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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卷 冷秋风倦 ...

  •   第一卷冷秋风倦

      一节
      秋月如珠,寒凉清明得如隔岸观火。
      满目炽热,却不伤不痛的残忍。
      江南倚兰楼上。看见的是九月烟火,繁华似锦。
      无花,依然冷香绕梁。
      琴弦上的指尖,如恋人相离别那样依依不舍。
      珠帘中的人,乃是惜花之人,非爱花,惜花不舍花残。
      怜惜的是那样短的花期。
      兰山倚在一盆残花旁,他放开了线弦,去轻抚那如皱纸般的花。
      烟花在窗外盛开,烟雾弥漫。
      “这天气多寒,人站在外面,会病的。”他意指,让他进来。
      门外华衣男子,轻手推开门,脸上,是疚意。
      “兰山......”他唤。
      “昨夜,花,还开好好的。” 兰山垂下薄薄的眼帘,那样怜惜“今早天没亮,就枯了。”
      清淡的埋怨,若有似无地,却又不卑微。
      男子前去挽起了兰山散落一地的头发,星星点点,是朝露,天凉,风湿,他足足等了两天。
      “幸好烟花还没落幕,不算可惜。”男子淡然地道。
      兰山吃吃地笑了起来,天真得如同孩童。
      这时,又开了一朵灿烂的火花。
      男子从衣襟中,掏出了一个锦盒。
      盒面上,绣了穿花蝴蝶,不知为何,夜里,看起来竟有些悲凉。
      兰山眼波轻转,看着那美丽的盒子。
      那只蝴蝶,像是他在梦里,彼岸上看到的那一只。是被蔓陀罗的毒针,刺伤了。
      引火自焚般的相恋,可惜那蝶恋的,是彼岸花。
      男子打开了锦盒。那是一片白玉的琴拨。
      刻了一只白虎,口中咬着的,是一只相思鸟。
      “是鸟自己飞到白虎面前的,还是白虎故意去抓牠的。” 兰山笑着问。
      男子拥住了他,那冰凉的身体,彷似是秋风一片,会从指间流走。
      “我很想你。”男子难得说了情话。
      兰山青色的唇瓣,勾起了一个娇媚的笑意。
      他那双骂白分明的眼珠,亮得,以为是泪眼盈匡,其实冷淡。
      一夜纠缠,乌黑的发丝,早已分不清你我。
      男子小心翼翼地捧着兰山的脚踝,那上面,刺了模糊不清的字句,还是图案。
      “这是,什么图案或是字?”男子又一再问。
      兰山轻轻呻吟,似乎笑着答“那是......那是命运啊......”
      那男子,鬼魅般的来去,天未亮,床边便已夜寒生凉。
      兰山躲在被中,轻醒过来,回想过去,竟不记那男子的名。
      他拿起被摆在枕边的锦盒,用力一甩,被丢出了窗外,寂夜中,响起了一声脆响。
      空洞的回响,似在无尽头的长廊中,凄惨的尖叫了一声。
      兰山把脸埋在双臂中,发出细细的声音,那是飘泊的燕子,悲伤低呜。
      晨,澄阳依稀,风声俏俏,一声一声幽幽的叹息,在园子,如孤魂游荡。
      那园中,一蔟蔟的秋花,繁华逊冬,却不输春娇。
      花香虽冷,却浓郁。
      沾上了一袖香,人单薄更甚于那浮云,心却比石头还固执。
      又是心软。
      他是那样矛盾的一个人。
      随手丢了盒子,又要在园中寻了一整夜。
      “公子,在寻何物?”少年在他身后,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兰山茫然的抬头看着少年。
      彷似不识他似的,偏头细想,口中的名字,却怎样也吐不出来。
      只是那手上的暖意,清澈分明。熟悉如同前生的故人。
      “寻找......一个东西......” 兰山嘴角泛起笑意。
      “公子你是不是,又忘了我的名字?”少年抿嘴问道。
      兰山却别开了头,遥指繁花。
      “潘贤,我找不到,找不到。”
      少年有些欢喜,微笑之时,却竟带苍桑。
      “找什么,我给你找。”潘贤握紧了兰山的手,拉到身边,就包在手中的手,却依然不实,虚得似乎快要溜走。
      兰山幽幽的眼波,看向他,少年以为那是期盼。
      却说。“找不到,找不到。就算了。”
      “无缘而尔,强求何用。
      无缘而尔,强求何用。“
      喃喃自语,不知何以。
      心一日不死,缘一日不灭,便是只有纠缠。至死。

