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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 ...

  •   自雪城下皇都,无非两种方式。一是陆路,一是水路。
      出城的时候将近早春,偶尔已经可以看见被银装素裹覆盖的星点绿意。借潺潺春潮一路南下,本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一切打算都在某人靠着船舷吐得死去活来之后宣告中止。
      连船夫都摇头叹道,少见晕船晕得如此狼狈的。
      于是一行人不得已中途弃船就车,摇摇晃晃中,半月可达的路程,愣是被拖了一个月才到沽城。
      “小姐,茶。”从大锅中取来已经煮沸的溪水,香菱小心的吹凉之后,递给了端坐在一旁不语的琦苫卿。
      小姐用的水,一定要是煮沸了过的。哪怕再清澈的溪水,只要条件容许就一定不能马虎。所幸此时正值春寒,热茶倒也暖胃。香菱总是担心,倘若是三伏酷暑的时候该当如何。
      除此之外,琦苫卿另有许多古怪的言行举止,有时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顽固。譬如不止饮水,连同餐具都得一并在沸水中当面烫过才放心使用;譬如一日早中晚餐后都必须按时漱洗;兴致来时在如何奇怪的事情都可说得头头是道,听见有人弹琴吹箫时却比谁睡得都快;从不爱用绸缎丝料,倒是对棉布的衣裳爱不释手等等……这些尽管称不上是惊世骇俗,但当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且那人还是名富家小姐时,就不能不说是引人侧目了。
      然这位大小姐也可算得上是一位好主子了。
      莫说安抚好了的小姐平时乖顺的如一只乖巧的猫;即使偶尔忘了那些奇怪又繁琐的规矩,琦苫卿了不起也皱皱眉头,吩咐重做一遍,责骂几声也不曾有过。只是在香菱看来,与其说这家小姐脾气好易伺候,倒不若说她竟是心灰意冷的连生气也懒似的。平日里坐在车里时,香菱总可看到琦苫卿一个人倚窗侧卧,双目透过车璧也不知望向哪里,面无表情无喜无悲,常常就可这般一动不动的坐上个大半日。偶尔香菱偷眼一瞧,竟不知何时她便睡着了——连就寝也是无声无息的。
      说也奇了,旁人若是这般,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只差没让人帮忙拎夜壶提裤子的养肉,少说也得胖个一圈儿,但琦苫卿月余下来竟瘦的比风刮得还快。初次见面时琦苫卿的模样就好似吹了气的球,圆鼓鼓的不说,偶尔还可在衣物遮蔽的缝隙下窥见皮肤上的点点红斑。这一月里头,香菱便是不是得见她毫无预警的便吐个一大盆血出来污了整个马车,又或者是忽然疼得额头发汗面色惨白蜷在被里一动不动。第一次见到时香菱还骇得大叫,便见马车硬生生停了下来,又见隔壁车厢里的如意公子窜了出来,将小姐用被子随意一卷拎到那一边去,又吩咐香菱将污了的车厢给清理干净。过了盏茶功夫,面容安详睡着的小姐便又被送了回来。这一来二去的,久而久之,香菱已经学会一到时候便自儿个将小姐包好送过去。现下琦苫卿倒是瘦的与旁人别无二致,面容也不再骇人,只是偶尔犯病的习惯也没见好,也不知何时才能好……想到这里,香菱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就算这小姐再难伺候,瞧这莫名其妙的病症,香菱也生不出半句怨言了。
      默然接过茶杯,琦苫卿以看似优雅的姿态慢慢啜饮着茶水,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面瘫,只是在努力让大脑变得一遍空白的时候偶尔恍似听见某人一声冷哧,便控制不住地将太阳穴周围的神经抽了又抽。
      “小姐,可是茶水太热了?”心细的香菱问道。
      有些迟钝的,琦苫卿缓缓抬头,以眼神示意她无妨,却连一个宽慰的笑容都艰难的挤不出来——这几日听从某奸人努力和自己抢身体的结果就是脑子比以前残了不说,一个小小牵动肌肉的动作都能让她满头大汗的好像绕了学校操场跑了三个八百米,最可怜见的是她连汗都流不出来,那真岂是一个靠字了得……
      琦苫卿早就知道这男人沾不得,所以当初是百般的装疯卖傻扮有为的失忆青年,就不肯承认自儿个见过这位惹不起的大爷(事后才知道这也算惹了他了,把她后悔的恨不能一头再栽回河里把自己淹死了)。只是这人倒霉出门踩狗屎不说喝凉水都能塞牙缝,她原本也没什么大的抱负,就盼着见风顺水得过且过,偏不知怎么被这奸人和这奸人的变态级老妹给看上,拿去填了某人不要的萝卜坑,连带给喂了不知什么奸险阴毒的东西,于是便在短短月旬尝遍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苦处。
      看惯了网络乱七八糟小说的琦苫卿,自是也知道莫名顶个别人的名头过日子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容易。先不说格格不入的习惯,光瞅着这面貌,就算咬死了牙龈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和那妖怪兄妹就不是一个等级的。这样随随便便抓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冒充能行么?不行。那么怎么办?改呗!
