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永嘉（基建）》七统

6、006 关外落户

　　塞北的秋天充满了肃杀与萧索，那人身后的黑色披风在秋风中猎猎作响。他头戴朴素的发冠，衣着和周围的将士没有什么分别，但通身泛着贵气，鬓如裁眉似削，面容刚毅俊朗，饶是坐在马上，也能看得出他身形高大挺拔，手里握着一把长弓，眼神落在死去的马匪身上。似乎是察觉到了瞿永嘉的注视，他微微偏头，朝这边看了过来，一双黑沉的眼眸清正、睥睨，自有一种伟岸的气质。
　　瞿永嘉很少看一个人看得发愣。说句凑不要脸的话，他家里人个个颜值爆表，大哥是那种典型的霸道总裁，多金又帅气，二姐是被无数人追捧的美艳女神，还有其他的堂哥表姐啥的，随便拎一个出来都非常吸睛。
　　所以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看愣的一天！或许是马背上那帅哥气场太强了，看着就英勇无匹，自带英雄光环？
　　瞿永嘉觉得自己真相了。毕竟现代人有各种气质，什么霸道总裁，阳光校草，阴郁病娇啥的，瞿永嘉见怪不怪，但他还真没看过这种古时候特产的英雄气概。当然也有可能是救命恩人的滤镜在，反正这一刻，瞿永嘉觉得这男人帅爆了！
　　络腮胡被一箭封喉之后，剩下的虾兵蟹将已经溃不成军，很快就被团灭了。刘管事感激涕零跑过去道谢，瞿永嘉整理了下仪容，也打算过去好好谢恩，只是还没得及问一下救命恩人的名字，人家已经微微颔首，骑着马走远了，独留瞿永嘉一人在原地凌乱……
　　刘管事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感激的泪水：“秦都尉当真神勇啊。”
　　“秦都尉，就是刚才那个帅哥……官爷吗？”
　　刘管事一脸赞叹地说：“那是！放眼整个大泽，再没有哪个后生有这般风采！”
　　“秦都尉……他是哪里人啊？”瞿永嘉组织着语言，旁敲侧击只为打听打听救命恩人的消息。
　　刘管事愣了愣，随即说道：“这……这还真没有听说过，主要是秦都尉他太低调了！”
　　危机一解除，商队里的气氛缓和过来，这时立马有人附和道：“秦都尉是真的低调，当年凤鸣坡以八千人伏歼猢犽五万精锐，一战成名，关内男儿无不向往其神勇，多少美人也想常伴英雄左右，结果秦都尉愣是什么东西都没有要，最他娘恼人的是官职只从千户升到了都尉！这么多年过去了，秦都尉屡建奇功，结果朝中那群酒囊饭袋愣是什么表示也没有！”
　　商队里针对这位年少成名的都尉叽叽喳喳地讨论了半天，瞿永嘉越听越佩服，对这位救命恩人肃然起敬，只是不知道还有没再见面的机会，如果有缘再见，一定要好好回报恩人！瞿永嘉握紧了小拳头，暗暗下定决心。

