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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十四 ...

  •   苏十四,今年十六,家住煌煌城城西苏宅,家里九口人,一家之主舅舅,小爹爹,六个叔叔,再加他一个小辈。
      舅舅一家之主是只花心大萝卜,小爹爹加六个叔叔都是他内人。小时候十四一直以为内人就是家里人,直到有一次一家之主去学堂接他,夫子问那是谁,他很自豪的说了句‘我内人’。
      小爹爹楚怀风是标准的玩酷高手,十四有生以来几乎就没怎么见他笑过,生不生气一个表情,但是只要觉得周身温度下降,十有八九舅舅又做错事了。这个叫楚氏寒流。
      至于‘小爹爹’这个叫法,据一家之主回忆,说是十四小时候待在一个全是坏人的地方,是楚怀风把他救了出来,那个时候十四才一岁多点,大概看他亲切,就把他当爹叫了。
      家里所有人几乎都受到过楚氏寒流的攻击,轻者伤寒重者卧床(只针对家里的花萝卜),除了两个人。第一个自然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十四,第二个就是苏宅里唯一的食草动物——毓官。
      十四从小就讨厌毓官这个小叔叔,没有理由,反正看他那双天真无辜的眼睛就不爽,打心底里怀疑他的单纯是装出来,天底下哪有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不是装的就是傻子。为了证明这个小叔叔到底是哪一类人,十四八岁那年在毓官房门口烧柴佯装失火,在茶里下泻药菜里放巴豆,骗人半夜上山找根本不存在的小狗,把人反锁在柴房里和三只老鼠待了一个时辰等等等等,每次毓官都不假思索的中计,结果毫无悬念。他终于认识到原来毓小叔是个这么无聊的人,怪不得家里都没人欺负他。
      要说到家里最任性的人,他苏十四还不够格。小孩子大不了就是逃逃学,欺负小狗小猫,蹲在椅子上吃饭。一旦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何洛云调皮捣蛋起来,就会有赌坊钱庄形形色色的人来家里讨债,十四记得有一次何叔叔还把小爹爹给抵押卖了,气得楚怀风抄起家伙杀气腾腾的跑了出去,三天三夜没回家。不久后听说东边一个郡县的一座酒楼发生了特大坍塌事故,初步认定为江湖仇杀。反正只要这两个人在家,今天的晚饭就别想吃的安稳。
      虽然他们俩总像猫狗见面,十四自认是个公正的人,不会因为谁和谁关系不好,他和这个谁关系好,就不和那个谁好了。于是,他人生的第一次挫折出现了。
      据说他从小就喜欢拽何洛云的袖子闻,因为后者身上有很好闻的水气,何洛云也挺乐意跟他‘玩’。但是自从十四被骗洗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冷水澡身上却并没有所谓的水气时,小毛孩知道自己和某人不是一个档次,再也不找何洛云玩了。
      在十四没有去学堂之前,功课是由尚玄负责的。尚玄小时候被誉为陵扬的神童,不过十四每回拿五支毛笔练完字给他查收,对方从来不怀疑。六岁的他居然可以骗过神童?!这件事就奠定了他的傲慢倾向。
      可是到了学堂,就没这么简单混过去了。十四只好骗天真单纯的毓官帮他写作业,结果夫子当天晚上就来家访,一家之主拿着扫把围着大屋追了他半个时辰,然后何洛云突然现身把他拎到树上磕瓜子,看一家之主一个人傻乎乎的继续绕屋子追。随之楚怀风发现了他们,又是一场猫狗大战,大家习以为然的进屋各干各的去了,于是那次十四一个人被晾在树上直到月亮出来陪他。
      家里还有一个带‘神’字的是尹博彦,十四不知道这个叔叔的神医名号哪里得来的,也没见他治过什么了不起的疑难杂症。奇怪的是,家里谁有小毛小病绝对不会去找大神医,尤其是舅舅,宁愿花钱请大夫,也决不让大神医出手。他真怀疑舅舅有被害妄想症,神医自然是救人的,还怕开错药写错方子?这个问题对于从小到大身体健康的他来说,至今悬而未决。
      要问十四家里最喜欢哪个,毫无疑问是语冰叔叔(小爹爹太暴力了),人又好看又会说话,主要是常常带他吃喝玩乐,教他许多东西,比如回春堂是卖什么的,飘香楼是做什么生意的,看人先看臀翘不翘,吃面条可以锻炼舌头,棉花糖一定要用舔的,不过就是每天要拿根绳用舌头练打结。然后,一家之主就禁止十四粘语冰了。
      最后一个善若水,因为身体不好,一年里有十一个月都在家,三天两头往外跑的十四和他不熟。每次见到人,都是惨白惨白的,好像一阵风可以吹走似的,如果哪天看到他脸色红润有光泽,那昨晚舅舅肯定睡在他房里。
      煌煌城商业一条街上的苏记绸店是十四家的产业,帐房归尚玄管,进货由楚怀风负责。为了节省开支,一家之主没请人帮忙,反正家里人多,不需要把钱花在这种地方。那是十四第一次听舅舅说句像样的人话。
      本来看店的是语冰,那个时候天天有人慕名而来,因为这位一年四季下身从来不穿……一家之主决策失误,收回招蜂引蝶的语冰,亲自上阵。
