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门[无限]》奈桥

69、看到了你

　　点灯少女一一的将灯点亮，直至将整个塔内的灯全部点完，才又躺着血水走到了正中央，那个没有绳子盘坐着的少女前面。弯腰伸手伸进了血水中，掬起了一捧浑浊黑红的血水，整个浇在了少女的头上。

　　血珠在两边微弱的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色彩，最后全部落于少女雪白的衣襟和同样苍白的皮肤上，站着的少女一捧又一捧的将血水浇在盘坐着的少女身上，像画油彩一样，用双手将那张干净的脸涂满鲜红的颜色……

　　直至将少女彻彻底底变成一个满身鲜血的血人，才往前轻轻嗅了嗅，停住了手。

　　并转过了身来，面向站在红木铜门前的余默和付桐。

　　对方侧了侧耳，似乎是听了听动静，半响后，才正脸面向两人，轻声开口道：“听说过这句话吗？人养虎，被虎啮。天媚蟆，被蟆瞎。”

　　付桐看着眼前的一切，又看着这少女，顿时凝了凝瞳孔，随后嘴角一勾，自然的笑道：“什么意思？你是想说，你是那虎、蟆。”

　　“嗯。”对方轻轻的点了点头。

　　付桐：“那院子里的人是你杀的吗？”

　　少女摇了摇头：“不是，是他们害怕了，自相残杀的。”

　　付桐：“那阁下又是怎么回事？”

　　少女：“我虽未插手，却做了引导。他们并不相信手里的工具有朝一日会反噬，所以，吃了很大的亏，还不知道原因在哪里。只有最老的那个察觉到了一点，却仍然没有猜到全部。”

　　余默也跟着问了个问题：“这些，我家‘娘娘’知道吗？”

　　“她吗，好像是知道的。”

　　付桐：“所以这里，也不是我们跟来，而是你特意引我们而来。”

　　“嗯。”少女轻轻的嗯了一声，并点了点头，几乎每个问题都给予了回答。

　　“为什么？”

　　少女这次却没有说话了，只是脑袋微微动了动，扭头面向余默，对着她时，一双明明无神的灰白眸子却像在注视着她。

　　余默略微翻了一翻脑海中储存着的信息，和对方意有所指的所说之话，忽道：“你是被吃掉的那个村子里，唯一被村正带走的那双姐妹？”

　　“是。”少女：“你猜到了吗？”说完，她略微停顿了一下，才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轻轻的发出声音，“啊，王小进也被你带走了，这些是他告诉你的吧？”

　　余默：“真正要我来这里的，是你。”

　　少女再吃点头：“是。”

　　“为什么？”幽幽的灯火下，余默也问出了这个词。

　　少女转头望向某个方向，仿佛透过寺塔那厚重的墙望向了黑夜中的某个地方，半响后，才给出了回答：“他们是不会记得一个被他们捡走，随手扔去鬼虫谷的死人，那么多的献祭之物，他们记不清也不在意。”说完，对方重新转身，走到了佛像前，“但是那日，我看到你了。”

　　付桐听到这句话，面上虽然依旧做着漫不经心的表情，却忍不住挑了挑眉，随后一双眼睛也眯着看向了余默，眼中闪过询问的信号。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动了动，伸出手拿起放在佛像处的供台上的木碗，从脚下的血水中勺了一块带着血肉的血水，放在了那供台之上。

　　那供台之上，还有着一方小小的炉鼎，炉鼎中同样燃烧着火焰。

　　少女在那火焰中道：“我是借其中一只鬼虫的眼睛看到的。”

　　火焰熊熊的燃烧，又照亮着两边摆放着的几卷看着有些年头了的竹简，和几卷像是经文的纸质书卷。

　　“他们将你扔去从鬼虫谷，作为食物一起献祭给那些鬼虫。然而，原本已死的你重新活了过来，驱使着那些巨大的鬼虫，将你和你的朋友们带离开了。”

　　少女又从旁边脚下的木箱中再次拿出一些文卷，一一摆放在了燃烧着的炉鼎面前。

　　“而被扔去鬼虫谷的那些人之中，也有不少复活之人，他们大多都死了，但还是有那么几个活了下来，好像是和你一样的人呢，全部都十分厉害。”

