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周王城洛邑萧索 虺女子玖璎悲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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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周王城洛邑萧索虺女子玖璎悲逝
洛邑王宫
“天九道兮，地九州，夏禹九牧兮,金成鼎；东周公兮，西周公，洛阳二姬兮,赡天子……”
少女随意唱念着那街头的歌谣，可嗓音中却带上了丝丝淡淡的愁绪。她身着素衣朱绣长袍，行走间，素手轻轻拂过一个一个镌刻着魑魅魍魉鬼怪神兽和九州大地图腾的四足青铜大方鼎。
蓦地，她扭转娇躯，一双碧瞳闪烁着精光，声若莺啼般，对着那正慵懒斜倚在大殿阴暗一隅的贵族男子道，“延，你说，用这九鼎真能定天下？”
“定天下？！哧——”阴影里面的男子正将酒觚倾斜倒出有着琥珀般的光泽的澄香酒液，似乎是自嘲似的笑了出来，而后取过酒觞的置于唇边，酒香扑鼻而至，他略一蹙眉便将那觞酒一饮而尽。
“哐当”一声，那的玉质酒觞被男子信手抛出，碰碎在了大殿中央的地上，四分五裂，不可修补。
晨曦透过大殿窗棂上面的栅栏照了进来，那男子从阴暗角落慢慢起身——黻衣绣裳一袭赤色，他步行间仪态高贵，举止得宜，可清癯的狭长脸上却满是无可奈何的落寞。
“延……”那少女望着缓缓踱步而来的长袍男子，不知如何安慰，只是怔怔望着他。
“玖璎，休要再与我提什么振兴周室……”那男子似乎有些哽咽，他紧紧拥着那赤衣少女，强忍住凤目中热泪道，“当年大禹制九鼎，由夏灭传至商，又经商灭传至周……如今天下诸侯几乎不朝，且变法无度——你且瞧这洛邑，可还有一丝的王城之气？”
那被称作“玖璎”的少女披着一头或深或浅的翡翠色长发，脸上碧眼清明，灿若仙子，如今听他这么说，她不再作声只是拧紧眉头，深深回抱住那叫“延”的男子。
“玖璎你勿要怪我，若换你身为周室子孙，想必你也与我一样……我求你，帮我！”那男子推开玖璎的怀抱，却重重跪在玖璎面前。
“延……你要送我走？”一滴红色泪珠从玖璎的眼眶中滑过美靥，滴落到平整如镜的砖地，轻轻溅起细小水滴，噼里啪啦地滚了一地的赤色珠子。
“车马……走已经准备好了……要上路了。”
“可是，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玖璎似乎并不放弃，想要再挣扎一番。
“玖璎，西戎秦人好战，多年前还直逼父王索要九鼎……现今秦国大良造公孙衍在雕阴打败魏军，不久，魏尽献河西地于秦。秦以黄河、函谷关为界进可攻，退可守——秦如虎狼西出，山东六国各怀心思，或依附强秦，或合纵锁秦，纵横之术，大行其道，为成盟约，或互通婚姻，或王子为质。而今楚人献媚又将芈姓君主嫁给了秦公嬴驷……”
说道这里，延缓缓站起，环住玖璎的腰际，神情凝重，轻阖双唇，声音却是不容忤逆，继续道，“如今礼崩乐坏，天下诸侯——秦公驷，赵候雍，楚王槐，燕公哙，魏王嗣，韩侯仓，齐公因齐……各个觊觎所谓‘九鼎’。”
“别说了……我懂，我懂！”玖璎终明了流水难断，只得执起窄口长袖拭泪，嘤呜想着要为族人好生安排，“只是那……那玖璎走了，我虺族中的小妹玖蒛怎么办？她还那么小，若无人保护只怕根本无法独立成长……”
此刻朝阳顺着大殿正门射入金光万丈，延放开玖璎，迈步走到大殿门口，负手而立，悠悠道，“你族妹玖蒛……她的未来一定是锦衣玉食，毫无阻滞的，我以未来周天子的身份向你保证——有我一日便有玖蒛一日！”
