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劫》蓝蜗牛

18、匪夷所思

　　我和陵鄄都大声地呼唤着阿童的名字，但是除了茫然而深远的回音外，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首先我们遇到了第一个麻烦，四周一片空荡荡的黑色，不要说找到阿童，就连走路也会成问题。陵鄄掏出随身携带的火炬，但是我们这才发现火炬根本没办法为我们照明，因为刚点着就会熄灭。最后陵鄄索性丢了它。后来我们有了一个发现，当闪电掣入森林时会给我们带来短暂的光明，所以当我们分不清方向时便会停在原地等待着下次闪电的来临。当闪电出现时我们发现了身边的树上刻着数字：“四百零七”。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问过陵鄄，他说他也不知道。可是后来当我发现地上三三两两的人的骸骨时我知道了四百零七所代表的意思。这是雪的父亲西仪将军当年为了记录手下士兵人数而刻下的。因为这样不仅能很清楚的得知他在这个森林里损失的士兵人数，更主要的是它可以避免走重复的路。而事实也正好证明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因为我看到往后遇到的树上字数已经骤减。

　　这时，我和陵鄄又因为无法辨认方向而迫不得已停下，等待闪电的出现。当我对陵鄄说话时，我惊奇的发现我的话音竟然出现了重音，陵鄄也不例外。与此同时我隐隐听到前方传来脚步穿行在落叶层上沙沙的声响，而那里正是我们话音重音传来的方向。于是我撕下自己身上的布绸，用它将我和陵鄄系在一起。

　　陵鄄问我为什么？我回答：“待会儿你就会知道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闪电的电光中我看到我们对面站着两个人，那两个人竟然和我们长的一模一样。因为我和陵鄄的身体是之间有布绸相连，所以当我们和他们在黑暗中厮杀时，我们能很好的辨认敌我。在我们的剑刺穿他们的胸膛后，他们显出了原身，单翅棘尾的龙状怪。我对陵鄄说：“它们可能就是龙隐。整个森林以这种怪物而得名。”但是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它们显出原身后依然活跃如常，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而后它们却消失在了我们的面前。我对陵鄄说：“这招怎么样啊？”

　　“不错，虽然有些简单但是还很管用。”

　　“那就保持这样吧，以免再出什么意外。”

　　“好啊。”

　　我们呼喊阿童得声音空旷而又干裂的在这个森林里一直回荡着。很久以后，我们发现，我们迷路了。因为，我又看到一开始看到的四百零七。我和陵鄄也困了，找了一块很大的石块上坐下。陵鄄对我说：“不知道阿童现在怎么样了。”

　　“别多想了，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咱们现在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再去找阿童。”

　　我刚睡了一会儿就被一阵忧伤的歌声惊醒，是个女人的音调。从歌词可以看得出来她对大海彼岸的心上人的思念，以及她充满悔愧的内心。那歌词是这样的说的：

　　夜半轻舞雨为伴，

　　怒海牵月来。

　　娆烟唤回万里露，

　　蓝夜染尽泊中帆。

　　我之所盼隔海处，

　　涛声荡彻天海边。

　　悔思载透连天起，

　　梦里撷卷醉窗前。

　　我知道这个女人一定可以帮助我们，或许当年西仪将军就是被这个女人所救。于是我叫醒陵鄄，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可是我们走了一段路后，歌声突然停止了，我们立刻失去了方向，我大声地朝对面暗黑色区域喊着：“有人吗？请问是谁在唱歌？”

　　可是对面除了涌动着的此起彼伏的暗黑色空气之外什么也没有。陵鄄突然问我：“我们会不会是被什么妖物迷惑了？”

　　我对他说：“不会的，这个世界上除了咱们人类以外没有什么生命能把感情推动到如此忧伤的境界。”

　　“但是为什么她知道我们来又开始不说话呢？她为什么要躲避我们呢？”

