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的无形约定》书翁

6、第六年

　　他睁开眼睛，觉得肚子有些饿。
　　其实没有苹果也行，反正他也吃厌了。
　　其实不刷鳞片也可以，几年之前就是这么过来的。
　　其实不再来也无所谓，精灵的一生真短。
　　其实……没有你也挺好。
　　他闭上眼睛，开始睡觉，可黑暗里却有声音吵得他睡不着。
　　“撒谎，你在骗自己。”
　　“闭嘴。 ”
　　“说不定她就要死了。 ”
　　“那关我什么事？”
　　巨龙再一次闭上眼睛，那个声音却依旧在笑，不断地笑，像是在嘲讽。
　　他烦躁地呼吸，充满霉味的空气令人厌恶，黑暗的洞窟就像是狭小的牢笼，令人无法忍耐。
　　于是，在黑暗里，赤红色的眼瞳终于睁开了，带着巨龙的狂暴和狰狞。
　　“果然，是睡得太久了么？”他抬起头，仰望漆黑的顶穹。
　　他深吸了一口气，洞穴里卷起呼啸的飓风，当躯壳中的烦躁随着呼吸吐出时，却已经带有灾难一般的火红。狂暴的热意令宝石碎裂，金币融化升腾。
　　紧接着，龙的咆哮令整个岩洞开始震颤，仿佛带动整个世界一起开始动荡不安。
　　那一天，所有人都看到了。山脉断裂，尘土冲天，扩散的阴云染黑了天空。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腾空而起，突破云层，凌驾在万物之上。
　　当他双翅展开时，世界都被覆盖在他的阴影中。
　　那一双燃烧的眼瞳化作太阳，赤红色的鳞片上映着渲染成血红的世界倒影。久违千年的风吹来，他深吸着这冰冷的空气，环顾着这个世界，轻声说：“好久不见，你还是火红色的啊。”
　　然后巨龙吐出翻卷的龙火，点燃了整个天空。

　　大地上，森林正在燃烧。
　　无数巨人高举着黑色的旌旗向前。他们的身上覆盖着铁甲，驾驶着以黑油驱动的战车，所过之处，丛林被摧枯拉朽地撕裂了，残骸在废墟中破碎，怨毒的黑烟升起。
　　血红色的地毯从他们的脚下延伸，当地毯铺开的时候，血的颜色会覆盖掉一切。所有人都变得狰狞而扭曲，去狂热地夺取敌人的生命。
　　巨龙焦躁地徘徊在战场上，嗅着记忆中的气息，可嗅到的只有灰烬和血的味道。直到最后，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久违的身影。
　　浑身染血的少女用法杖支撑着身体，她被巨人们包围了，遍体鳞伤。可当她抬头看他的时候，却带着久别重逢的笑。
　　“啧，没死啊。”他有些恼怒自己的失态，移开视线。
　　但很快，他又被她身上刺目的血色激怒了，于是，他向着那些沉迷在杀戮中的巨人怒吼：“离我的食物，远一点!”
　　那一日，熔岩和烈火喷涌而出，重新化作千万道河流。
　　巨人的军团随着一个时代告以终结，那一条该死的毯子被烈焰焚毁，最终化作灰烬。
　　那一天，曾经与精灵们订立了盟约的巨龙再一次出现在战场上。
　　那一年，历史上第一位龙骑士诞生。然而令千万战士们为之怨念的是，那位龙背上的少女……其实是个只会变成熊的少女。
　　不过，谁还会在乎这些呢？

　　后来，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无数年的岁月让种子萌发成参天大树，当昔日的世界沧海桑田。埋首在古卷中的学者们总会看到一个看似荒诞不经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爱与和平代替了战争，有巨龙和少女在黑暗中结识，他们在苍空中欢呼，最后他们结伴向着大地的尽头展开旅途。
　　这个故事在很久很久之前开始，又延续到了很久很久之后。如今，有人似乎还能看到巨龙带着少女从天空略过，留下龙吼和银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