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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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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不是谢纭。”林眠道。
对,的确不是谢纭。
这人闭目躺着,与谢纭也只是在眉目上有七八分肖似。
薛融道:“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薛融看向林眠道:“我在柿饼巷的时候,去谢纭的左右邻居家问过,倒是知道了一些事情。”
林眠看着薛融,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薛融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耕烟提过,谢纭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弟弟?”
林眠颔首:“嗯。”
薛融道:“后来我去打听了一下,谢纭的邻居说,谢纭的弟弟失散了许多年是不错,但就在几个月前,谢纭的弟弟被找回来了,虽只见过一两次,但确有其人。所以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谢纭的那个弟弟。”
林眠皱眉:“耕烟对我们有所隐瞒。”
薛融点了点头:“谢纭的弟弟被找回了,连左邻右舍都知道,说明这不是什么秘密,谢纭大抵没打算隐瞒,而谢纭又是她的恩客,情深义重到要为他收尸安葬的那种,想来不该不知道此事的,但她却并未告知我们此事,实在可疑。”
正此时,那床上的人似听到了声音,悠悠转醒,见了这屋子里突然出现的两个不速之客,先是惊讶了一下,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来,待看清楚了来人以后,煞是激动,便要下床站起来,却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右胸的纱布复渗出血来。
薛融忙搀扶了一把,让他在床沿坐下。
那人十分激动,一双清秀的眼睛瞪着薛融,面色愈发苍白,颤抖得嘴唇欲言又止。
薛融道:“这位仁兄,有话慢慢说。”
他又想起身给薛融抱拳跪下,被薛融阻止道:“怎么了?”
他所以抖着,道:“我今日并非有意要取你们性命……实在是无路可走!”
这人便是今日那个刺客。
林眠道:“请问阁下是何人,为何身处于此?”
那人冷静了些许,道:“失礼。在下谢檀,兄长正是谢纭。”
猜的不错。
谢檀恨道:“我会在此,是为了要替兄长报仇……兄长被白知彦所害,我若不除白知彦,又怎配苟活于世!”
薛融道:“这么说,谢纭真的是白知彦所杀?”
谢檀道:“千真万确,我几经周折查到的,不会有错。白知彦在杀害兄长以后,一直在追查我的下落,我自知以我之力要杀白知彦太难,便希望能够将登临白府的贵人留下来,今日险些伤及两位也是无奈之举,实在抱歉!”
薛融道:“但有一事我很好奇,既然你要杀白知彦,那为什么白知彦今日不杀了你,而是将你藏在这里疗伤?”
谢檀道:“因为我手上,有他的把柄,他怕我一死便会有朝一日为人所知。”
薛融眯了眯眼:“把柄?”
谢檀眼神十分诚恳,道:“不知二位贵人可愿助我?”
薛融道:“你可以让我知道,你说的把柄是指什么?”
谢檀垂首想了想,须臾,坚定了眼神,道:“我只能告诉贵人,事关九年前的阳亭侯府。”
“九年前的阳亭侯府”似乎是薛融心里不能触及的点,一旦被人提及,便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让他脑子里齿轮疯转。
他一把拉住谢檀,眼眶通红,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谢檀猝不及防一惊:“……我说,事关九年前阳亭侯府冤案……”
薛融越发激动,眉头惶惶蹙起,头痛欲裂,瞳孔间是溃散的情绪,眼中倒映着九年前的阳亭侯府,火光接天,血流漂橹。
“薛融!”
薛融心神一恍,耳边的声音教他暂时清明了几分。他抬头,只见林眠正看着他,扶着他的肩膀,一声声薛融,轻缓而有力地安抚着他。
薛融逐渐得以控制心绪。
他根本禁不住太强烈的情绪。
“我一时……没忍住。”
林眠道:“没关系,下次我早些提醒你。”
“唔……好。”
随着情绪逐渐平静,薛融的头疼眩晕感也随之淡去。
正此时,只听一声“咔哒”自悠长的地道迂回荡来,在密室里泛起空洞的回声。
有人来了。
谢檀道:“我知道机关在哪!我今日醒来时找到的,只是不知解法!”
薛融道:“让我们看看!”
薛融行动不便,却还是拼命跑到墙角,打开一个衣柜,只见也是一只八门卦阵铜盘。
如何解得??如何解得??
空洞幽远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啊!”薛融灵光一闪:“徐凝念的那个玲珑玄机词!下一句是什么!林眠快帮我想想!”
“天任黄钟最为贵,卒然有难宜逃避。”薛融话音未落,林眠便答道。
“啊,对。”
薛融思索着:天任黄钟最为贵,卒然有难宜逃避。这应当是逃生密道的口诀,按照先前的思路,黄钟指的是九宫中的中宫,将中宫与九星的天仁星相对。
八门?八门当如何扭转?
薛融疯狂回想着接触过的有关奇门遁甲的内容,了无所获。
而此时白知彦已然发现了异常,冲进了密室,低低咒骂了一句,便当即拔剑而上。
林眠拔出殷风与之相搏,刀剑交接,兵戈相撞之声铛铛,两柄剑击出刺眼的火星。
白知彦被林眠步步紧逼,逐渐占了下风,林眠挥剑刺去,青衣扬动间,直取白知彦性命。白知彦顺势一躲,避开了殷风的杀招,却让殷风刚好劈开了墙上的画轴,露出了画轴下的铜盘。
白知彦趁此机会扭转铜盘,密室的墙上便密密麻麻出现数十个口子。
倏然,风声起,洞口中咻咻射|出几十支箭。
林眠一惊,将殷风挥起,冷飒的剑光刺目,叮叮当当挡下了数十支箭的攻势。
洞口中箭源源未绝,一批接一批,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白知彦趁虚而入,一剑直朝林眠刺去!
