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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改造马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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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继续一路向北。越往北走,景色越荒凉,天空里偶尔掠过一群南飞的大雁,萧索的平原上几乎没有人烟,据刘叔说这样的郊外景色起码还要再看半个月,等之后到关城就有人气儿了。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宽阔的马道上,瞿永嘉趴在窗户边上欣赏这副难得的秋景,马车里的小桌上放着一副没画完的水墨丹青,正是瞿永嘉的“大作”。
多亏了前几日打打良心发现,给瞿永嘉提供了马车改造的图纸,这种改造方式并不复杂,只需要在车轴上加上一个平衡装置就行了。瞿永嘉带着几个小厮,主要是苍术出的力,不到半日就把马车改好了,还把图纸给了刘叔。
重新改良的马车十分平稳,刘叔一下子就看到了改良马车的优越性。对于跑商的人来说,平稳所带来的舒适并不是最重要的,最有价值的是,马车的高度平稳意味着他们可以大量运输一些易碎的物品,例如陶瓷、琉璃等。这些东西因为不方便运输,所以难以流传,一个西域产出的廉价琉璃盏在京畿价值连城,以往他们有心运点琉璃盏到京畿卖,但一路颠簸之下,基本都碎完了,刨去一路运过来的成本,根本没啥赚头。
但现在有了如此平稳的马车,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大量运输这些易碎品了?
商人果然是商人。瞿永嘉在了解到刘叔的想法后,默默汗颜,看来古代人倒买倒卖的手段也挺高明。
不过刘叔没有急着改造,主要是现在时间紧迫,得抓紧时间赶路,不然入冬之后一落雪,路就难走了。
因此整个商队,只有瞿永嘉的这辆马车过得最为悠闲。马车内部瞿永嘉也给改了,用木板拼了一个大床,铺上厚厚的一层毯子,只要路况不是太差,就已经非常平稳了。床中央还给放上一个小几,平时看个书,画个画什么的,比起之前的颠簸生涯已经舒服了许多。
打打窝在被窝里,小呼噜一串一串的。瞿永嘉无奈地看了那白团子一眼,明明是个机器人,竟然比真人还能睡(也更能吃),也是没谁了。
将视线重新移回到小桌上的秋景图。这图只画了一半,苍茫的古道,南飞的雁群,浑圆的落日,这之后瞿永嘉就再也画不下去了。他虽然在绘画上极有天赋,念书时也是学的美术,但他擅长的是水彩、油画,漫画也画得挺不错,反而是老祖宗上传下来的国画一直画得平平。倒不是说他不会画,而是画出来没有意境,只有形而没有神。
当初老师总是语重心长的教育他:“你啊,就是人生阅历太少,生来不识人间疾苦,缺了点生活上的感悟,画的西画还勉强能算有灵气,可这水墨丹青啊,总是缺了点意思。”
虽然也跟着老师跑遍了大江南北,一路体验生活一路绘画写生,但他的进步还是非常有限——主要是家里的人生怕他受一点委屈,每次都给预定当地最好的酒店,好东西不间断的送,最夸张的是,有一次跟老师去了高原写生,瞿永嘉有点高原反应不太舒服,当天晚上全家人就坐飞机来看望他了,连忙碌的大哥竟然都到场了……
被这么溺爱着长大,瞿永嘉竟然没有长歪,也是非常不容易了。
瞿永嘉把这副没画完的画给卷了起来。他画风向来偏向于轻快活泼,这种苍茫厚重的秋景实在画不好,看着自己毫无灵魂的画作也是挺心塞的,不如趴在窗边多欣赏欣赏美景呢。
就这么一路前行着,本以为要到关城才能看见人烟,没想到会提前看见这么多人。当看到前面乌泱泱的一群流民时,瞿永嘉被震撼到了。
这会儿正是傍晚,光线有些昏昧,瞿永嘉朝前前后后望了几眼,粗略估计了一下,这批前往塞北的流民足有上万人,人群绵延数里望不到尽头。
据刘管事科普,塞北苦寒之地由于常年战乱不断,北方各蛮族势力不断壮大,边疆民生凋敝,人口在十年间大幅度减少。一年前,宫中开始陆续下达关于移民实边的敕令,京郊、蜀地、华南、关中等地的三十余万人口将迁徙到塞北一带,以增援边防实力,稳定塞北局势。
这三十余万流民大军,在一年间开始陆陆续续出发,前往边疆屯垦戍边。去年京郊大旱,计划出发的队伍搁置了数月,这正是最后一批前往塞北的流民。而原主原本也是要跟着这批流民前去塞北的,但刘管事从中活动,周旋了许久,才把原主塞进了自己的商队。
瞿永嘉看着人群里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不敢想象自己要是真进了这支流民大军会变成什么样?这也进一步认识到了原主的不受宠程度,当朝宰相的嫡子竟然被派去边疆屯垦戍边……
