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初见 ...
-
第一章初见
舞蹈家俱乐部的露台外总有陆陆续续地人行过。
马洛在露台外，点着烟，万分无聊地随处打量。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那层薄烟随即轻轻地飘散在空中，消失了踪迹。
“先生，我说。”
马洛闻声抬眼 ，见一俱乐部的服务员扶着一辆劳斯莱斯，面上挂着不耐烦的神色，对着车里面躺着的人说着话。
他听见他刻薄的声音从那张嘴里一张一合地吐出来：“您这腿能不能收一收，好让我关上车门？又或者，我直接一开到底，您干脆掉出来算了？”
马洛打量了一下车里的那人，他左脚悬在车门外，看上去挺年轻，但是头发早已银白一片，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还有只脚悬在那，整个人看起来刚从酒缸里捞出来。
不过身上穿着晚礼服，看起来刚花了不少钱。
他身旁有位美丽的女子，有这一头暗酒红的头发，只不过脸上挂着冷漠而不耐的深情。
他们后来又说了一些话，马洛在旁边站着，他不是有意要听，只不过是恰好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了。
“卖了？什么意思？” 那女子神情一变，喊问道。
“卖了，就是字面意思，不卖我就没法过日子了。” 白发男子倒是很温和地说道。
那女子声音一下冷漠下来：“哦。”
服务员闻言，脸上神情更不屑几分，他似嘲讽道：“再见了——哈，再也不见。”
说罢，便干脆松开手，车门大开，那白发男子没了倚靠，滑下座位，一屁股坐在地上。
马洛看到这，走上前扶了他一把，把他拉了起来。
“谢谢，实在是感激不尽。”虽然他已经喝醉了，但是似乎不像对外界没感觉的模样，身为一个醉鬼反而对马洛的帮助万分感谢。
“呵，”那姑娘坐上车，扶住方向盘，声音仿佛已经被冻住，“倒是得感谢你拉他起来。”
马洛又吸了口烟，随机将烟一丢，脚踩上去碾了下将烟灭了：“我扶他上座位吧。”
“不用了，我还有个约会，现在已经迟到了。”她看都没看一眼马洛手臂里环着的男子，踩下了油门，劳斯莱斯已经启动了，“他，只不过是一条走失的狗——训练的挺好的，还算挺好的吧。”
“你要无聊也可以帮他找个人家。”那姑娘的声音随着劳斯莱斯跑开而消散了。
马洛目送着她离开，车子开上日落大道，一会儿就没影了。
那服务生也回来了，马洛还扶着那男人，只不过他已经在马洛的臂弯里睡着了。
“扶着一个醉鬼有什么用呢？不如看看女人。”服务生讽刺道。
“你认识他？”马洛问道。
“哦……这个，听那个女人喊他特里？除了这个以外，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们这边客人很多，一个混球算不得什么。不过，我也就来这里两星期。”
“谢谢。”马洛掏出停车票给他，“帮我取一下车。”
服务生嘟哝了一句什么话，马洛没听清，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
手上扶着的特里睡得死沉，仿佛是一具尸体，一动不动。
没一会儿，白外套——那个服务生把马洛的奥兹开过来了，帮着他将特里扶进了车，不过动作是可见的粗暴。
这时那个尸体般的人终于动了动，他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在什么环境里，又对马洛说了句谢谢，转而呼呼大睡，又变成了一具尸体。
“哈。”马洛没忍住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礼貌的醉鬼——你懂的，一般人醉了之后的形象都不太好。”
“是吗？是吧。”白外套用没什么感情的语调说着话，“高矮胖瘦，什么举止动作态度的都有。我见的多了。而且一个个都是废物。”
他说完又瞥了眼座位上瘫着的那个人：“这个——似乎做过整容手术。”
“这样。”马洛递给他一美元，白外套接过了说了声谢谢。
至于整容手术，他没说错。这位新朋友的右脸僵硬发白，能看出几道接缝线似的细长疤痕。疤痕两侧的皮肤过于光滑。确实做过整容手术，而且还相当大。
“然后呢？他怎么办？”
“带回家吧。等他清醒了再说——清醒了自然就会走了。”
“是吧，一个好心人。”白外套咧了咧嘴，“好心人，走吧。”
事实会证明把一个醉鬼弄回家真的是一个不妥的举动。
马洛住的地方，月桂山谷的丝兰大道，有着一段长长一眼似乎看不到头的红杉台阶通往前门。
女房东去爱达荷州陪守寡的女儿了，她也不愿意爬这长长的台阶。
马洛把特里弄上台阶废了好大一会儿工夫，特里时醒时睡，两腿似乎已经离他远去，帮不上忙，每次道歉的话说完一半就又睡着了。
马洛爬到一半，不由得叹息，在半路停了停，又借着光打量了几眼那疤痕，随后他也没再说什么，把特里拖进了房间。
特里在沙发上躺了两小时，忽然醒来，刚醒时还晕着，缓了几分钟才望望四周。
“我这是在哪？”特里问。
“我家。月桂山谷，丝兰大道。”
“……谢谢，我叫特里·莱诺克斯。我住在西木区的一套公寓，家里没人。”特里说完又顿了顿，声音小了些，“我想要一杯黑咖啡，可以吗？”
马洛点点头，给了他一杯咖啡。
“真是万分感谢。”特里抿着咖啡，小心翼翼地紧靠着杯子拿住托碟，马洛看出来他还是浑身没力。
“我怎么会在这……？”他问马洛。
“你醉倒在舞蹈家外面的一辆劳斯莱斯里——你的女朋友甩了你。”
“这样，”特里喝了口咖啡，“她是完全可以这样做。”
马洛问他是不是英国人，特里回答说他在英国住过，但不是在那儿出生的。
“这儿能叫到出租车吗？打扰你了，我这就要告辞了。”
“不必打出租，我这有一辆现成的听你差遣。”
他腿还有些软，不过还是靠着自己下了台阶，一路上没说什么话，也就是感谢马洛，很抱歉他给马洛添麻烦了。
“不用谢，顺便。”马洛这样说，心里想着他大概经常说这些话，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特里的公寓很小，让人感觉不自在、憋闷，沙发前的咖啡桌上摆着半空的苏格兰威士忌酒瓶。
房间里没有任何的个人物品和照片，看起来就像个旅馆里的房间似的。
马洛没多久留，也婉拒了特里问他“要不要喝些什么”，特里则又是说了一番感谢。
马洛没再说什么，特里他有点虚弱，有些害羞，不过礼貌得没话说。
他一直站在门口，直到马洛坐电梯下去为止。
自从他醒来，便没有提过那个女朋友，也没提过他一没工作二没前途，最后一块钱在舞蹈家付了账单。
马洛坐电梯下来，又往上看了一眼，眼前所见的不是那一排公寓，而是特里脸上那道疤。
“一只走丢的狗。”马洛抽着烟想着，一只走丢的狗有什么可以令人动心的呢？一头白发？脸上的疤？还是清澈的嗓音和礼貌的举止？
或许，有这些就够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