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年》长山玉

5、彼岸花

　　从地府里回来，素年忘了汤水的配方，只好日日琢磨，琢磨来琢磨去，始终只能在汤水里加一滴生泪。
　　瑾夕劝她别灰心，总有一天会成功。
　　从那时起，瑾夕成了孟婆庄的常客，时时过来同素年讲话，话讲不过两句，他便坐在凳子上沉默。
　　素年也懒得搭理他，一人坐在窗棱上望着入口，嗑着瓜子。
　　他总问她等什么，她总给不了答案。
　　她确实忘了自己等的是什么了。
　　这日，瑾夕忙完了手边的事务，照旧来到了庄里。
　　“看你成日魂不守舍苦等，不如带你开开眼界？”
　　素年摇摇头。
　　她不能。
　　瑾夕便将外面的事说与她听，一桩桩一件件，令她原本静如死水的心起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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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有天，瑾夕来到庄里，正讲到祝英台同梁山伯变蝶双飞的结局时，冷不丁道：“不如我们成亲吧。”
　　闻言素年转过头，吐掉了瓜子壳，说：“昨儿个明宇也同我讲过类似的话。”
　　“你怎么回的？”
　　“我在等人。”
　　“他是谁都不知道。”
　　“就是啊。”素年郁闷道。
　　“咱俩过得了。我和阎王提过了，他同意了。”
　　“那行。”
　　翌日。
　　素年一袭红衣，瑾夕一袭白衣。二人拜了天地立了盟约。
　　日子照过。
　　偶尔有空，瑾夕会替她送走一些亡魂，素年会偷懒坐在窗棱上偷偷看他，嗑着瓜子。
　　三月十五后。
　　素年开口道：“咱这里是不是太冷清了？”
　　瑾夕擦着手里的刀回道：“还好。”
　　第二日，庄里来了位光头和尚。
　　瑾夕外出执行任务，素年翻看着他的生平事迹。
　　“哟，又是为了心爱之人。”
　　“阿弥陀佛。”
　　素年白了一眼，递上碗汤，道：“喝了吧，味道是差了点，喝了你就能投胎转世了。”
　　和尚不慌不忙拿出一枚花种交于素年。
　　“请帮我在这里种上，我希望她下来时能看见。”
　　“呵，知道了。”素年收下。
　　“多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素年找来一个盆子当即将花种埋在了黄沙里。
　　日复日，年复年。
　　花种并未开花。
　　几十年后，就在素年都以为它不会开花时，庄里来了位老妪。
　　老妪一进门，便看见了桌上的花盆，苍老浑浊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抱着花盆哭丧道：“我知道，是他对不对？”
　　就在素年打算翻阅她的前世时，老妪抹了泪，平静了心情，道：“姑娘，你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你说。”素年并未拒绝。
　　虽然她看过成千上万的故事早已麻木，但还是默许了。
　　“我本是官宦家的小姐，名为玉兰，家里把我管教的很好，从小没见过什么外人。十四岁那年，有人向家里提了亲，家里也应允了。我以为我这辈子不过是换个围墙荡秋千罢了。”
　　“直到定亲后的第三天，我大病了一场，家里请了道士做了场法事也未见好转，这才在亲戚的建议下到了五台山的寺庙里祈福。”
　　“你见到他了？”素年问。
　　玉兰点点头。
　　“他是为我主持的师傅的弟子，一路跟在他师傅身后不曾看我，直到临走时，我的玉佩掉了，派去的丫环半天不见回来，家里又碰见了熟人，无奈，我只是浑浑噩噩的自己回去找。”
　　“东西很重要？”
　　“是我外祖母去世前送我的。”
　　“我没找到玉佩，却在晕倒之际被他发现。病得太重，所有人商议之下，便在寺庙的西厢房住下。”
　　“他对我很照顾，朝夕相处，渐渐生了感情。”
　　“只是他一心向佛，无心儿女私情，我们也就将情愫苦苦压下。”
　　“为了能多见他一天，我常常偷偷倒掉汤药。就这样，一直拖着。亲事很快被提上日程，可我的身体根本不能支撑我回家。对方见我没几年可活，索性解除了婚约。这事被他知晓也只是无人时对我叹气道：‘你这又是何必’？”
　　见我日子不长，家里把我安排在寺庙后也走了。官场上的事不等人，没了我，家里需要培养下一个人取代我。我被彻底的放弃。”
　　“你不可惜吗？”素年问。
　　“我不后悔，那几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他为了救我，四处求医，我也知道我命不久矣，但他一直没放弃。”
　　“后来有一天，寺里传来他的噩耗，方丈告诉我他是为了我的药引只身犯险从悬崖上摔了下来，我看着手里的花种，说不清的难过。”
　　“我的病其实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是我一直舍不得离开他，才故意一直拖着。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他就不会……”
　　老妪声泪俱下。
　　“他走后，我选择在离他坟地最近的地方出了家。一晃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应该早就来过了吧，姑娘，请好好照顾这朵花，我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看见。”
　　说完老妪饮下了汤水。
　　素年送完她。看了看拿株落满老人泪水的花。
　　从那时候起，素年一有空便托瑾夕收集花种，不知不觉间，百里黄沙内尽数是曼珠沙华的身影。
　　素年一直在等，等那人出现，告诉他，曾经有个人为了你托我种满这花海。
　　后来，老妪每隔百年会出现，但那位得道高僧，再也没出现过。
　　瑾夕告诉他，那位高僧因潜心修行，最后修成了罗汉，早已升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