      二节

      倚兰楼旁着水,波光敛敛,月影成镜。
      酒,有个好听的名字,醉千军。
      醉千军,便是醉死千军万马,败家国的酒。
      兰山喝得却愈见清醒,他无国,更,无家。何有之败。
      男人,已经三月没来。秋都过了,冬也来了。
      江南的冬,梨花满园,桃色片片,粉樱盛放。
      梨花的冷香,最近倚兰楼,兰山住的地方。
      这里,四季都有花,香味浓郁得,让人作呕。
      但他习惯,男人也习惯。
      “公子,冬冷,你多穿件衣吧。”少年捧着一件白衣,珍贵的狐毛大衣,太过干净,似未曾穿起过。
      兰山伸出骨节分明的指,去抚那大衣,那感觉,柔顺得抓不住,一根根地从指间滑开。
      “真是好东西。”他叹息似的说道。
      少年抖开大衣,雪白得像是遍地的寒雪,望而生寒。
      “怎么可能,会是温暖人的东西。” 兰山推开了少年送上来的大衣“很臭,我不想穿。”
      少年蒙了似的呆站着。
      “咳......咳......”隐忍的咳嗽声中,掺了混浊的声音。
      少年焦急了起来,他丢开手中的大衣,跑到了那盆彻底枯死的花旁。有隐约的药香,只是花香太浓,难以察觉。
      “你怎么!怎么又把药倒了!”少年发急。
      兰山置若罔闻,将酒灌进口中,红舌滑过唇瓣,酒滴流进了他的颈项。
      他似乎笑了,目视着哪一处,或是很远的地方。
      兰山床边的柱子,檀木造的,精致的莲花雕刻,生动得可闻莲香。
      但那柱子,却被刻了一条条粗糙的刀痕。新划的是九十根,刚刚好三个月。
      兰山都记得,用了一生的力气去记着。
      其它的,都只是混乱的记忆。只有那男人的事,那样的清明记忆,忘不了。
      “划划划!好好的柱子都被你划花了!”少年少有的对兰山生气了。
      那愤怒,是心痛的愤怒。
      气发得连少年自己都莫明奇妙。
      兰山还是脸带笑意,声音细软“潘贤别生气,今夜当好月好景,不醉可惜了。”
      他是难醉,因为心太过清明。
      少年总是猜不透他的,清澈的眼睛,却多变得难以捉摸。
      那夜,兰山还是醉不去,少年却醉了。
      夜凉,寂寞的星光,泛白的月,兰山张着迷离的眼,这样的景,太苍凉。
      男人又在那一夜来了,一脸倦容,挽来了一只白猫。
      那猫的双眼,一白一蓝,美丽的阴阳眼。
      不知何时开始,男人总会带着什么来,却是第一次带来了生命。
      兰山缠上了男人的颈项,埋首在他的肩上,吐气如兰,那暖和的呼吸,撩动了男人的欲望。
      男人解开了兰山的衣带,带子软软的垂了下来,如柳絮那样孤伶,随风。
      白猫扭动了一下,伸出深红小舌,去添兰山冰凉的脸颊。
      兰山躲了一下,笑了几声,清脆如半晨的鸟呜,寒似雾,有点凉薄。
      “牠叫什么名字?” 兰山喘息着问。
      男人微顿了顿,埋头去咬他柔软的肩。
      好一会,才低声地道“牠叫白烨......”
      兰山倏然用力的抓男人,似乎是留下了红红的爪痕,黑暗中,鲜红的血痕留下在男人的背上。
      “不要这样......”男人拉下他的手,紧紧按在床上。
      兰山张大眼睛,温润的五官,扭曲起了,他直直望看床顶。那是纹了一池淡荷的图案,烟雾缭绕,恍若仙境。
      那个地方,也是如此美丽。
      有个神仙般的人,残酷地对他说“兰山,你永远都不会有人世间的幸福的。”
      他说,那是命运。
      那日,兰山刺碎了一池荷花,雨打在那破烂的荷瓣上,冲出了一圈一圈的涟漪,是泪,还是雨。
      风卷倦云,收起了残局,远方天空飞过一只灰鸦,在空中留下一声支离破碎的叫声。吵醒了兰山,他凄凉地倒在桥上,空洞地望着清白的天空,散漫着雨后的湿气。
      那一日,他离开了那个地方。