“三击掌为盟！”一向娇弱的玖璎对于虺氏族人的幸福向来是一分不让的，她咬着樱唇，碧眼里竟然又重新蓄满了红色的泪水！
“好！” 延的语声那么低沉——这是玖璎从来没听到过的，即使是在他最失落的时候，他也不曾发出这样的声调。
延退后举起窄袖，伸出大掌，两人只互相是静静注释着对方的双眼，而后对视凄然一笑。
“啪！”
“一击掌，我要你善待玖蒛，让她行动自由，永恒赦免一切罪行。”
“允！”
“啪！”
“二击掌……我要你重振大周，让姬氏重展声威，让先祖传下来的定国九鼎名实相符。”
“我……允！”延注视着因为压抑自己情感而不断颤抖着的赤色身影，他脸上浮现出了困惑的表情。
“啪！”
“三击掌，我……我要你，我要你平平安安，永享天年……虺氏族女玖璎，拜别周太子姬延。”玖璎说完三击掌之盟约，已是潸然涕下，不成美人之形，可她眼中亦是多了几分决绝。
“我……我送你。”姬延已经听出来了，玖璎此刻有着剑锋般凛冽的决心，虽只是分支小妖，却也不愧为女娲后人。
“不用了，周太子殿下无需如此多礼，此番西去秦国，玖璎的路还很长。”说完，那玖璎便盈盈欠身向他拜下，行了一个俯身的五体投地大礼。
看着跪拜于地的玖璎慢慢将自己的发色幻化为墨色，姬延心中微微扯痛，他回头取过置于一旁的金冠，淡然道：“我帮你带金冠。”
玖璎还想推辞，却被姬延上前伸手一抓，便掉进他怀中，她螓首紧紧贴在姬延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她还记得自己五年前抱着还是蛇形的玖蒛倒在荒地上奄奄一息，就是这名男子不顾自己显出真身还救了自己——当时自己也是被他抱在怀里，耳边尽是这“砰砰砰”的心跳声。
玖璎还能清晰记起那是一个暴雨的天气，那么冷，可是他还是抱着自己，用体温温暖着她冰冷的身体。他不断哭着说即使天下走不要他了，可是他还有她，不论她的相貌如何——因为她是属于周的，这天下的一草一木皆是属于周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玖璎混乱不定的脑际，此刻飘来了呓语般的声音，“玖璎……”
“嗯？”
两唇相接，金冠掉落于地……
玖璎浑身一颤，一股暖流激荡过身体内每一寸肌肤，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平素白皙的肌肤渐渐泛出濡湿的光芒，身上隐现出无数细小青鳞。那些青鳞片因着玖璎脸庞，手腕的曲线而变幻着微妙光影，轻轻一动就会呈现出让人眼花缭乱的色彩变化。
“不要……延，我动情的话会现形的。”
“我不在乎……红粉骷髅，过眼云烟而已。”姬延并不松手，嘴唇也不放松，似乎要用自己的深吻将怀中的玖璎印在自己心里。
玖璎含泪，紧闭的眼皮不断颤动，她心知人虺相恋是没有好下场的。
可是，罢了，罢了，就算是报恩吧！
其实，知恩图报不是只有人是这样的——妖兽亦如是！
——三年后秦宫中
内眷宫室之内，宫女进进出出无数，热气氤氲，幔帐之内一女子迸下无数汗泪，脸上表情更是痛苦，她不断唤着，“君上——君上——”
“玖姬，请您在忍耐一下，马上就要出来了，请您在忍耐一下。”王宫的稳婆耐心的指引她——因为玖璎没有封号，却十分受宠，所以后宫众人尊称她为“玖姬”。
“啊——”玖璎只听得自己一阵咔嚓之声，(下)体流出温热液体却是疼得异常，她惊得揪住那稳婆的领口，狰狞道，“怎么回事？！”
那稳婆何曾有见过王的女人会有如此凶悍，吓得畏畏缩缩颤声言道：“回……回禀……玖姬……可能是您宫口太小了……需……需要……”那稳婆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居然不可闻只在玖璎耳畔说了一句话。