　　收拾好残局，商队开始重新出发。脚程比起之前要快了不少，毕竟经历过一场大劫，众人只想尽快到达关城好好休整一番。
　　路过凤鸣坡时，瞿永嘉特意掀开帘子，好好看了看恩人当年一战成名的地方。凤鸣坡本不叫凤鸣坡，这里地势陡峭，处于丹阳山和蓬山的交汇处。
　　当年猢犽挥军南下，关城不过撑了三天便宣布告破，胡人进城，屠城，眼看着铁蹄就要踏入中原腹地，秦祐奉命阻截大军先锋，带着不足八千的部下埋伏于此地，以包夹之势力挫猢犽。尽管战术完美无缺，但以八千人对抗猢犽五万最精锐的铁骑军，无疑是一场苦战。
　　从薄暮冥冥一直鏖战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天际泛白，大战后的斜坡上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残破的尸体，当挥刀斩下最后一名敌人的首级时，天际传来一声鸟凤的哀戚。
　　当年尚未到及冠之年的秦祐，看着战后的兄弟们尸成山，血成河，拔剑问天：“凤死犹可涅槃，人死为何却如烟灭？”
　　多年过去，如今的秦祐再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凤鸣坡一战让这个尚且稚嫩的男儿逐渐成长为无坚不摧的战神。
　　……
　　一月后，商队历经了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了关城。瞿永嘉本以为到了有人烟的地方，终于可以好好歇一口气了，但关城的风貌却让他对于将来越发担忧起来。
　　这里的百姓个个面黄肌瘦，整座城市没有丝毫繁华可言，到处都是破破旧旧的样子，就连本该最为热闹的市区也门可罗雀，沿路走，穿着伶仃的乞儿比比皆是。但大家都自顾不暇，又哪里有那个闲情去救助别人呢。
　　刘管事看着关城的破败，脸上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几个月未曾回来，看来边关的情势越发严峻了。”
　　在驿站歇了一晚，好歹洗了个热水澡。商队要留在关城把手里的东西卖出去，但瞿永嘉却不能再多做停留了。
　　“小嘉，我跟二根送你去马头关报到吧，再晚些去怕是分不到好的田了。”刘管事满脸为难的说道。
　　马头关地处蓬山腹地，再往北不足百里就是正在依山而建的长城，而长城之外就是猢犽的版图。一旦北蛮南侵，第一个遭殃的就是马头关的数万“移民”们。这几年，朝中颁布移民实边的敕令，已有二十余万中原百姓迁往塞北，关城已经陆陆续续住满，再往后的移民只能安排到马头关去。
　　刘管事私心里当然不想瞿永嘉跑去马头关那般危险之地，但他不过是一个跑商的泥腿子，人微言轻，如何敢跟朝廷的暴政相抵抗？大泽的户籍管控得十分严格，没有户籍不能在外城停留超过三天。前几个月有不愿前往马头关的中原百姓，在时限内还未报到，一直留在关城不愿出去，被当街斩首示众。
　　“没关系的刘叔，让苍术他们跟着我就行了。商队没有你坐镇怕是不可。”
　　“无碍。咱们在边城摸爬滚打近十年，个个都是好手，商队缺了我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倒是你在关外人生地不熟，怕是要被欺负了去！我跟二根没有什么旁的长处，就是认识的人多，带着你去报到，怎么着也能少吃些亏！”
　　瞿永嘉也不再推辞，反正刘叔的恩情已经欠下了，倒也不必矫情，将来好好报答便是。
　　从关城到马头关不过一日路程。
　　到达关外时正是傍晚的时候。瞿永嘉举目四望，满目皆是萧索的寒意，一排排异常破旧的土屋矗立在这片荒芜的漠土之上。
　　按说马头关现在已有数万移民，不该是这副冷清的模样。据刘叔介绍，这里冬天没有办法种地，失去了屯田的收入，稍微有把子力气的移民们都选择去几十里外的蓬山上修长城，等开春后再回来开垦种田。
　　瞿永嘉蹲下来抓了一把黄泥，说是泥却已经有了沙化的趋向，别说是冬天就是开春了怕是也种不出什么好东西。看来关外的生活比想象中要严峻许多。
　　稍后刘管事就带着瞿永嘉到朝廷驻扎的营寨报到。一进去瞿永嘉就眼尖的看到刘管事朝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手里塞了个玉佩。
　　原本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立马笑呵呵的摸了摸胡子：“什么风把咱们刘管事给吹来了啊！”
　　“方大人，我家小侄今天来咱们马头关报到，这不是特意带着他来拜访您吗！”
　　那方大人朝瞿永嘉斜睨了一眼，随即愣了愣：“啧啧，这后生当真俊俏啊！怎么想不开跑来此地吃苦受罪了？”
　　“哪里哪里，马头关在方大人的治下怎么能说是吃苦受罪呢？往后我家小侄还要仰仗方大人的提拔呢。”刘管事一边拍着马屁，一边朝瞿永嘉使眼色。
　　瞿永嘉适时地配合起来，朝方见青鞠了一躬：“晚辈拜见方大人！”
　　接下来两个人轮流拍马屁，把方见青吹得有些飘飘然，他大手一挥，朝旁边的手下说：“把安置的纹银拿给小嘉兄弟，然后带他去挑地吧。”
　　按照大泽移民实边的政策，达到塞北后，按人头数发放安置费并分配土地，一人十两并三分田，全部都由治安官进行统一安排，是不能自己选择的，倒是宅基地和耕地的比重可以根据自身情况来调整。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选择全部要耕地，住在徙民屋里。所谓徙民屋就是大泽官方安排的移民住所，不收费，但住宿条件十分恶劣，十五个人挤在一个大通铺上，冬冷夏热异常艰苦。
　　看了一圈地之后，瞿永嘉打算在马头关外围处安置。
　　这里虽然离长城不到七十里地，猢犽一旦翻过长城，第一批遭殃的就是他们，但胜在僻静。而且马头关靠内差不多都被先来的移民们占完了，就算有剩下的田也是零零散散的。算上苍术、蝉衣、冬青他们，一共四个人头，瞿永嘉想把这十二分地连在一起，只能往外走了。再说，如果不幸猢犽入侵，整个马头关都跑不掉，住在哪里都差不多。
　　原本想和蝉衣他们商量一下，怎么分配宅基地跟耕地的比重来着，但这三个小厮，两个惟命是从，一个没长嘴巴，实在没法商量，只能自己拍板，要了三分宅基地，九分耕地。虽然说是惟命是从，但听到瞿永嘉要这么多的宅基地，几个人都还是有点面露难色。
　　应该怎么跟主子说宅基地要这么多根本没用呢？在关外吃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有个容身之所就可以了。
　　刘管事作为长辈自然不能看着瞿永嘉“胡来“，语气委婉地劝诫道：“小嘉啊，你尚且年幼，又出身富庶，对这关外形势不够了解，刘叔我还是建议你多要些耕地为好！”
　　瞿永嘉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住的东西确实没有填饱肚子重要，但他最想要的是私密性。虽然宅基地应该用来建房专用，但修个小院子，种点小菜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瞿永嘉打算直接把住的地方弄大点，以后有什么好东西也不至于放不下。
　　几人见瞿永嘉满脸自信，也不想打击他，再一想自己少爷什么时候住过这么寒酸的地方，现在不就是想住宽一点吗？那必须满足！
　　于是瞿永嘉的地就这么敲定了，办理好户籍，看着手里摁着指印的地契，瞿永嘉心里好歹有了些着落，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也是有地的人了！
　　瞿永嘉撸了撸袖子，斗志满满地看着眼前的荒地——开始建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