      于是乎,十四又和语冰混在一起了。

      昌隆十四年,三月十二,晴,宜祭祀、求医。
      苏十四百无聊赖的在学堂后墙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语冰来,只好去找王小虎玩。
      王小虎是曾经学堂的同窗,因为家里穷,在学堂里只待了一年就回家帮忙了。他有个妹妹叫王小妹,温婉可人,笑起来有个小酒窝,十四第一次看见她就心里小鹿乱撞,后来知道那叫一见钟情。可惜,那个时候拜家庭环境所赐,他一直以为他家的情况才是天道,为了对得起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舅舅,怎么着也不能走上男人喜欢女人的歪路,愣是移情到了王小虎身上,等他知道他家情况的特殊性已经为时已晚,人家王小妹嫁人了。
      走到半路,十四估计看到王小虎会触景伤情,又折回了大街上。
      东边瞅瞅西边瞧瞧,最后站定在台阶前,望着琳琅满目的采芝斋,想起空空如也的荷包叹了口气,最后的一文钱刚才赌骰子输给大牛了,本来是可以有语冰叔叔买单,现在只有干瞪眼的份。
      正准备转身离开这个伤心地,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对不起,我想问一下苏记绸店怎么去?”
      十四瞟了一眼那人,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五官端正,手里捧的那袋采芝斋大礼包倒是不错。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打人家店铺的主意?看你都二十岁的人了,还买那么多糖吃,一定是用来骗小孩的,小爷我第一眼看你就不是好人。”
      “你……”
      “你什么你,这样盯着别人很不礼貌,你这人有没有家教?让开,好狗不挡路。”鼻子朝天‘哼’了一声,嫉妒别人有钱买采芝斋的十四朝着那人的肩膀狠狠撞了一下,手里就拿着他的钱袋扬长而去,这种歪招也只有何洛云会教他。
      先去香满楼饱餐一顿,再听了场红袖班的大戏,最后去福记买酥饼,又一天美好的日子即将过去。
      十四正准备掏钱用掉最后一个铜板,猛然发现自己右手的指尖变蓝了。

      日近黄昏。
      城西苏宅。
      “对不起对不起,他回来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他的。”一家之主把前来家访的老夫子送到门口,陪笑着连连道歉。
      “这个教归教,你可不能再打他。”
      “我打他?”
      “我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他身上有淤青了。你要好好跟他说,跟他讲道理,这样做不对的,那样做是不可以的,你应该教他这样做而不是那样做,不能那样做而是要这样做……”
      “……行行行,我知道了,麻烦您了……”迫不及待的送走唠叨的老夫子,一家之主摸了摸为了竖立一家之主形象而特意留的两撇胡子,回头,一眼就发现了躲在走廊拐角偷看的语冰。
      “过来。十四身上怎么会有伤?我只有吓唬过他,从来没打过他。他在外面打架?”
      “我怎么知道……”语冰嗫嚅道。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带他出去玩的事。人家□□馆的老板今天都来说了,你带着十四跑去他们那里参观。我说你起码带十四去飘香院吧,要是被姐姐知道了,她会气得从坟里跳出来掐死我的!!”
      “那让一个孩子明白一件事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带他去实地考察嘛~”
      “……”一家之主无语的翻了翻眼睛,听得脚步声,转身只见尚玄和楚怀风两手空空的回来,“还没找到?那小子疯到哪里去了,开学第二天就逃学,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彼时,苏十四正孤零零的待在龙王庙,缩在大殿的角落里,仰头看着威严悚人的龙王像,他一紧张就咬指甲。
      这回死定了,怎么会莫明其妙的变蓝色……回去我要怎么解释,舅舅肯定骂我自作自受……一定是中毒了,我要英年早逝了……不行不行,我都还没离开煌煌城出去闯荡,怎么可以死在这里……尹叔叔号称神医一定有办法的,回去被骂一顿,总比默默无闻的死在这里好……
      一放下心中的包袱,这个时候在家早就呼呼大睡的十四睡意袭来,不一会儿殿内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恍惚中,仿佛有人靠近,模糊的唇角微微扬起,嗫嚅的唇似乎说了句什么,眼前的白光太强烈,看不清那人的脸,忽然,什么东西套住了脑袋,霎那一片黑暗,喉咙被人双手掐住,喘不上气。
      “小施主?小施主?”