“……”林眠吃痛地轻哼一声,被白知彦刺中的肩膀血流如注。
林眠忍着肩膀的伤,反倒借着插着剑的肩膀直直朝白知彦逼去,殷风迎面而上。
白知彦为了避开林眠,不得已弃剑转身,却还是被林眠擦伤了手臂。
林眠拔出肩膀上的剑,双剑并用,挡下了又一波暗箭。
薛融心下一乱,他不知道白知彦还藏了多少杀招,照这么下去林眠怕是危险。
怎么办?
薛融看着铜盘,怕是只得一赌了——
生门主吉。
他将八门中的生门与原先已经扭转过的中宫和天任相对。
只听嗡的一声巨响,墙角的暗门开了!
薛融惊喜:“林眠!快走!”
见门开了,林眠自无心恋战,挽起薛融提起谢檀便冲进门中。
白知彦见门开了,面色倏然惨白,比身上染血的白鹤袍还要苍白:“回来!!!”
门即将隆隆合上,白知彦却疯跑过来:“你给我回来!!!你不能走!!!”
林眠见状,将方才从白知彦手上夺来的剑反投回去,只是没想到白知彦竟没有闪避,直挺挺被剑戳中了胸口。
他受了伤,跪坐下来,口中血如泉涌,却还不顾一切嘶声:“你滚回来!!!你凭什么走!!!”
白知彦的反应很是奇怪,即便是他真的太害怕谢檀将他的恶行捅出去,也不该是这样啊?他分解不出白知彦的眼神代表的是何种情绪。
他看向了谢檀,却见谢檀苍白的脸上黑沉一片,嘴唇微微颤抖,手握成拳,不知在想什么,眼圈微微泛红。
密室的大门缓缓合上,缝隙里,是白知彦惨白伏地声嘶力竭的脸,在门合上的瞬间彻底消失。
随之彻底消失的还有光亮,这个逃生密道没有自动亮起的烛火,谢檀脸上的情绪涅没在黑暗里,他平静道:“我们走吧。”
似乎方才他眼底的那点红只是错觉。
薛融来不及深究,林眠受着伤流着血,他需要包扎治疗。而且此地不宜久留,白知彦十有八九会出口堵截他们。
薛融点了火折子,借着一点点光,三个老弱病残终于在白知彦的人来之前离开了。
洞口在京郊,一出洞口,林眠便召动了附近的暗卫,找了马车,一路护送。
他们没有去仙居酒楼,而是去了临近的月名关,阳亭侯府。
阳亭侯府门前。
下了马车,谢檀一怔:“这里是?”
“我家,阳亭侯府。”薛融介绍道。
谢檀身子一僵,良久,才道:“阁下是,阳亭侯府的人?”
薛融道:“先侯爷是我舅舅,舅舅膝下没有子女,便由我袭爵。”
谢檀僵直的眼神里不知在思虑什么:“啊……怪不得方才你那般激动,想来关心则乱……原是侯爷,多有冒犯……”
对谢檀的情绪,薛融佯做不见,道:“快进去吧,别在这说了。”
……
薛融在门外扣了好半天,郭序才把门打开。
“哪位?”郭序睡眼惺忪,略有发福的身子披着衣裳。
倒是睡得真香。
“老郭,我回来了。”薛融道。
郭序揉揉眼:“小融回来啦?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故意扰你清梦。”薛融道:“咱们还有没有金疮药?快去拿来,还有热水,纱布,快些,把团生那头猪也叫起来干活。”
郭序这才发现薛融身边还有两个带伤的,其中一个竟还是林眠,当即一愣:“好……好,快进来,外面风大!快点!”
……
薛融让郭序给谢檀安排了屋子,再召了两个暗卫看住,便将林眠带去了自己住的院子。
薛融住的院子,不是他从前在阳亭侯府的房间,也不是从前任何一个徐家人住的,这只是徐家一间偏僻的小院子,五六间房,住三个人,还有一间小厨房。
没有女人的院子,自然精细不到哪里去,甚至算不上整洁,墙根摞着柴,庭前一口井,房门前笤帚倒在地上,院子的石桌旁还有一地瓜子皮。
这就是薛融住的地方。
林眠四下环视着。
林眠虽然受了伤,但依旧健步如飞,按理说没有搀扶的必要,但薛融还是走在他身边,将他的手臂托着,免得拉扯到伤口,疼得慌。见林眠驻足于院中,他道:“先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先包扎,包好了陪你一起看。”
……
薛融的房间,比外头好不了多少,朝服和寝衣杂堆着,桌上还有薛融几天前吃宵夜的碗筷,几截面条干巴巴扒在碗壁上,碗口粘着一根葱。
薛融将床上衣物推到一边,给林眠坐下。
郭序也拿了药和热水纱布进来,交给薛融的时候,鬼鬼祟祟问道:“你想通了?”
薛融莫名其妙道:“什么想通了?”
郭序恨铁不成钢道:“林公子啊,你这些天没回来是不是和他待在一起?”
薛融道:“是啊,何如?”
郭序道:“这不就结了,你回头去给薛太傅和老侯爷烧个纸问问,叫他们拖个梦,问问他们是不是非要你传宗接代。”
薛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