      三节

      少年醉了许久,昏昏沉沉,张开眼,已经天亮,清淡的烟香渗入他的鼻中,袅袅锦锦的。
      他缓缓地张开眼睛。
      兰山在扇着那香,醒酒的,一丝白烟婉延地流出窗外,似是银河,在忘川留下的痕迹,忘却了前生,无影无息。
      “潘贤睡得真沉,睡了两天了。”
      少年支着身体起来,一团雪白的,正在他身上伸张着身体。少年吃了一惊,跳了起来。
      兰山呵呵地笑着,看他的目光如丝般缠绵。
      少年总觉得他不是人,哪有人,可以如此的放肆,如此的诱惑,又无辜。
      “这猫是尚公子送来的?”少年一看便知,这处的东西,几乎全是男人送来的。
      兰山捉住那猫,放在腿上。
      “他叫白烨呢......”那语气,彷佛在叫那男人般的语气,在叫着情人似的。
      “你,他。”少年抿嘴,摇着头。“他怎么可以。”
      烨字,在这里几乎是禁忌。
      默然,不代表不知。
      那日雨天,三更之时,他浅眠间看到兰山被男人带了出去。
      两月后回来,却是一身伤痕累累,一条长长的粉色刀疤,在他胸膛留下了长长的迹。是泪水般的长痕,未端有一圆珠,定是插了许久。
      此后,兰山的身体一落千丈。
      本来,还是个少年般的壮体,变得艰难。
      可是兰山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日夜的期盼着那人的到来。少年不解。
      他以为,应该爱对自己好的人,可是,世间上,若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必然少去许多唏嘘,何来痛苦。
      那个男人,对兰山并不好。
      少年虽年轻,却也知辨别。

      尚府位于繁华的南门,车水马龙,人如川流,金碧辉煌的王府,在月光下,府内却是光若白昼。少年躲在假山之中。府内苍松处处,被灯映得澄明,假山中又有流水,潺潺湍流,似鬼在泣,那鬼哭下的泪,轻轻的滴达滴达。使人心慌。

      兰山教了他很多,包括形若鬼魅的轻功,无声无息。

      少年找到了男人的房间,掀起了一片瓦。
      他还是初次,见到了男人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
      “烨煌,早点睡,书别看太晚了。”男人声若片羽,轻飘飘地落地有声。
      那叫烨煌的男人,羞涩地微笑着,弯起的双眼,彷佛一弯弧月,残缺的温存。
      他们之间,不容打破的暧昧。
      少年明白了,兰山陷入了一个什么境地。
      少年由此恨那个男人,却不明,兰山对男人的,到底是什么。
      兰山曾经和少年一起把家里,那个男人送的东西,一起整理出来,丢了出去。
      少年安心的以为,一切都完结了。
      可是半夜,忽闻声作巨响。
      满天零星之外,那个白衣的人,在一样样地把东西搬着回来,是兰山。
      少年看他脸上似笑非笑,不知在作何想。
      但少年从那时起,便心知肚明,他们之间,或许是在死的那一天,方有解脱。
      倚兰楼虽在江南,却远处青山之上,常有雾气,或淡或浓。
      兰山爱看的烟花,见得到的日子,是运气。
      少年以为他那满园艳花,是用以聊解不见烟花的寂寞。
      “潘贤,我真正想种的,这里没有一种是。”
      少年不解地看着兰山。他挥手扫下了一簇粉樱,樱花无力地堕落,恍若控诉他的残忍。
      惜花之人,因为不忍方才珍惜,一旦心死了,没什么放不掉的。
      兰山把樱花放在手中搓揉着,半是恨意地温声道。“我种了那么久,那花都不开。”
      “什么花?你想种什么花。”少年问。
      兰山放去手中的碎了的瓣片,将染了粉色的指尖放进口中“彼岸花,我想种彼岸的花。我曾在,孟婆桥上见过,那花,可以做成忘川水。”
      忘不了的红尘闲事,唯有忘川水可解。
      一碗而已,便醉生梦死。
      不知,也不记。
      少年听不懂他说的话。只好选择沉默。
      少年总为此苦恼,他对兰山的过去一无所知,即是此时此刻,以为拥有现在,但他并不了解他。
      他举止有若仙人,只是少年也知道这想法太过荒谬。仙人,如何会为这世间情爱所困,挣扎求存。
      会为情所困之人,只有凡人而已。
      因为看不透,错得离谱,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恨错,却难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卷 冷秋风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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