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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青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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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涯峰上有一拨跟朝廷分庭抗礼的悍匪,领头的是一位无名无姓的女娃,女娃之所以会无名无姓,全是因为捡她回去的瞎眼老道不愿给她取名。
瞎眼老道的原话是:“只有九五之尊的名讳才配得上你,庸碌的姓氏不要也罢,暂且就叫你……‘小青菜’吧!”说这话的时候,瞎眼老道刚好从菜盘里夹起一个小青菜送进嘴里。
小青菜长成大青菜的过程中,曾无数次哀怨的对瞎眼老道抗议:“我情愿要一个庸碌的名字,也不要叫什么小青菜!”
可惜瞎眼老道每次都直接无视掉了她的抗议。
小青菜长大成人后,成了无涯峰上赫赫有名的女匪头子,手下的兄弟为了表示尊敬,都叫她一声小青姐。
近几年来,朝廷无道,暴君当政,民不聊生,无涯峰上的土匪呈几何倍数增长。
小青菜这个土匪头子也越当越难,底下上万口人指着她吃饭,她没有享受到九五之尊该有的□□和奢靡的生活,倒把一个明君会有的操劳都尝尽了。
小青菜每每受不住的时候,就忍不住抱怨:“那死老头子总说我是什么九五之尊,他的意思不会就是让我壮大这个山寨,然后当个山大王吧?”
这天,小青菜忙完了山寨里的事务后,照例去山东头给瞎眼老道送吃的,这老道就是会装,整天摆出一副离群索居的仙家风范来,非得住在山东头的山崖上,说什么那里是无涯山灵气最盛的地方,搞得跟下凡历劫的仙人似得。事实上呢,他就是一个天天让人给他送吃的,没吃的就会饿死的糟老头子,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反正小青菜是这么认为的。
小青菜拎着两张肉饼、一小壶青梅酒和一些下酒菜来到瞎眼老道的住处,见他又站在那口古怪的水缸前‘观望’,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装习惯了还是他就会这一个表情。
“看完了没有?看完了就过来吃东西,一点盲人的觉悟都没有,你想知道那水缸长什么样,好歹用手摸摸看啊,又没有外人,别装正常人了。”小青菜一边把吃食往石桌上放,一边惯常的挤兑瞎眼老道。
瞎眼老道也惯常的没有理会她的话,神神叨叨的念叨着:“沧梧国国运昌盛,国君却气数将近,看来时机到了。”
“别装半仙了,你糊弄不到我。”小青菜从水缸旁的竹篮里拣出一个梨,直接就水缸里的水把梨洗净了,一口咬下去甘甜可口,由衷赞了一声:“好梨!”
被忽视的瞎眼老道瞪着灰蒙蒙的的眼睛‘看’着小青菜,半晌才憋出一句:“我给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在我的‘青光宝镜’里洗东西!你怎么就不听呢?”
小青菜瞥了一眼四个角缺了三个角,形状诡异的烂水缸,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你的青光宝镜长啥样你清楚吗?我让你摸摸你就是不听,它已经烂的连一木桶的水都盛不下了,拜托你赶紧换个法器吧,这样才能提高你糊弄人的成功率。”
瞎眼老道的长胡子被他的怒气吹飞了起来,他卸下了一身的仙风道骨,市井气十足的指着小青菜吼道:“下次你再敢在我的青光宝镜里洗梨吃,我就把你扔下去……不对,不用等下次了,今天就该把你扔下去了,嘿嘿嘿。”
“怎么,你又想用那烂缸子里的水淹死我?拜托,就那点水,我一口气就能喝光。”对于瞎眼老道的疯话,小青菜表现的毫不在意,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思想成熟的成年人了,自然不会再信自己是什么九五之尊的鬼话了。
沧梧国国君轩辕璃媚再残暴,也不会轻易亡国,就算亡国也跟自己没啥关系,小青菜早就看透了,瞎眼老道闭着眼说瞎话说习惯了,连路都走不远的视障人士,知道什么国运不国运的,吃饱了撑的。
“小青菜,你现在还想着盛家那小子没?”老头这话题转的也太突兀了,小青菜慌得一口梨卡在嗓子眼里,急促的咳嗽起来,咳的眼泪都从眼角挤了出来。
老头见她慌成这样,了然的笑了笑,又对她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你跟他缘分浅薄,本不该有姻缘羁绊,我见你心系他多年,痴心一片,就帮你们理顺了姻缘,往后如果你们彼此顾惜,必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小青菜听了他这段话,连嘴里的梨都忘了嚼了,咳嗽也止住了,惊叹不已的连连点头,讽刺味十足的对着老头说:“我在你的左手边,你对着院门瞎叨咕什么啊?麻烦你在糊弄人之前,先找准别人的具体位置好不好?真是的,就会拿人家心里的痛说事。”
老头往左一转身,也没察觉到自己转的太过了,又对着空气嘱咐道:“小青菜,往后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来无涯峰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小青菜无奈的自己移动到老头的面前,把人牵到石桌旁,忙着摆好了饭菜、倒好了青梅酒,再把筷子塞到老头的手里,跟往常一样,介绍了几样小菜的菜式后,就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陪着老头用餐了。
老头突然有些触动,说了一句在小青菜听来最正常的一句话:“小青菜你今年快二十了吧?怎么一晃眼,你都陪了我快二十年了?”