      那么如果看倌您认为这改就是化化妆戴戴人皮面具那么简单的事情,那可就错了。
      先不说这鬼地方有没有人皮面具(或者妖皮面具……)那鬼东西,光往脸上糊弄一张皮,就指望能够瞒过那么多人——尤其还是被某奸人强调住在“皇城”里,身边“奇人逸士”一堆,顺带老爸又是个不世出的高明妖怪的便宜大哥——还不如抹脖子比较快。更别说(据奸人所说),那群人光用鼻子就能嗅得出来自己是不是原装货……都属狗的么?!想到这里,琦苫卿就莫名的悲愤。(其实,人家原来说的是气……气啊……)
      总而言之,因为以上的种种,琦苫卿就不得不被迫吃了什么不传之秘的破烂药丸,叫什么“颜拓”的鬼玩意儿;然后又被灌下什么叫做“风形”的失传神方——紧接着这身子就似和稀泥似的被重组,皮肤是长了红疮破了又好好了又破。每日里就算是睡觉,琦苫卿都觉着耳膜里不时传来骨头细微移动的声音,每一寸皮肤都好似被撑到了极限,空气在毛细孔里进进出出,疼得她是死去活来。
      这也就算了,从第三天开始,琦苫卿就觉得自己脑子里不时冒出一些古古怪怪的东西,忽而是拍电影般一连串人影图片的掠过,忽而又是……讲不清文字还是对话的东西往脑子里直灌。走路的时候明明是想迈左脚,右脚就不知怎么伸了出去把自己绊了个四仰八叉,最可怕的是,有一日忽觉腹中不适,冲到茅房准备解裤腰带的时候却看见某个奸人一脸黑青的瞪着自己——她发誓,她的眼睛绝对没有往下看!!
      笑话,莫名其妙深受毒害的人明明是她,结果那奸人却沉着一张脸把她拎到车中,勒令她以最快的速度把后遗症给克服过来(这后遗症的说法还是跟她学的呢!)。做贼的喊抓贼,有没有搞错啊他!
      就这么一心浮气躁,琦苫卿好不容易控制平稳的思绪立刻被什么东西给炸开了般,轰隆隆直响个不停,浑身也跟着一阵微微抽搐,一股子腥甜味就泛上了喉咙。
      “小姐~!”香菱一声低呼,拿过帕子拭去琦苫卿嘴角溢出的血痕,一面忙不迭的大叫,“秋爷?秋爷?!!秋阳你在哪里?!!”
      此时,不远处的草丛里一阵细琐声响,继而钻出一个白肤金眸的少年,同样金色的长发在日光照射下熠熠生辉。紧跟着,一名瘦高青年紧随其后缓缓踱步而出。尽管和先头的少年相比,青年的浅色着装也好,黑色的长发也好似乎都并不是那么显眼,然而笼罩其身的淡漠高贵的气质却让人不敢忽视。
      “果然如爷所说呢。”少年撇了撇嘴,却仍旧神情严肃的紧步上前,“好了,别叫了,那家伙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倒是你,赶紧再备些干净衣物和热水来。”
      “如、如意公子!”香菱回头先是惊呼,继而连忙起身,一面擦去泪痕一面照着少年的吩咐准备了起来。
      幸好爷和公子回来的及时……可是公子和爷不是先去城里了么?从十来日前,爷就和小姐分乘两部马车,一前一后以相差约半个时辰的速度前行,好像是说怕在一起有什么影响似的。不过不管怎样,只要他们在这里,小姐就多半没事了。
      一把抱起琦苫卿,如意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解释道:“才走了一会儿,爷就说今日定有什么不对,赶了回来。算是运气,遇着这个笨……奔都不能奔的小姐又犯病……”很是生硬的将话拗了回来,如意在琦苫赟的冷睇下又将后半句吞了回去。
      “你动作快些,送到车里来。”心又不甘的对香菱说道,如意抱着琦苫卿,转身就要朝停在一边的马车走去。
      “啊~!”像是想起什么,香菱忽然说道:“可是先头不是已经同城主报过信,说午时前就可到城门,多半现在已经有人在城门接引爷和公子了。”可是小姐的病一耽搁起码要两个时辰。
      “让他们等着不就得了!”如意不耐的回了句。
      “……”让城主连同其他接引的官员在门口干等两个时辰,也只有这位被宠坏的主才有这个口气。
      待如意将琦苫卿安置在车中,琦苫赟缓步上前,同时淡淡地对刚爬下车的如意说道:“你一个人骑马先去城里安排。”
      啊?如意一愣,“爷?”