　　我无法解释清楚陵鄄的疑问，但是我坚信眼前一定有位女人，而且是一位极其善良的女人。

　　我们一连前进了很长的时间，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只是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紧张，更加压抑，压抑到可以让人感到窒息。

　　一阵闪电后，眼前的发现让我和陵鄄感到匪夷所思，依然是刻着四百零七的那棵树在我们面前。我们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我开始怀疑这个森林里会不会有很多棵刻着四百零七的那棵树，可是我仔细看了看原地，泥泞的路上我和陵鄄的留下的脚印依然依稀可见。陵鄄的态度开始变得有些失常，他近乎崩溃的坐倒在阴暗而潮湿的泥路上，他的眼神没有任何的神采。这让我倍感诧异，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准备问他怎么了，可是我还未出声他却忽地站了起来，发了疯似的大声喊着，似乎是一种令人恐惧的发泄。我对他百般的劝说以后还是无济于事，他一直就是那样，发了疯似的来回晃悠着身体。因为我们的身体之间一直系着一根绸缎所以我的身体也被他拽得东摇西歪。我本想抱住他让他不用动，可是我还未接近他就被他无意的扇了一个耳光。

　　最后，他还是挣脱了绸缎，伴着他撕心裂肺的喊声奔向了茫茫夜色中。我立刻追了出去，可还是没有找到他，因为他已经完全的融入了黑色中，我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就在这时，我的心里突然狠狠地震动了一下，即而浮育出一股烦躁的冲动。周围的黑色对我来说也随之变成了另一种概念，那是一层层深深的黑色的罪恶。我挥剑怒指着眼前汹涌舞动的黑色空气，对它们大声地喊：“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吞噬我的任何朋友！”

　　闪电跃然而过，四下里涌来大片的龙隐，它们周身自带的隐隐绿光在周围广泛的晕染开来，逐渐照亮了周围的一切。我端握手里被映亮的长剑，身体缓缓旋转着，环顾着四周将我团团围住的那些龙隐。这时我开始朝它们冷笑，我对它们说：“你们这些害人的怪物，全都受死吧！”我一说完便开始默念咒语，然后手里的长剑飞离手外，闪烁在龙隐的头上。所有龙隐都已经开始摆动起它们那矫健的长满棘刺的巨尾蜂拥的朝我袭来，我离地而起，凌空操控我的长剑，长剑在龙隐群中不断的急速闪动，形成无数纵横交错的剑影虚像，剑光五光十色，四下里荡漾开来。尖锐的碰触声里我看到了许多龙隐棘尾上的棘刺不断的零落，龙隐的哀鸣声随之而来。

　　所有的龙隐都退去了，面前只剩下一头垂死的龙隐伏在地上发出无助而凄冽的呻吟，它的身上不断的涌出鲜血，单翼上两道交叉的伤口里淤满了鲜血。它竟然会说话，它对我说：“自私该死的人类，你们终将会遭到报应。”

　　我曲身蹲在它眼前，我问它：“你凭什么这样说？”

　　它的呼吸渐渐衰弱，它对我说：“为什么你们人类要一直将我们龙隐族驱逐甚至屠杀？如今我们所剩无几的龙隐已经全部退进了这个森林，但是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不过我们有最明智的首领，它用它神奇的力量和先驱的智谋创造出这个神奇的森林，你们就等着死在这个森林里吧。”

　　它说完停止了呼吸，它的生命和血液一样彻底的凝结住，永恒的停留在这一刻。

　　它说得没错，美好的自然本属于一切生灵，只是我们之间欠缺互相理解。

　　夜色又一次披散开来，一切再次陷入了无尽的警惕中。我右手握住长剑自然的垂落，一时间我失去了方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在黑暗中解救出我的两个好朋友。冷风残酷的掠过，脸上是那种近乎要碎掉的疼痛。就在我开始要和陵鄄一样绝望到开始发疯时，我想起了雪，我深信在紫影国某个地方，她一定虔诚的双手合十在为我祈祷，我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小雁麟兽在柔声叫着，一直叫着。我想起了雪在临行前对我说的一句话，她对我说：“雪愿你和陵鄄平安的带阿童回来。”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有事情没办呢！雪还等着我回去呢！雪，我会走出去的，而且带上陵鄄和阿童。

