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O MOON

1、回家

　　飞机划过黄昏的天空，就像流血的伤口。
　　彩欣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回到这座城市，一别十七年，你好吗？严帆。
　　三月的A城和风阵阵，郊区的空气格外清新，阳光柔和地洒满各处，彩欣站在严帆的墓前，久久说不出话来。严帆，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你。
　　离开的时候，彩欣注意到了那束白色玫瑰，那是他们共同喜欢的花。
　　彩欣在欧洲学习了十七年的音乐，回到A城顺利地找到一份音乐学院的工作。
　　系里的学生都开始谈论这位新来的美女老师。男生说，她很有气质，女生说，她很有品位。不出一个月，办公室里就堆满了追求者送来的花，百合，玫瑰……
　　35岁的女人，职场情场双得意，羡煞旁人。
　　某日，彩欣经过第二音乐教室，门内传来美妙的钢琴声，那种感觉就像……彩欣笑笑，不可能的，严帆已经离开了。彩欣还是推开了门，明知不会是严帆，她还是想证实一下，女人有时傻得很可悲。
　　钢琴前坐着一个纤细的男孩，他真的还只是个孩子，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可是，他的钢琴却弹得这么好，就像一个人……彩欣把思绪拉回，怎么又想起了严帆。
　　纤长的指尖，音符完美的划过。彩欣听得入了神。琴声嘎然而止，男孩发现了彩欣的闯入。
　　“你是这里的学生吗？”应该不是吧，这优秀的学生她不可能不知道。
　　男孩满脸不屑，径直往外走，手里还提着篮球。
　　“打篮球会伤了手。”出于爱才之心，彩欣好意的提醒道。
　　男孩顿了顿说：“老太婆。”
　　真是个讨厌的孩子。
　　美女老师的课是堂堂满座，不仅因为她年轻漂亮，还因为她的课有趣自在。
　　那天正讲到肖邦，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彩欣却发现后座有个男生正蒙头大睡。
　　旁边的人推了推他，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不情愿的抬头。
　　原来是他，好巧！
　　“那边穿黑衬衫的同学，能谈谈你对肖邦的见解吗？”彩欣看着那男生，他的脸明显比这里的其他学生稚嫩。上回他在教室里弹奏的就是肖邦的曲子，想必他对肖邦有独特的见解。
　　男生不回答，转过头去看着窗外，这个女的好讨厌，打扰他的美梦。
　　彩欣非常尴尬，幸而下课的铃声在这时响起，为她解了围。说实话，从那次起，彩欣便对男生有了兴趣。
　　男生叫严若航，十六岁便以优异的成绩进入音乐学院，性格古怪，同学们都叫他：Zero。
　　好巧，他也姓严，是你吗，严帆，你舍不得我，轮回转世，再次来到我的身边。
　　下班时，彩欣经过第二音乐教室，起先教室很安静，忽然悠扬的乐声传来。肖邦！彩欣的脑中闪过第二名字：Zero！彩欣推门进入，果然又是他。
　　Zero笔者眼睛望我的弹奏着，全然没有发觉彩欣已经站在他的身边。一曲毕，彩欣轻轻鼓掌，露出欣慰的笑容，她也不明白，心里为什么会有一种欣慰的感觉，也许Zero很像严帆吧。
　　Zero美好脸色地看着彩欣，捧着篮球往外走，每次他弹琴，这女人就会出现，阴魂不散。
　　彩欣重复上次的话：“打篮球队一个钢琴家而言是致命的伤害，”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罗嗦了。
　　“我的事，你少管，三八。”
　　被自己的学生，一个世纪岁的学生再三顶撞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发怒吧。
　　什么态度！！
　　彩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她在犹豫，该不该去一个地方，那里有她很想念的人。
　　思考了半天，彩欣最终放弃了坚持，去了又怎样，严老夫人不会见她的，十七年前，一切就说得很清楚，老死不相往来。
　　彩欣走进一家名为年华的酒吧，她的青春还没有开始，就在十七岁的夏天提早结束了。这十几年的年华，她都交给了回忆。严帆，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会生气吧，我没有像当初答应你的那样好好照顾自己，反而将生活弄得一团糟。
　　眼前不停闪过破碎的画面，就像老电影里的那种晦涩。
　　严帆……牙牙……严老夫人……
　　好乱！一切就像是纠结的锁链，纤绊着彩欣的生活。
　　“Black Russian ”囫囵吞下，除了痛苦，什么也品不到。调酒师再次递上这种色调凝重的酒。这是一双很适合钢琴的手，循着这双手，彩欣看见了它的主人——Zero。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个小鬼！
　　“你怎么在这里？”如果彩欣没有记错Zero还没有成年。
　　“你可以来喝酒，凭什么我就不能来调酒？”Zero冷冷道。
　　“你还没有……”不等彩欣说完，Zero狂笑不止。
　　“大婶，什么年代了，未成年？哼——”和三十几岁的老女人果然有代沟。
　　“大婶！我有这么老吗？”女人到底是女人，永远最在意自己的年纪：“小鬼，你父母都不管你吗？”
　　Zero不再理会彩欣，顾自调酒去了。彩欣没有看见，当她提到父母的时候，Zero得脸色有多难看。
　　“现在的小鬼都这么嚣张吗？不知道牙牙是不是也这样？”彩欣苦笑，又点了杯Black Russian 。
　　Zero对这个老师倒是产生了几分好奇，她一杯又一杯的喝着，与往日开朗的她大相径庭。
　　那晚，彩欣喝得烂醉，站都站不起来，实在有损形象。Zero无奈的看着彩欣，三十几岁的人，却还像个孩子一样要人照顾。算了，就当发挥善心，送她回去吧。