“什么？！”玖璎香汗淋漓，面若白绢，可手中力气倒是大的惊人，“要那样做？！莫不是那半老的君夫人叫你来的吧！”
那稳婆苦口婆心好生相劝了半天，见她始终不同意用剪刀剪开自己会阴来生子，急的额头冷汗直冒。
“滚——滚开！我要见君上！”玖璎忽然别见门口晃过的几个身影，不详的预感攀上心头，提气大声疾呼，“君上——君上！”
不一会儿，就从门外走入多个黑衣人，各个手执利剑。
屋内的稳婆见了，连忙上前挡住，口中不断喝道：“大胆！玖姬产房怎能随便进入——你们……”
一剑闷声刺入，稳婆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就软倒在地，不再动弹。房内的其他宫婢见状都吓得四处逃窜，惊声尖叫，可最终都逃不过那一剑毙命的厄运。
玖璎一见来者汹汹，顿时眼中碧芒大胜，她口中发出“嘶嘶”之声，想要现形，可最终却因分娩之苦而无力瘫软。
在冰冷的利刃强自刺入玖璎体内的一刹那，墙壁上绽放出无数朵细小的红梅。
她竭力扯着喉咙的呼喊声到后来越来越小，最终任由自己被包围在由自己微薄法术幻化出来的漫天人类鲜血雨中——下（体）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她腹中足月的婴孩被血淋淋地生生取出……
无能为力。
玖璎垂首黯然，闭上双眸：好冷啊，没想到在生命最后的一刻竟然如此思念你那温暖异常怀抱——只是如今玖璎再也无法帮助你(周)旋了，对不起了，我至爱的延。
——秦夫人寝宫
一名华服美妇正腼着大肚子安详典雅地跪坐于几案边上。她原本正在看书，可听得宫女来报，终究是心里急，起身的时候竟然打翻了一桌子的竹简。
不消片刻，大肚子美妇的陪嫁媵妾便抱回来一个襁褓，口中不断贺喜，“恭喜君夫人，喜得公子。”
“公子？”夫人有些将信将疑，双手紧紧拽着自己的高高隆起的“肚子”，谨慎道，“快抱来给我看看。”
在打开鉴定完这刚刚产下的男婴确实是那没有名份的藩姬新生下来的之后，君夫人才从袍子中撤出两个布垫子，弃于一旁。
她勾起薄唇，似笑非笑，隔着帘子对那俯首叩拜在一旁的玄袍男子道：“人还在？”
“什么人？小人不知，只是君夫人刚刚产下麟儿，国本大局已定。如今，还是快些休息，勿要伤了君夫人身体元神才好。”
“噢——卿甚好，退下吧。”
正午的阳光如火，君夫人尽情地昂首舒展，那蓄满心头的笑令她姣好的脸上殷红似是绽开一朵妖艳的佛桑花。
她朝那襁褓中的男婴徐徐张开臂膀，温柔却牢牢地将他抱在怀中——他还未曾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已经得到了一个显赫的身份。
——洛邑王城宫中花苑
身穿火德华服的七、八岁女童，正在庭院中玩耍。可在嬉戏中，那小小女童却忽然停住身子，面朝西方仰天发出悲厉长嘶。
“蒛姬殿下——”庭院中伺候的一群宫女，吓得上前稳稳扶住她，却见她浑身起了青鳞，更突然从口中“噗——”地喷出一口碧绿色的血，而后便往后直挺挺倒下——她满面血色泪痕地胡乱呓语：族姊……不要……玖蒛来了……不要丢下玖蒛……不要死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周王城洛邑萧索 虺女子玖璎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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