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一刀一刀

1、第一章

　　清冷的院落中，两个黑影，看不清容貌，语音模糊，辨不出男女，交谈着。

　　“我听见那个人说，ta要是不在了，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困扰了。ta是不是就要死了？我不想ta死。我该怎么办。”

　　“为了不让ta死，你愿意付出多大代价。”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那ta，就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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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虽然平时身子骨还算硬朗，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一场痢病，说没就没了。

　　众人牵念的即位遗诏终于公诸于众，继位的新帝果然不是黎清。

　　宫中的人忙忙碌碌地奔走着料理丧事。沈卿语也心心念念记挂着一件事，她的爱情，她拼上她的未来去介意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想着奔丧期间黎清总是要进宫的，便在他可能经过的地方等着，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远远地看到了他。他似乎也看到了沈卿语，却拐了个弯离开了她在的方向。沈卿语忙追过去：“二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黎清面上似有不豫之色，犹豫再三后终于屏退了随从。沈卿语单刀直入：“趁乱带我走。”此时一队拿着各色杂物的仆从经过，仿佛从队伍中伸出许多妖魔鬼怪的三头六臂。沈卿语伸出手，想要将黎清向路边挡挡，以免尖锐的物品擦到了他。可他却仿若习惯性地，轻轻抖了抖被接触到的手臂，似是想要甩脱一件嫌恶的东西。这是她的错觉，还是从前他满面的笑容是她的错觉？

　　黎清垂目沉思片刻道：“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见沈卿语怔住，没有能够回答的迹象，便说了句,“我很忙，先行一步。”接着便匆匆离去。

　　沈卿语无力地垂下了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处？这才是你的衡量标准？那之前种种温良贤淑，你又为了什么好处？原来不过是为达目的的演戏而已，玩暧昧让我喜欢上你，暗示我，你当上皇帝，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好让我不遗余力地做你的说客？怪不得我一失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影子了。你的美男计应该没少用在后宫的女子身上吧。我那么在乎的感情，在你眼里竟是一钱不值。

　　曾经以为自己相思得有多痛苦，对方心里也是有多痛苦的。现在看来，事实上却未必会有一点点痛苦。依旧逍遥自在，并且对于自己的痛苦一无所知，即便知道也不会有半分疼惜、怜悯、内疚。残忍真是解决痛苦的速效药，之前的撕心裂肺却被这一刀完全治愈了。会伤心是因为心存希望，一旦觉得这个人不值得了，任凭曾经怎么念念不忘都变得烟消云散。当认识到现实就是这样，书中的故事只是故事后，走的似乎就没那么痛苦了。一点苟延残喘的信念而已，掐死了活得更干净利落。想起过往种种，不是不后悔，是后悔也没有任何意义。

　　沈卿语对红尘唯一的眷恋消失了。

　　先皇黎昌说，黎清像他，所以不喜欢。因为像，所以了解。因为了解，所以他掩饰得再好，先皇也能一眼洞悉他在想些什么。他关心的永远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能给他带来什么。对自己的亲人尚且如此，对天下百姓又能有多少仁慈？所以先皇厌恶他，不想把江山交给他，因为先皇了解自己，若自己如黎清一般轻易得到这江山，必不会有多珍惜。

　　总会有过往的画面在脑子里乱窜，沈卿语渐渐地神经衰弱，变成了夜里睡不着，白天醒不了。子夜，听见有人哭泣，声音在整座宫殿间回荡，使这座宫殿显得异常空旷。沈卿语的心也曾这般悲凉，但只让它化为无声的泪水。沈卿语也曾伤心地放声哭过，却不曾似这般悲凉。如同坠入一口寒井，周围只是黑暗，只有寒冷。此时的场景像是多年前跌入荆棘丛的加强版，只是这次她完全丧失了爬出去的勇气和力量，枯坐着等待命运的安排，她的未来在哪里？

　　看见一片清澈的湖水，沈卿语奋力迎了过去，可最后发现自己是不会游泳的。所以她害怕了，她注定要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代价。当初进宫的决定让父亲担忧，但是她却充满好奇，因为她有自己一直想要追寻的东西，就是这世间的种种可能。在宫里她寻找友情，她发现原来自己也能拥有爱情，她开拓梦想的土壤。沈卿语想尝遍生活的各种滋味，但有些确实是她不想尝到的，可命运还是给了她。当她以为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快乐时，它们却突然转身，她才发现自己看到的原来只是华丽的背影。沈卿语以为自己找到的是一片新的天地，实际上却是万斤枷锁，压得她无法动弹。现实来到，碎了，一件件全碎了，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