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扬州岁月忽如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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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林泰宇才起来给凤姐儿写书信报平安，想了半天儿，信纸揉皱了好几张，最后只留了三言二语，那千言万句话便在其中了。林泰宇托扬州的驿站快马送了过去，没几天，凤姐儿的回信儿便来了，字里行间对他的字颇为嫌弃，指名要宝玉教他。林泰宇脸上自然挂不住，平日里也让宝玉教他练字。为这事儿，还被宝玉借着逗了他几回，才遂了林泰宇的愿。此中辛酸滋味不提！
这天儿，林泰宇自桌上写了一个“宝”字，问宝玉：“你觉得这字儿怎样？”
宝玉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会儿那字，道：“颇为童趣。”
林泰宇又被他暗自嘲讽一番：“………”
且说林泰宇被凤姐儿说了一通之后，日日苦练书法，暂且不提。因林如海病重，两人也只能暂且在扬州住下来，两个分工明确，林泰宇闲时也学会了炊烟灶台，某天宝玉从外面回来，就见着林泰宇摆了几样模样颇为不错的菜，笑着对他道：“我会做燕窝粥了，你尝尝？”
彼时正是傍晚，长日未落，斜阳穿过梨花半开的木门照进来，在桌上投下半明半暗的光线，宝玉看着他低笑道：“能吃么？”
后来宝玉尝过后评价道：还不错。
二人就这样在扬州过了一段世俗且安静的日子，林泰宇却有久别人世的恍惚感。这日，突然有人前来探望林如海，林泰宇见那人羽扇纶巾，面容如玉，和宝玉忙请进来，那人在堂上坐了，林泰宇又命人奉了茶，那人才道：“小生不才，乃扬州司马人氏，复姓司马，单名一“伶”字。因令尊同我父亲昔日一向交好，又同在扬州为官，听闻令尊病重，父亲亦因家事无法分心，因特遣我来问候。”
林泰宇道：“劳司马公子贵临，家父近日也常同我提及，他为官二十载，唯司马家同父亲最为亲厚………只可惜世事无常，每念于此，必要长叹三声。”
司马伶也叹道：“唉，真是造化弄人！”
林泰宇听他话中有话，因问道：“司马兄可是遇上什么事？”
司马伶闻言沉默了一瞬，半晌，方道：“说来也奇怪，这事儿太不同寻常，倒怕说出来吓坏二位。”他一面脸色凝重的理了理衣襟，一面叹口气，道：“………我有一妹妹，小字蓉蓉，前日里才订了亲的，昨儿夜里
突然叫不醒，最先发现的是蓉蓉的丫鬟枫儿，去叫的时候发现没反应，等近去看时，才发现已没了气。那枫儿立刻叫了人，爹爹同我半夜里赶过来，却没想到看到古怪的一面……”
“蓉蓉、蓉蓉的身体像是在水中泡过一样，那形状，仿佛……仿佛是溺水身亡！可是，她明明躺在自己的床上啊……”
林泰宇倒吸一口凉气，道：“怎会如此？”
司马伶也喃喃道：“是啊……怎会如此？”
宝玉皱眉道：“可有传唤过仵作行？”
司马伶点头道：“……此事非比寻常，那家人听说了这件事儿便退了亲，还说定是我爹爹往日里作恶太多遭了报应，爹爹听了本来晕死过去，醒来以后誓要查一个明白，请了仵作的过来瞧，那人倒是有些手段，还在蓉蓉的‘肚子里’发现了一个小包儿，切开来看，是一只很小的黑色虫子，不过虫的尸身已经僵了……这事儿查到这里没有丝毫进展，谁也说不明白蓉蓉究竟为何‘溺水而亡’，那虫子也不知是怎的回事，只请了先生来看了，说是邪祟作祟，怕出甚么岔子，只得草草葬了，封棺入地，对外只说是病故。”
且说司马家的公子来这一遭儿，讲了自家离奇的事儿，林泰宇、宝玉虽觉得邪门儿，到底也只觉得听了个囫囵，也并没有什么放在心上，每日里还是照常。
这日是七月三十。
正是林泰宇二人来扬州的第五月，林泰宇陪在林如海床前，才喂了他喝了些粥水，林如海最后同林泰宇说了会儿话，又不舍看了他一眼，最后摸了摸他的头，手就落下来，不动了。林泰宇彼时手里正端着一碗粥，父亲落气时，他拿在手里有些颤抖，要放也不是，拿也不是，眼圈儿慢慢地红了，他坐在那里陪林如海一会儿，眼泪才慢慢儿流出来。
林如海的丧事办的冷清，只停灵七日便安葬于扬州城宛丘山。这宛丘山坐落扬州北部，正是司马家地盘儿，这司马家作为扬州城第一大势力，对林如海的丧事自然也是义无反顾。那边儿打发人来了几趟，又亲自帮忙打点好守灵事宜，林泰宇和宝玉二人才得以腾出空，林泰宇整理了很多林如海留下的旧书、古画儿，一并收拾了，正无事，忽然又有凤姐儿的书信传来，宝玉打开来，林泰宇在一旁瞧了，上面赫然书：
孝事既毕，
斯人当归。
林泰宇见了心里一暖，连日里愁闷的心情也好了些许，他看了看宝玉，见宝玉这几日陪他奔波熬夜，神色间也是疲倦，不觉有些愧意，便轻声道：“这些日子多谢宝玉哥哥。”
宝玉见了，笑道：“谢我什么？”
林泰宇又摇摇头，宝玉忽然揉了揉他的发，道：“以后不准谢。”
林泰宇忽而有些难过，道：“我如今一无所有。以后这一草一纸，吃穿用度，皆是别人给的。”
宝玉道：“你说什么傻话？往后你一颦一笑、一草一纸、吃穿用度、喜怒哀乐、走过的路、见过的景、遇过的人………我都同你一并受着。”
只因那人说：今后种种，我同你一并受着。
那一刻，林泰宇忽然觉得有什么在他脑子里炸开了，就像转瞬而逝的烟火，他还来不及捕捉那种绚烂的心动，就已经露出笑来。
二人打点好车马，从扬州出来，又回京去，仿佛绕了一圈儿。林泰宇掀开帘帐，最后看了看这城，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他们烟花三月下扬州，从满城飞絮，到梧桐黄昏雨，一共呆了半年光景，如今，正是时候。
诗经云：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扬州岁月忽如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