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背后》铁路上的阿财

9、四百块

　　“陆瑶，你报哪个学校？”吴小莉拿着一本全国各校的录取分数表凑到陆瑶跟前，抓耳挠腮满是焦虑。

　　“我第一志愿报的北师大。”陆瑶拿着志愿填报表冲着吴小莉挥了挥。

　　“唉，好纠结，老师就发这么一本破表，该怎么填完全两眼儿一抹黑，就只有对着分数线瞎蒙。”吴小莉满腹牢骚。

　　“你之前不是想去北方吗？要不你跟我一起报北京的大学算了，咱可以做个伴儿。”陆瑶提议。

　　“我再研究研究，这么重要的事儿，可不能马马虎虎稀里糊涂的填了。”吴小莉嘟囔着。

　　“陆瑶你知道吗？我刚把作业收去办公室交给老师，老师说高考时咱们要住宾馆，还是那个区最好的宾馆。”吴小莉有些小兴奋的说：“我还没住过宾馆呢，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最好的宾馆？陆瑶心里咯噔一下。她的第一反应是：要交多少钱？

　　担心什么来什么，班主任老师进教室来了，她径直走上讲台，大声说：“安静一下，给大家说一个事情。高考期间所有考生都要封闭住到考场旁边的宾馆里，为期两天，费用是四百块，本周之内要交齐。”

　　四百块……陆瑶觉得有一块石头压在心坎上，让她呼吸困难。

　　晚上陆瑶心神不宁的的回到家里。但眼前的一幕让陆瑶大吃一惊。地上到处是被打碎的碗碟，饭菜散落在地上，茶几也翻了。陆明和陆瑶爸不在，只听见陆瑶妈低沉的“呜呜”的哭声从卧室传来。

　　陆瑶走进去，发现陆瑶妈正靠坐在床头，双眼已经哭得红肿。

　　“妈，你怎么了？”陆瑶轻轻的问。

　　“我们全家要去要饭了，呜呜呜……”陆瑶妈边哭边说。

　　从陆瑶妈断断续续的描述中，陆瑶得知，陆瑶爸被骗了几万块，而且钱还是跟别人借的。当陆瑶爸发现上当时，骗子已经卷款逃跑。一开始陆瑶爸还瞒着，直到借钱给他的人上家里来要钱，陆瑶妈才知道。

　　陆瑶不知如何是好，她走出卧室，站在阳台上，整个身体觉得无力。阳台外面的千家万户灯火辉煌，有时隐约可以看到别人家客厅里人影的晃动。这其中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些人，随时面临着生活甩过来的一记耳光。

　　接下来的几天里，全家做了一个重大的决议：卖掉陆明的车还账。尽管陆明不甘心的闹腾了一番，但终究还是无用。

　　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陆瑶要交的四百块像一根刺一样，卡在她的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正当陆瑶寻思着如何开口时，陆瑶爸来找她了。

　　“陆瑶，跟你说件事儿。”陆瑶爸犹犹豫豫的样子，让陆瑶有不好的预感。陆瑶看着爸，没有说话。

　　“高考你就别去参加了，你以后的事儿，我来给你安排。”陆瑶爸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他的语气很平和，但嘴里吐出的这句话，让陆瑶如堕深渊。陆瑶突然想起小时候，亲戚们夸陆瑶成绩优异时，陆瑶爸一脸傲娇的说：以后砸锅卖铁也要供她读书。

　　从开始到现在，锅从没砸过，只是真的到了要拿钱的时候，陆瑶爸的脸就像变戏法一般，判若两人，让陆瑶一辈子都忘不了。如果陆瑶妈对子女的无情无爱和陆瑶爸前后不一的虚伪，让陆瑶选一个哪个更恨，无疑是后者。

　　“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安排我的以后？餐厅服务员？扫大街的清洁工？”陆瑶对着陆瑶爸哭喊。

　　“反正我给你说了，不准去考试了，考了也没用。这段时间我给你留意着哪里在招人，找到了你就去上班吧。”陆瑶爸强硬起来。

　　“不管我以后读不读大学，高考我一定要去参加！”陆瑶流着泪，坚定的说。

　　“后面我和你妈不会给你一分钱，你想想吧。”陆瑶爸无情的扔下一句话。或是怕陆瑶考出好成绩后再阻止她上大学，他会被亲戚戳脊梁骨，陆瑶爸尤其坚持。

　　“不是还有两三周就考试了吗，能花多少钱，陆瑶，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花费的，我给你！”陆明走上前来，斜了一眼陆瑶爸。或是在对卖了车这件事情表达愤怒，陆明这段时间特别喜欢跟陆瑶爸和陆瑶妈唱反调。

　　陆瑶爸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陆瑶心里恨，别的父母盼着自己的孩子成绩好，自己的父母却盼着自己不好，怎么能不恨。

　　她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去学校，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更不想异样的眼光在她身上流连。

　　“陆瑶，你怎么了？”察觉到陆瑶的异样，杨倩关切的问。

　　“没……没什么，我去上个厕所。”陆瑶低着头眼睛看向别处，起身走出教室。她看四周都有人，想了想，就朝着三人经常呆的实验楼阳台走去。她要找个地方平复心情，那里没人。

　　陆瑶站在圆形阳台边，她不敢想那些事情，一想到，眼泪就会喷涌而出。她用袖子擦干眼泪，对着天空深呼吸。

　　“陆瑶……”一阵声音从背后传来。陆瑶转身一看，是杨倩和吴小莉。

　　“陆瑶，你没事儿吧？”看到陆瑶的样子，吴小莉走上前拉住了陆瑶的手。

　　听到关切的话语，陆瑶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像开闸的河水一样涌出。听着陆瑶哽咽着的描述，杨倩用力握着陆瑶的手，好像要把自己的力量给陆瑶。

　　“不用担心，你好好考试，不要管他们说什么。等考上了师范学校，就离开那个地方了，你就自由了，再也不用看那两幅嘴脸。”吴小莉有些气不过，她是家中独女，虽然也不是什么富裕之家，但父母还是把她当宝贝一样疼爱。

　　陆瑶不想再哭下去。情绪稳定后，她反复问二人一句话：我的眼睛看得出来是哭过的吗？
　　杨倩看着那双红肿的眼睛，不忍心的说：“看不出来了，我们去厕所洗把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