      “还不快去。”琦苫赟头也不回的上了车,将帘幕放下。
      见琦苫赟的口气已经是毋庸置疑,如意只得鼓起双颊,气冲冲的走到马车前头卸下一匹马来。想也知道,定是爷为他刚刚随口说出的话恼了。气死人,不就是被爷抓来扮作小姐么,这回可好,说什么为了坐实假扮身份,要塑造上下有序、尊卑有分的身份,连傻丫头都不能骂了。平时偶尔讽刺她两句,居然还会假哭着跟爷告状。也就香菱那个笨蛋会以为她家小姐身世可怜身体虚弱心地善良……去就去,谁怕谁啊,只是等这丫头醒了听说此事,天知道会把她肠子笑破多少根!
      香菱屏气凝神,一眼也不敢多看地待如意翻身上马疾驶而去。哎……这位坏脾气的公子,有事没事就爱跟小姐斗气,何苦呢……
      “香菱。”车中传来琦苫赟淡淡的催促声。
      “爷,这就来。”香菱迅速回神,端起热水、备妥的白布,恭敬的候在车门边。
      帘幕翻起,琦苫赟苍白的手掌上染着点点红色,拿了东西又收了回去。一拿一收之间,浓浓的血腥气充斥了香菱的口鼻——这决不只是方才琦苫卿呕出那些鲜血就能够造成的血气!
      眼观鼻、鼻观心,香菱没有因为自己的好奇心朝车内多望一眼。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得别听,这是任何一个跟在爷身边的人都得知道的规矩。
      车内。
      罩在面上的纱巾已经被不知扔去了何处,少女的脸上满是鲜血——不只是她吐出的,更多是从另一只手腕中泊泊流出的。
      “咳……咳咳……”因为口中奇怪的腥甜味,她连连呛咳出声,别过头去不肯再喝,却被一旁的青年制止地捏住了下巴。
      捏住她的双颊强迫她张开口,青年将自己手腕的伤口对准少女的嘴,“喝下去。”他沉声命令道。
      “呜……”被强迫着又灌了几口,少女终于忍受不住的拍开他的手,“我不要。”
      每次都这样,像个吸血鬼一样被强迫着喝那些东西,姑且不论这家伙不把自己的血当血的硬灌个不停,她又不是蚊子!
      虽然只有这种固定被“喂食”的时间,她的身体才像自己的,能够顺利地听从指挥活动起来。
      青年被猝不及防的打开了手,鲜血顺势摸在了少女的臂膀上,粘腻的触感让她惊慌的抬起头和青年对视——冷沉的双眸里隐隐可见少有的怒气和不耐烦。
      一时间被那种威势镇住,少女呐呐地说不出话,却又紧接着被那种不耐烦弄得一阵委屈,搞什么,又不是她自愿的,居然还摆这种脸色给她看。想着,她负气地别过脸。
      车厢内一时奇怪的静默,她心中隐隐有着不安的预感。应该……不会真地把他给惹毛了吧?这种小事情应该在他的地雷线以外啊……不过也说不准,搞不好遇到这家伙更年期呢?
      就在她因为紧张而胡思乱想的时候,下巴忽然又被钳制住,紧接着一股力量强迫她回头,她猝不及防的迎上一张已经渐渐熟悉,却忽然被放大好几倍放在眼前的面孔。
      琦……苫赟??!!!!!
      少女一阵发呆,然后被口中熟悉的味道惊醒,继而感觉到唇上的温暖和湿润……温暖和湿润?!!!
      双眼倏地睁大,少女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脸孔,连那家伙现在在做什么都忽视了。
      他他他他他他……居然亲了她?!
      她居然被吻了?!!!
      有没搞错?!!!
      因为事实让人实在难以接受,少女对青年此时的举动一点反抗的意向也没有,就任着他吸吮自己伤口处流出的鲜血,然后喂了过来……一口……两口……三口………………
      “你有完没完?!!”忽然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琦苫卿连滚带爬的逃到车厢的另外一端,一脸恐惧的看着他。“你你你……”那种事情你也好意思做?你们古人不是最好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的么?
      这丫头显然忘了这又不是古代中国,而且她看见这家伙的第一次他连男男都受了……
      “过来……”
      “……不要!你离我远点,走开,滚……哇!!”她一阵连推带搡。青年像是被弄得不耐烦了,一把拎住她的脖子就提到面前,送上一个你给我乖点老子现在心情很差的眼神,于是这丫头顿时瑟缩的连动都不敢动,任他掐着脖子继续喂……四口……五口……六口……
      ……呜……她嫁不出去了……………………
      终于在怀中的野猫炸着毛的情况下强迫喂食完毕,青年顺手从外头的侍女手中取过白巾,又从车内的小箱中取出药物,一面为自己包扎一面冷言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控制好药性,果然人脑子笨做什么都不行。方才的事情只是怕因为你的任性浪费了药性,你可别想着赖上我。”说罢,他掀起车帘下了车。
      赖上他?
      他以为他是谁啊?
      琦苫赟你这个自以为是、变态、阴险的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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