　　彩欣虽然醉了，但还有模糊的意识，她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Zero，Zero还是冷冷得说：“我对欧巴桑没兴趣。”彩欣笑，真是个孩子。
　　彩欣的家四处洋溢着音乐气息，满满两个书架的CD，墙上挂着各种乐器，空气中似乎也漂浮着音符。彩欣已经沉沉睡去，梦中她又听见严帆所弹奏的《星空〉，梦中她又看见严帆绅士的冲她微笑。
　　乐声悠扬，酒精带来的迷幻与疼痛渐渐退去，彩欣分明听见，有人在琴房里弹奏《星空》。
　　彩欣从床上窜起，三步并作两步的跑道琴房，匆匆推开门，泪水夺眶而出，她看见，严帆温柔的冲自己微笑。彩欣跑上前，抱住他，紧紧地，她知道，只要松手，严帆就会离开。泪水滂沱，彩欣什么都不说，只是哭，十几年来积蓄的感情像山洪暴发一样，波涛汹涌。
　　晨光微曦，透过白色窗帘静静洒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唯美的就像一幅油画。
　　彩欣的举动着实吓了Zero一跳，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首钢琴曲会把他和一个去世十七年的人联系起来。哭了很久，彩欣靠在Zero肩上睡着了，十几年来不曾有过得安心。
　　彩欣再次醒来已是黄昏，这一觉好长，好舒服。Zero就趴在她的床边，看样子累坏了他。彩欣怜惜的给他盖上被子，走出房间，贪眠的结果就是头晕，晕的厉害，天旋地转。她扶着墙，凝视空荡荡的琴房，心像被淘空了一般，终究只是幻觉。她的眼睛已干涩得流不出泪水，可她还是感到了炽热的液体正从身体里抽离，又痛又酸。
　　Zero醒来，床上已空无一物。
　　“你醒了。”Zero不解的看着彩欣，这个清晨还在他怀中哭泣的女人现在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昨天真是麻烦你了，晚饭快做好了，留下来吃吧。”
　　餐厅里只有刀叉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不停回旋。
　　“昨天没回去，不要要紧吗，你妈妈不会担心吧？”彩欣的目光不经意地转向Zero，不可否认，Zero很帅气。此刻，帅气的脸上多了一丝异样，这一细小的变化被彩欣捕捉住了。
　　“怎么了？”
　　Zero放下餐具，起身取外套。走到门边，犹豫了一下，说：“晚餐很好。”
　　就这样，彩欣和Zero就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重新回到了往日的生活。（其实他们是没发生什么）Zero还是那个满腹才华，上课偷懒的拽小子，彩欣也似乎忘记了那晚让她心痛的根源，快乐的过着每一天。
　　期末评定的结果出来了，彩欣所教的学生都有不错的成绩，除了Zero。这对于老师而言是种失败。彩欣怒气冲冲的来到第二音乐教室，这已是她和Zero之间的默契，只要没有看见Zero的踪影他一定就在这里，有时彩欣经过这里，听见琴声就会站在门外好久，出神地想着以前的事。
　　“严若航！！！”彩欣的声音足以吓死一头象。
　　Zero缓缓抬起头，瞟了眼愤怒的彩欣，重又埋首弹琴。
　　“严若航！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叫Zero了。交白卷！很帅是不是？！”
　　“老师，你转教美声了吗？”Zero调皮地笑。
　　老师……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彩欣，这个笑容还蛮可爱的嘛。半天彩欣才反应过来，Zero实在损自己。
　　“严！若！航！”
　　“三十几岁的女人老这么大喊大叫，更年期提前了？”Zero耸耸肩，一脸迷茫的样子。
　　彩欣真是被他弄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小鬼……唉，上辈子欠他的。
　　“拿着。”彩欣将一纸文书递给Zero。
　　Zero挑眉，问：“什么？”
　　“看了不就知道了。”
　　Zero瞄了一眼，丢开文书，说：“你想让我去？”
　　“嗯，以你的才华，没问题的。”
　　“哈哈哈~才华？圣银学院里恐怕只有你会说我有才华。老师，你忘了我的期末评定了吗？”说完又看看彩欣手里的评定报告。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口气和别人说话。”听他叫老师还真不习惯：“我相信你的才华，更相信我的眼光。”
　　“你的眼光？你以为你是伯乐？”Zero。
　　“那你是不去了。”
　　“不去。”Zero看到彩欣十分恐怖的脸色后，又说：“你推荐我，别人也不会答应。”
　　彩欣自信的笑着：“这么说，只要‘别人’答应你就去参加？”
　　“是的。”Zero知道，这种国际性质的比赛会有很多人争破脑袋想去参加，系里的主任，教授都希望自己的得意门生去，要答应让他这个0冠王参加，好难。
　　回到家，彩欣累得倒在床上，今天和主任吵的头都快炸了。
　　参加音乐大赛的名额只有两个，一个自然给了成绩优异的提琴王子——乔慕，而另一个，彩欣建议给Zero，没想到主任一口否定。
　　“主任，严若航的才华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什么不让他去参加呢？”
　　“彩欣呐，这半年你也看到了，严若航只有才华，可是他根本就不珍惜他的才华，我想，你已经找过他了，怎么样，他自己没有参加的意思吧。”
　　“我有办法说服他的。”
　　“不行。”
　　“为什么？”
　　“我不能让那种毫无集体荣誉感的人去毁坏学院的名声！”
　　集体荣誉感？彩欣想，如果Zero听见一定会大笑吧。真奇怪，彩欣于是怎么老是想到Zero的反应。也许因为他和严帆很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