　　刷的一声，少女解开了其中一卷文件的细绳，瞬间拉开了那长长的卷轴，扔进了燃烧着的炉鼎之中。火焰刷的一下变得极大，异常明亮的火焰一下子将周围的昏暗照亮了好几个度。

　　“然而，他们最后，都死在我手里了。”

　　“或者说，是被我吃了。”

　　付桐瞬间定住了目光，微笑着的面容也一滞。

　　那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的神色表情也终于维持不住，他看向少女，目光将其凝视，整个脸庞都慢慢凝固了下来。

　　“你说的是……吃了？”

　　“是啊~”

　　说完，少女抿嘴笑了起来，随后，那笑声逐渐高扬，最后变成完全放开声音的大笑。

　　手中继续将一卷又一卷的书卷扔进火中。

　　“我与妹妹被那些人变成鬼怪妖物，然而变成鬼怪妖物的我，吃掉你们这样的人之后，却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

　　付桐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踏下了一节阶梯，表情开始看不出情绪来：“什么有趣的事？”

　　少女笑了笑，其声音回道：“你们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你们的灵魂和血肉也是不一样的。”

　　“你们才是那些东西们最喜欢、最完美的食物与祭品。”

　　说完，少女转过身，那无神的双眼望向寺塔外的圆月，轻轻的念道：“有物吞食来……有物吞食来……”

　　付桐的脚步顿时一顿，他低下头来，看向自己踩进了血水中的双脚，看着从里面蔓延出来的红线，丝丝缠绕在他的腿上。

　　同一时刻，远处的长安都城内，平康坊附近——

　　暮鼓声开始声声不息的响起，两边的摊铺开始收拾，停住在摊旁的人看了看天色，和传来暮鼓声的方向，一个个也离开的离开，买东西的加快速度的加快速度。

　　原本谈聊的人群也两三句把话结束，互相告辞。

　　不少脚步立刻急走起来。

　　然而在像按了加速键的场景中，却多出了这样一些突兀的，仿佛杂耍一般的奇怪之人。

　　一群穿着仿佛祭祀一样的衣服，戴面具之人，围着一个身穿绚丽华服，脸上画满漂亮的晶莹油彩的女人，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

　　女人挥舞着长长的衣裙，踩着木屐，高昂如夜鸟的声音唱着歌。而那群穿着祭祀服装的人，一个个打着鼓，摇着铃，吹起直达天际的笛声，配合着女人那如同蝴蝶一样五彩缤纷的舞蹈转来转去，瞬间便让周围的人不知不觉慢慢停下了脚步，忍不住观看起来。

　　女人旋转的极快，画着漂亮纹路的脸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在众人惊叹惊奇不已的目光中，张开红唇，在那有着奇怪节拍的伴奏中，高呼唱出让人听不懂却又莫名沉迷的声音：

　　“森森万木夜僵立，寒气赑屃顽无风，烂银盘从海底出，照我草屋东……”

　　“有物吞食来，有物吞食来……”

　　“此眼不自保，天公行道何由行……”

　　而同一时刻，余默与付桐所在的破旧寺塔内，月光下，佛像前，一池的血水仿佛成了会动的活物，化出一张张人脸，少女那有些空灵的声音亦不停歇的念道：

　　“有物吞食来，有物吞食来……”

　　“汝此痴骸阿谁生……”

　　“何故瞳子上，坐受虫豸欺……”

　　“推荡轰訇入汝喉……撑肠拄肚礧傀如山丘，自可饱死更不偷。”

　　“恨汝时当食，藏头擫脑不肯食。不当食……”

　　“呜呼，人养虎，被虎啮。天媚蟆，被蟆瞎。”

　　“且当以其肉充臛，死壳没信处，唯堪支床脚，不堪钻灼与天人。覆尸无衣巾……”

　　“到人头上死破败，今夜月蚀安可会……枉矢能蛇行，眊目森森张。天狗下舐地，血流何滂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