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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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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渝到北京的那天,不凑巧的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雨。
雨水噼里啪啦的拍打在水泥地板上,溅出了不少水花,尽数撒在高价轿车身上。
透过墨色玻璃看,天角更加灰蒙蒙的,死气沉沉,车旁并列的是杨树,参天又笔直,再远些有红绿相间的运动场,即使是冒着雨,运动场上士兵脚步声还是铿锵有力。
舒知萦端坐在舒渝的旁边,一双眼睛似有若无的瞥在她的身上,红色疤痕星星点点铺在少女袖口处,像一只只贪得无厌的虫子,啃噬着少女白皙的皮肤。
舒渝的五官出众,比普通女孩要立体,却少了普通女孩特有的温软与娇憨。在香港时,舒渝看起来就不近人情,尽管舒家外面万般流言针对,她依然像个不落凡世的仙女,不理俗世。现如今,她的脸颊上贴着大块白色纱布,纱布下面,是足有五厘米长的划痕,这划痕,添给少女许多颓靡与病态,偏偏她不吵不闹,一度让舒知萦觉得舒渝处在崩溃的边缘。
那身伤疤,论谁也不会好过,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之后,舒渝选择了缄默寡言,收了几分清高,多了几分静默。
只是她不计较生活的得失,生活却没有回馈她应有的安宁。
上流子弟在贵族学校对她这个来历本就不明的舒家污点嘲讽,对她满身的疤痕无限的耻笑,没有舒知蕴的舒渝就是没有保护伞的孩子,外面风雨太大,除却舒知蕴,没人护的了她。
权衡再三,舒知萦在吃饭的时候通知她:“香港这边不太适合你学习和生活,我联系了你父亲那边的亲人,他们挺希望你回去的,考虑良久,这是最好的选择。”
昏黄的灯光笼罩在女孩单薄的身子上,一双水墨浸染的瞳孔中微微晃动,而后,她轻轻点头。
舒渝的爸爸叫阮建川,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三代都是军人,早年间舒知蕴出差到北京,认识了阮建川,后来阮建川殉国,舒知蕴才刚刚怀上舒渝。
因此,舒渝打出生没有见过亲生父亲,也没有见过父亲的亲人。
听舒知萦有意无意的提起过,阮家不喜欢舒知蕴,就像舒家不接受阮建川一样,所以舒渝的存在,放在舒家不受欢迎,放在阮家应该亦是如此吧。
车子缓缓驶到一幢中式院落,门口尚还有一个士兵,见车子过来立马进了屋,直至车子停稳,陌生的面孔便一一出现在车窗外。
舒渝带上帽子,头发垂落在脸上,不仅别人看不清自己的容貌,外界的视线,也隔绝了大半。
门口身着军人正装的老人,中年人,以及一身规矩的旗袍里的端庄女人衬出压抑的氛围,不过三人,俨然如一支军队整齐,宛若有什么大阵仗一般。
司机为舒知萦熟练的开了门,夹杂着雨滴的冷风袭来,冻的她也在车里打了个哆嗦。
舒知颖穿着的是当季的高定,在香港穿是合适,可是到了北京就要另当别论,她微微皱眉,却还是不失礼貌的笑了笑,转而伸出一双手臂,“阿渝,来,到地方了。”
舒渝听从的下了车,头却依然没有抬起来,外面是丝丝小雨,泥土的味道混杂在其中,她微微皱了眉,却没一个人看见。
舒渝的爷爷阮令山,俨然一副军人正派的模样,年近七十,气势不减,他瞧着低着头小小的孩童,却怎么也瞅不到她掩藏住的面颊。
舒知颖优雅笑道:“您是阮首长?听我姐姐说过早些年您对她照顾有加。”而后眼眸含笑望着旁边年龄相仿的人:“那这便是阿渝爸爸的弟弟了吧?”
阮令山点了点头,似乎不想和舒知颖多话,只说了:“长途跋涉辛苦了。”而后转身进了屋子。
阮建成明白这意思,沈箐作为阮家媳妇更明白阮令山的意思是让来人进屋,她礼貌的走到舒知颖的身边,见舒渝正轻微的打哆嗦,于是把身上的披风拿下,轻柔的披在舒渝身上,一双眼眸中流露出怜惜,尽管她并没有看到女孩长的是什么模样,“进屋再说吧。”
而远处,篮球场边上拿着望远镜的林韧正实时播报着从舒渝下车到进屋子之间的全部过程。
舒渝穿着的是纯白衬衫收腰连衣裙,外面裹着卡其色的大衣,即使是下大雨,也是过分厚重的装扮。
他收下望远镜,语调不明的跟身后几个人调侃:“卧槽,这他妈从北极来的吧?”
要知道,操场上几个少年,皆身穿军绿色半袖和黑色短裤,即使是下雨还义无反顾的打着球。
阮卫洲听言,随意把球扔到给另一个人,然后微微皱眉道:“她进家了都?”