      “啊——”猛地惊醒,苏十四睁大了眼睛,大口喘气。
      “小施主?”起床过来打扫大殿的小沙弥怪异的看着在睡梦中自己掐自己喉咙的人,不由担心问道,“你没事吧……”
      “呃……没事,谢谢。”苏十四尴尬的爬起身,把身上的毯子还给对方,狼狈而逃。
      小沙弥奇怪的皱了皱眉,转身正看见昨晚借宿的施主站在门口注视着刚才离去的人,上前点头道,“施主。”
      “哦,这是我昨晚抄的佛经,请代我谢谢主持让我借宿。”那人把手抄的佛经交给小沙弥,微微一笑。
      “施主不必客气,以后请多加小心。”
      “谢谢,我不会再让小野狗把钱袋叼走了。”

      苏十四没想到昨晚自己居然在庙里睡着了,街上已经人来人往,跑过苏记绸店居然没有开店,这回事情严重了。
      夜不归宿,死定了!
      一路奔回苏宅,离正门还有百步立刻刹住,转身跑向后门。
      三声长,两声短,吱呀一声,芝麻开门。
      “你怎么才回来?”语冰焦急的瞪了一眼,赶紧让人进来。
      “……”苏十四一时也说不清,试探道,“舅舅是不是很生气?”
      “你说呢?!”
      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在身后,苏十四立刻像被雷打到一样,一个哆嗦,躲到了语冰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委屈的看向火冒三丈的一家之主,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
      “跟我来。”
      一家之主一声令下,理亏的苏十四不敢不从。
      一路低头跟着来到大厅,家里的人几乎都聚在大厅,沉重的表情在看到十四安然回来的那一刻终于松了一口气。
      “跪下。”一家之主站定在大厅尽头的牌位前。
      苏十四乖乖的拉着自己的耳朵,跪在尚玄从案几下抽出的蒲团上。
      “起来。”一家之主突然厉声道。
      苏十四还以为今天起码要跪三个辰时,刚兴高采烈的站起来,一家之主就一把抽掉蒲团。
      “跪下!”
      “啊?”苏十四不满的看着硬梆梆的地板,摇头。
      “你跪不跪?!”
      “你拿蒲团给我,我就跪!”
      “你!放肆,还敢跟我开条件?一个个都把你宠坏了。今天我不在你娘牌位前好好教训你,我将来怎么向姐姐交代。”
      一家之主抄起牌位前的藤条,十四立刻吓得‘哇哇’乱叫,跑到了语冰身边。
      “算了,他知道错了。”
      “你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他还小,难免会犯错误。”尚玄看不下去的走过来,把十四搂到自己身边。
      “他都十六岁了,还小?和他同一个学堂的人都去考科举了,人家怎么就那么出息!”
      “你十六岁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吃喝玩乐无所事事?至少他还没你那么祸害别人呢。”语冰冷不丁插了一句进来。
      “什么祸害别人?”十四嗅到了一点脱身的苗头,嘿嘿偷笑。
      “还笑?!”
      一家之主举手扬起藤条,十四眼珠子一转,又逃到楚怀风身边去了。
      “小爹爹,救命,舅舅要拿那么粗的藤条打我,我这么柔弱的身体,一定会被他打死的。”
      “给他一次机会吧。”楚怀风面不改色,连求情都是一张冷冷的表情。
      “少爷,算了,打在十四的身上,痛在你心里。”天真纯良的毓官一语道破。
      十四很不领情的斜了毓官一眼,从楚怀风的保护圈中走出,扑通跪在地上,拉着耳朵。
      “对不起,舅舅,我错了,我不该夜不归宿,我不该逃学,你要打要骂都是应该的,大家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却拿你们的血汗钱去玩乐,不好好上学,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禽兽不如,我辜负了大家,你打我吧,我不会叫痛的,你打吧。”
      “……”一家之主一愣,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话,“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舍不得打你了,开学第二天就逃学,还给我夜不归宿,我今天就当着你娘的面,好好教训你这个臭小子。”
      一家之主高高举起藤条,众人紧张的屏息,他却丢下藤条,拿起戒尺,还是不行,抄起扫把,不行,跑到院子里捡来一根枯枝,不行,最后撕下墙上的纸画,卷成了柱状。
      一家人翻眼睛的翻眼睛,无语的无语,摇头的摇头,结果某人拿着杀伤力为零的宣纸棍,还是下不去手。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时间来挖十四的这个坑了
    BY 刚解脱的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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