这群流民大军中,还有更惨的一批人,那就是罪民。流民虽然每天风餐露宿,饥肠辘辘,但好歹人身是自由的,到了边疆之后,有一笔安置费,还能分到土地,如果近些年还太平的话,修个小房子,开耕种地,好歹也能活得下去,但罪民就不同了,他们大多都是朝臣,因为得罪了只手遮天的梁太后,被贬去边疆修长城。
路上有专门的官兵羁押他们,防止他们中途逃跑,等到了塞北之后,他们的身份也不是平民,而是入了奴籍,日子可以说是非常惨了。
瞿永嘉亲眼看见,有官兵拿着长鞭抽打一个走不动路的白发老人。那老人被打之后,只能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带着沉重的枷锁,佝偻着背继续向前走。可是没走几步,又重重地跌坐下去,瞿永嘉看着心里特别难受,生长于和平年代的他真的没见过这种场面。
刚想着要不要多管闲事去帮一帮他,但又害怕会牵连到刘叔他们的商队……犹豫之间,人群里一个年轻人已经站了出来:“樊阁老,我来背你。”
这年轻人头发散乱,衣衫褴褛,通过破旧的衣衫还能看见他背上交错的鞭痕,但他腰背挺直,似乎完全不受鞭伤的影响。
樊阁老咳嗽一声:“不必了,多谢顾三元的好意,老夫自己走。”
“啪”的一声,又一鞭落了下来:“说什么话呢,接着往前走!”旁边的官兵不耐烦地催促着。
那年轻人最后还是拖着沉重的脚链把樊阁老背了起来。
旁边的刘叔长长的叹了一声气:“谁能想到当朝太傅、连中三元的天纵奇才竟然落到这般境地!”
当朝太傅?连中三元?原来那是前太傅樊荣生,和今年的新科状元顾知北。原主对樊阁老并不熟悉,但对顾知北还挺熟的。顾知北出生于顾家旁系,算得上原主的远房表哥,后来又师从顾学灯,跟原主见过几次面。
没想到短短数月,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才子竟然会成了罪民。
“刘叔,我能跟他们说几句话吗?”顾知北是顾学灯的得意门生,当初对原主也多有照顾,瞿永嘉虽然不是原主,但也没办法袖手旁观。
“这……”刘管事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不是他不想管,而是罪民被管得很严,是不能和旁人说话的。而且瞿永嘉自己都在流民名单里,都是走了关系才送进商队里,实在不好再多生瓜葛。
瞿永嘉看出了刘管事的为难,退一步说:“刘叔这样吧,我去问问那官兵,他同意的话自是最好,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也不强求。”
“行。你把这玉佩拿去给那官兵,他们收了东西总要好说话些。”
瞿永嘉接过玉佩,心里对刘叔的感激敬重又多了一分。刘叔对他的恩情实在是太大了,相比之下,原主的生父显得太过于冷漠无情。
“多谢刘叔!日后我好好孝敬您!”
刘叔慈爱地笑了起来,他原本照顾瞿永嘉是为了报答当年顾阁老的恩情,但如今他是真心疼爱这个嘴甜又乖巧的小家伙。
瞿永嘉拿着玉佩去找了负责羁押的官兵。他看到玉佩成色上佳,当即便收了,只是语气仍然不太好:“抓紧时间!不能说些不该说的!”
“多谢官爷!我自然晓得。”瞿永嘉打点好之后,怀里抱着打打,朝背着樊阁老的顾知北走去。
顾知北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但他沉重的步伐显然意味着他也不好受。时间有限,瞿永嘉不能多说什么,悄悄给顾知北塞了一个荷包,荷包里装着十几粒营养胶囊,还有一颗星际出产的药品。据打打说,这枚药包治百病,只要没死都能给救回来。
为了讨要这枚药丸,瞿永嘉可以说是割地赔款,承诺了之后要给它烤一百只鱼,抠门的外星小猫才勉强同意了。
踮起脚,小声地在顾知北耳边说:“饿了就吃黄色的药丸,生病了就吃白色的药丸,这个药丸是当年我娘向神医求的,用的时候珍惜一点啊!”
顾知北干涩的嘴唇动了动,他看着眼前白嫩的小公子,沉思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几年前见过的顾阁老小孙。
都说狡兔死,走狗烹,没想到他落魄之后,最先感受到的温暖,竟然来自于这个远房小表弟。他不是迂腐之人,而且他的求生欲非常强,他必须要活着,不忍弃大泽而去,所以他没有推辞,把荷包放进了怀里,目光沉沉地看着瞿永嘉:“多谢小嘉,他日如果能苟活性命,定当竭力相报。”
“嗯,加油!”瞿永嘉没有再多说什么,官兵已经过来催促了,瞿永嘉转身回了商队。和流民大军的相遇,不过只有短短数日。商队靠马车前行,速度自然比徒步快了许多。第二日,商队就已经远远把流民大军甩在了身后,只是那些瘦骨嶙峋,面色青黄的身影始终压在瞿永嘉心头。
他很想做些什么,但他现在一无所有,当务之急是到塞北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