“嗯,你妈还把披风给她披上了,搂着进去的。”
“那我回家看看,你们继续。”阮卫洲眉头更紧,最后还是如此告知几个兄弟,迈着阔步朝家走去。
阮卫洲走后,沈瞻贱笑更是布了一脸,悄悄回头看正投进了一个三分球的少年,雨水打在少年的背心上,与汗水混合贴在胸膛,完美的腹肌轮廓印在上面,男人的硬朗,在他身上早早先体现。
程均安,大院顶桀骜不驯的主儿,性子倔打架狠偏又长的好看,是大院子弟里的霸王,所有长辈眼里的刺头儿,惹不起惹不起。
于是沈瞻压低声音,不让程均安听见的同时也完美避开了阮卫洲,“长的咋样啊?能配得上安哥么?”
林韧看着那辆豪车,眼里是艳羡,嘴角却要撅到天上去了,“没看着啊,估计呢不会太好看,好看的小姑娘谁不穿的跟杜微言似的啊,那长腿细腰,啧啧。”
大院男孩太多,仅有的几个女孩,早就成了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其中杜微言,是他们口中最多的女孩。
杜微言漂亮大方,俨然是大家闺秀的模样,谈吐言行都拿得出手,在竟成中学,也是妥妥的一枝花呢。
沈瞻坏笑的点了点头:“也是,哪有那么多好事让安爷摊上,有一个杜微言就得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一旁的程均安放下球,跨步走过来,懒洋洋的问:“你俩说什么呢,还打不打了?”程均安心知肚明他们在说什么,没有戳破是给他们面子。
林韧是个不知死活的,他拍了拍程均安的肩膀,略有遗憾的告知他:“哥们儿,您的这个未婚妻不是特别给力,刚刚我给您勘察了一下,事实证明这港澳的不如大陆的,还是咱们杜女神更胜一筹。”
沈瞻拉着林韧,赶忙圆场道:“快得了,宁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别信林韧这张破嘴,他连人长相都没看清楚呢,净在这散播谣言。”
程阮两家交好,早就说过两家如果有男有女一定结娃娃亲,本来阮家没女孩,这话就当一听,说说也就过了。可现在有了女孩,几个男孩少不了拿这话打趣,程均安不禁心头堵塞。
操,好好的定什么娃娃亲。
程均安双手插兜,轻飘飘的送过去一个眼神,比雨水更渗人骨髓的寒冷,让两人皆是一哆嗦,不过还好,他没计较俩人打趣他的娃娃亲,而是懒散道:“不打拉到,去吃饭。”
好在林韧也只是说笑一下,没两句话倒也忘得干净,“那出去吃吧,吃火锅,这天适合吃火锅。”
程均安把背心脱下,攥出一捧水,漫不经心道:“换身衣服再说。”
很快三人打了个车直奔街里,这条街离大院不算远,大院的孩子常来吃,今天雨天,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人,可是里里外外,竟把小店坐满了。
屋子里坐了不少姑娘,见到程均安一行人进来,目光纷纷定在他们几个的身上,简单的黑色半袖与运动裤装着的是高挑又结实的身体,那张脸,五官硬朗,因为眼窝深,目光愈发深邃,痞里带着英俊,实在是好看。
他嘴里嚼着口香糖,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换家,人太他妈的多了。”
虽然人多,这里口味确实不错,林韧其实不大想换,下一秒,他的救兵就来了。
林韧口中的杜大美女,正款款从里间走来,因为暖光的原因,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均安哥,好巧啊,你们也来这吃火锅?”
沈瞻:“是啊,可是没地方了,没想到今天还挺火。”
没等程均安开口,沈瞻就抢先回答,这个言下之意明确,无非是想和杜微言拼个桌。
这下杜微言眼睛更亮了:“那要不要一起,屋子里只有我和周昕。”
程均安耸了耸肩膀:“算了,你们吃吧。”
杜微言却不依:“一起吧,不碍事的,添几双筷子的事情嘛。”
语气娇憨软糯,满满撒娇的腔调,林韧忍不住憋笑,还是推了一把程均安:“行了,安爷,雨太大了,老弟走不动了,那就一起吃一口呗,又不是不认识。”
程均安面不改色,淡淡道:“哥几个还得抽烟喝酒,小姑娘在,不方便。”
林韧一听这话没法反驳,确实,女孩在旁边确实是不大好。
女孩眼里的光淡了几分,不过听到程均安终是为自己考虑,心里还是开心,她扭捏道:“那你少喝点,也别抽太多烟。”
林韧痞笑,眼里尽是不正经的戏谑:“这管的也忒紧了点吧。”
这下杜微言彻底红了脸,她娇嗔道:“谁要管你们啊。”然后后快速的跑开了。
沈瞻头疼的看着这一幕,白了一眼林韧,率先出了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