　　我提起长剑再一次走进了深邃的黑暗中。这时，之前那首凄美的歌声又传了过来，还是同样的曲调和词汇，而且是同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没加犹豫，提步朝歌声传来的方向奔去。可是结果依然令我费解，歌声突然间就停止了，四周围仍旧是那种说不出的安静。可是我清楚地看到了前面不远处有依稀的火光。随着我越来越接近我才发现前面竟然是个小庙堂，而那微弱的火光正是从庙堂里发出的。我断定这屋里肯定有人，于是我大踏步地步入这个庙堂。可是当我进去之后我的心顿时冷了，因为里面根本就没人。有的只是漫天弥漫的黄尘以及纵横交错的蛛丝。从里面几件破旧的家具以及各种陈设来看，这里应该有人居住过。四面的墙上悬浮着几盏古朴而凝重的宫灯，灯火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灿烂温馨。北面那面墙上居中的位置上有幅画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因为庙堂内所有的陈设都已经被层层黄尘所淹没，但是唯有这幅画依然一尘不染。我走到画前仔细的端详着那幅画。这幅画的颜色基调虽淡却不失秀气，明显是个女人的手迹。画里面是画的是一位年轻俊美的男子正执卷看书，身后一个女子给他端来了茶水。意境特别温馨的一幅画。

　　正在我看得出神时，一位女子骤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的表情特别愤怒，她指着我对我说：“谁让你擅自闯进庙堂的？谁让你看这幅画的？”

　　我没有言语，只是仔细地看着她，总觉得她很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她。我想起来了，她就是当日我在小莜屋前见到的那尊雕像的主人，也就是小莜的师父。于是我问她：“你是翡翠仙子吗？”

　　“你怎么知道？你又是谁？”

　　“我是小莜的朋友，你是小莜的师父对吧？”

　　“没错，小莜现在怎么样了？”

　　“她很好，而且她已经和她失散多年的父亲重逢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她终究还是没有逃脱她们父女重聚的悲剧！看来天意难为！”

　　她的话越来越让我难以理解，我问她：“你什么意思？他们父女团聚皆大欢喜，为什么你却说是个悲剧？”

　　“还是不说了。你为什么会走进破龙隐？”

　　“我的两个伙伴被困在了这里，我不得不来救他们？对了，翡翠仙子，这个森林里到处都是龙隐，它们会攻击你吗？”

　　“不会的。十几年前，当我得知自己丈夫被困进这个森林之后，我就进来了，当时和很多龙隐一块儿进来的。当时它们之间大部分龙隐都已经受了重伤。而且不愿意让我接近它们。在我很多次默默地帮助它们之后，我终于得到了它们的信任。我经常还会给它们疗伤，我如今已经是它们的首领，和它们生活在这个安逸的森林里。为了不让外人打扰我们，我制造了万象伏明阵，让这个森林里永远的隔绝了光明，而且每每隔一个段时间这个森林自身地表会自行移动一次，也就是说任何人在不熟悉我的万象伏明阵之前是不可能了解破龙隐森林的地形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这点。”

　　“好几次我听到了你的歌声，但是当我接近时，却没有任何发现。这能说明这点吗？”

　　“没错。她说完转过身去，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墙面上那幅悬浮的画。当我走过去时，发现她的脸上已经嵌满了忧伤，眼角下出现了模糊的泪痕。我问她，你找到你的丈夫了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两鬓的银发被宫灯映衬得格外沧桑。

　　我对她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找到你的丈夫，或许，或许他已经……”我不忍再说下去，因为我看到她的眼泪已经开始成串的掉落。

　　她对我说：“不管怎么样，我会一直在这里待下去，直到见到她为止。虽然我还没有找到他，但是在这个森林里面我却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那你们是怎么分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