小青菜默默的想,还记得年头,看来还没老糊涂。
两人静默的吃完饭,老头硬拽着小青菜来到‘青光宝镜’前,不由分说的一把将人推了进去。
小青菜没想到老头这次会来真的,身体往下栽倒的瞬间双手一撑,打算在触到缸底后立马反弹出来。
结果,让她意外的是,她的双手没有接触到任何东西,烂缸子根本就没有底,小青菜从那脸盆大的积水里跌落,直接沉进了一片汪洋大海里。
周围全是水,和水流动时产生的波动,小青菜被那些波动推着沉进了更深的水域里。
她意识到不对劲,拼命的往上划动着,却沉的更快了。
老头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小青菜安心去吧,老头会守护你的。到了那第一件事就是抓紧识字,以你现在的学识连奏折都看不懂。”
老头的声音也听不出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飘飘渺渺的落在小青菜的耳里,还真如世外仙音一般,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小青菜意识不清的想到:“老头不会真是世外高人吧?”
最后,小青菜彻底失去了意识,周身的感官全都消失了,只有思绪飘到了她不分白天黑夜,曾无数次回想起的场景里。
三年前,朝廷下令围剿无涯山,无涯山的老土匪头子和十几个兄弟都死在了那场围剿当中。
十七岁的小青菜负责保卫山寨老弱妇孺的安危,无涯山上有密集的山洞供他们藏身,这也是朝廷无法清剿他们的重要原因。
双方鏖战多日,俱损伤严重,小青菜隐蔽经验丰富,带领着全寨的老弱妇孺在山洞里巧妙的避开了官兵数次的巡视。
只有那一次,他们躲藏的踪迹被人发现了,对方是一位身着龙纹铠甲的将军,小青菜单从他沉稳的步伐就能判断出,此人不单武功高强还敏锐异常,他们这么多人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几乎是不可能。
小青菜立马做出决策,此人虽难应付,却只是只身一人,只要自己无声无息的解决了他,这次危机自然也就化解了。
小青菜屏住呼吸,等敌人走到足够近的地方时,匕首一挥,迅疾如风般跃上石壁,毫无预兆的从暗处飞跃而出,招式粗暴的直取对方的命门。
她没想过自己能一招制胜,所以她留了后手,但是她更没想过自己会被对方一招制胜!
当她的匕首缠上对方的脖颈时,对方只稍微偏了偏头,接着出手如电般迅速的握住了小青菜紧握匕首的手腕,然后双脚离地,顺势在空中旋转了两圈,直接把攀附在他身上的小青菜甩在了地上。
小青菜再一抬眼的时候,对方凛然的剑气已经直逼自己的脑门,她愣怔的看着对方森寒的剑尖从自己的额头滑落到自己的脖颈,再一路向下,滑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那人手擎利剑居高临下的望着摔在地上的小青菜,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小青菜只感觉到他人和他身上冰冷的铠甲一样冷的让人发寒。
他虽然什么都没讲,却清楚的让小青菜明白了,自己已经是对方手里任人宰割的阶下囚了。
一时间她顾不得想太多,暗暗压下死亡来临前的恐惧,只一味的告诫自己,不能让他找到其他人的踪迹。
“只要你说出其他人的下落,我就饶你不死。”这是他对小青菜说的第一句话,表情是仇敌间固有的冷漠,淡然的语气里也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小青菜感知到这个人心智坚定,不是自己能忽悠的了得,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她也不显山不露水的回了一句:“就我一个人。”
对方一点谈判的意思也没有,剑尖一挑迅捷的刺向了小青菜的心脏。
“啊!”在这惊险的时刻,藏身在山洞暗处的一个小孩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那声惊呼,虽然短暂的救下了小青菜,却让他们所有人陷入了死局。
与此同时,大批的官兵朝这边涌了过来。
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小青菜顺由本心,做出了一个她很陌生很鄙夷的举动。
她抛开自己比命还看中的尊严,跪在了那位将军的脚下,仰头乞怜的对他恳求着说:“将军,藏身在这里的都是山寨里面的老弱妇孺,最小的孩子只有三岁,最大的老人已经快八十岁了。他们大多数都已经失去了至亲,他们也曾是沧梧国的国民,他们身上甚至连兵器都没有,将军,你要杀要抓就冲我一人好了,给他们留一条生路吧!”
这是小青菜第一次跪地求人,不知道为何,她心中总有一个荒唐的决断,盲目的认为眼前冷冰冰的将军有一颗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
她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莫名其妙的对一个陌生人产生这种理智外的信任。
外面的官兵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青菜眼里的祈求也越来越浓。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对方断然的收回了利剑,并言简意赅的提醒了她一句:“赶紧带着人从东边逃走,我会替你们拖延时间。”
小青菜承蒙大恩,感激的拜服在了对方的脚下。
逃脱了那次围剿后,将军颀长的身影就住进了小青菜的心里。经过多方打听,才弄清楚那天放过他们的将军,是苍梧国满门忠烈的盛家小将盛子凛。
盛子凛,盛子凛,盛子凛,从那以后,小青菜总会无缘无故的轻声念叨起这个名字,念得自己心里乱成一片,念得思念连成了线,知就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把自己捆缚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