子?”
      “也有个别,泥潭中涌出的清流,总是格外的令人神清气爽。对了,伊泽有没有传回什么消息?”
      “有,您请看吧。”少妇递上一张纸。

      小皇帝仔细看了看,略有些惊讶:“皇兄竟然舍得牺牲何吾欢来给聂家泼脏水,真是大手笔啊……可惜了,我还挺喜欢何吾欢的。”
      “要我想办法保他一命吗?”
      “不用了,先让他们斗就是了。哈哈,你说皇兄和母后,谁能赢?”
      “猜不到。我要走了,再不回去太后娘娘该起疑了。”
      小皇帝摆了摆手,少妇扶着凭栏的手微微用力,跳到了外面,惊起了檐上飞鸟,她足尖轻点跃下去,几个腾挪间消失在了层层宫殿中。
      小皇帝把手拢在嘴边,气沉丹田大喊一声:“薛承朗——”

      薛承朗施展轻功飞了上来:“臣在。”
      “背我下去,这楼梯太长了。”小皇帝张开胳膊。
      “是。”薛承朗蹲下身来,小皇帝熟练的爬了上去。
      望江亭是去年陵晔亲自督办建起来的,他最喜欢站在上面远远的望着城外,望着洄流江,望着夜里灯光汇成海的上京城。
      “薛承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建这个亭子吗?”陵晔懒洋洋的趴在薛承朗肩膀上把玩着一缕头发,也不知到底是谁的。

      “因为这里高,四周又空旷,没有人能偷听您说话。”
      “知我者莫若你啊。”陵晔笑着看了看远处的洄流江。

      四海书局——
      书生端着一碗小米蹲在门口喂鸟,平日里他天天这个点在门口喂鸟,方圆百里的鸟都记住了,一到时间就来吃白食。
      书生看着地上这些麻雀杜鹃喜鹊,忍不住就想起了自家鹤鸣山上养的那些大鸟小鸟,惆怅叹道:“一走这么长时间,不知道阁里的仙鹤都怎么样了。”
      “有专门的人养着,还能饿瘦了不成?”卫驰闲闲的扒拉着算盘,头也不抬的答道。
      “你不懂,没有人和它们玩耍,它们心情会不好的。”书生白了他一眼。
      “我不管鸟,我只管人,你这两天怎么不写书了?”突然失去货源,卫驰忧心忡忡。

      “这两天有别的事情做,书过两天再写。”书生撒完最后一把小米,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傍晚了,天气凉快了些,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书生叫了个小厮去买对面的肉火烧,刚烤出来的鲜肉火烧,撒着芝麻冒着热气,一口咬下去肉汁爆出来,唇齿留香,吃的好过瘾!
      “还是差点料,左花花做的更好吃。”书生一边烫的龇牙咧嘴一边抽空评价道。
      “左长老做饭用的可尽是天才地宝,寻常人家哪里吃得起?”一提起这件事,卫驰就肉疼。

      “自家山上长出来的,不吃白不吃。”书生眯起眼睛看着天上几只小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把火烧扔给卫驰,还顺便拿他衣服擦了擦手。
      卫驰惊怒:“你做什么?!”
      “小宝贝儿,过来——”书生抬手接住了从天上俯冲下来的几只小鸟,胳膊上肩膀上瞬间落满了叽叽喳喳的可爱球球。
      小球球们热情又亲昵的蹭着他,跑到他耳边叽叽喳喳说起了悄悄话,书生听着听着慢慢扬起了嘴角:“干得漂亮,走,今天开荤去。”

      小球球们一听更加兴奋了,满书局飞了起来,卫驰大惊失色:“快撵出去!书生!这些个鸟在书上拉屎我可饶不了你!”
      “你这么说我的小宝贝们,它们可不高兴了。”书生不知搞了个什么小动作,这些鸟纷纷冲到卫驰头顶上噗噗噗拉起了屎,卫驰气的眼前发黑,尖叫着跑去沐浴更衣了。
      书生捧腹大笑,笑完了来到内间铺开纸笔,写了张小纸条装在竹筒里,来到窗边一吹口哨,檐上跳下来一只白毛大雕,书生草草撸了几把,把小竹筒绑上:“去给阁主。”

      白雕应了一声,展翅飞走了。
      书生摸了摸下巴,小皇帝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先前还真是小看他了。

      鹤鸣山,四海阁——
      郁一闲练完剑热出了一头汗,脱下上衣抹了把脸,身边伺候的小丫鬟们立刻递上了毛巾:“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嗯,”郁一闲把脱下来的衣服递给她,“灵儿呢?”
      “夫人一直没上来,大概还在午睡。”
      “吃了睡睡了吃,当真是有福啊。”郁一闲感叹道。

      云笙灵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幽幽说道:“你这语气分明是在说我像猪。”
      小丫鬟们见他来了,伏了伏身子退下了。
      “啊呀,夫人什么时候来的?”郁一闲装模作样的惊叹道。
      “我走路声音这么重,你聋了才听不出来。”云笙灵幽怨道。

      “一起去洗澡?”郁一闲邀请到。
      “自己去。”云笙灵嫌弃的戳了戳他。
      郁一闲熟练的抓了把塘泥往他脸上一抹,再继续礼貌邀请:“一起去洗澡?”
      云笙灵捂着半边脸,眼看着湿哒哒黏糊糊脏兮兮的塘泥顺着脖子流到了衣服里面,气的头顶直冒烟:“郁一闲!你要不要脸!”
      “美色当前,脸这种东西都是身外之物!”郁一闲身子一沉,扛起云笙灵就往浴池跑。

      “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流氓啊!!!!!!”
      “哈哈哈哈哈哈!!!!!”
      看这土匪抢亲的架势,谁能想到这便是堂堂四海阁的外阁主大人呢?
      小丫鬟们捂着嘴巴吃吃的笑,拉着手去准备二人的干净衣物了。

      扑通一声巨响,郁一闲扛着云笙灵砸进了大浴池里,两个人乌黑的头发在水中晕开,好似一幅水墨画。
      “放开我啊!!你不要乱摸啊!!”云笙灵悲愤的挥开他的手。
      “自家夫人哪有不给摸的道理?”郁一闲振振有词。
      “啊啊啊!我要淹死你!”云笙灵掐着他的脖子就往水里按,郁一闲眼疾手快的握住他两只手。

      “灵儿乖一点,我就让人给你在池子里撒花瓣。”
      “谁要花瓣啊?!”云笙灵愤怒的挣扎着。
      “那你好好洗澡不要闹的话,我就带你出去玩!”
      憋在山上一个多月了,云笙灵早就闲到浑身长草,一听这个马上竖起了耳朵:“去哪玩?”
      “上京。”

      “好啊好啊!”他欣喜若狂的使劲儿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迟疑道:“我们不是答应师兄了嘛,要好好看家,不能乱跑。”

      “那怕什么,我从来都不听话的!师兄早就习惯了!”郁一闲一脸骄傲的挺直了腰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人还是很喜欢师弟这种性格的,虽然是个惹祸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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