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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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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暖的时候,是美琪的预产期来临的日子,静姨开始坐立不安,每天晚上都等到深夜,等到他们起床跟他们视频一小会。美琪和盛墨总是安慰静姨,说没事,不要紧张,但是静姨就是莫名的坐立不安,紧张到不行,焦躁抑郁。
景山也做完家务就陪着她,工程也停了下来,静姨说:“当年生盛墨就是难产,生了两天没有生下来,最后剖腹产的时候,孩子的头都被卡住了,还脐带绕颈,十分凶险,后来孩子取出来后,静姨还大出血,好在医生技术精湛,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捡回一条命。”至此静姨对生孩子心生恐惧,又喜欢孩子,又心疼女人生孩子受苦。
在备受煎熬的等待中,等待电话,凌晨的时候,突然下起春雨,春雷轰轰,闪电凶猛,小葵睡梦中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景山轻声安慰,小葵却依然大声哭,景山轻轻抱起小葵亲亲额头哄她入睡。
突然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响起,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隔壁房间静姨起身拿起电话,心里噗噗直跳:“喂。”是美琪的妈妈。
“丽姐?是美琪生了吗?都还好吗?”
静姨等待许久,电话那头却隐隐传出来低低的抽泣的声音,静姨的心突突的跳着,紧张的双手紧紧的抓住电话筒,仿佛不想错过对方发出的任何一点点的声响。
“美琪,美琪没了,孩子也没了,啊静,你过来吧。”说完就是压抑的,低低的绝望的哭泣声。
静姨瞪着无比恐惧的大眼睛,死死的抓住电话筒的双手已经完全发麻,她却毫无知觉,愣在那好久,突然心房更堵,疼的无法喘息,摔倒在地,景山听见闷闷的响声,放下睡熟的小葵,赶紧跑过去查看,静姨晕倒在地,她用手机赶紧一边拨打120,一边按掐静姨的人中,手机用了外放音,再拿了枕头垫在静姨头下,再打电话给村医。
120是赶不过来了,医生在电话的那头指挥景山自己进行急救,十几分钟的时间村医也匆忙赶来,好一番努力之后,静姨终于虚弱的睁开的双眼,绝望的眼神让人不忍直视。
“山,帮我买张票吧。”静姨呆滞而散漫的目光木讷的看着远方。
“可是您的身体?”景山心疼的询问。
“我的身体没事,刚才是太着急了,我能承受的住,山,帮我买票,越快越好。”静姨的语气非常平静,仿佛早就看透了生死之谜。
“那好吧,我去订票。”村医帮静姨开了药拿过来,景山去倒了水,便去订票了,从省城起飞,有下午的飞机。
定完票,景山去试了试车库里停放多时未启动的旧皮卡,幸好上次盛墨回来的时候给做了检查和保养,完全没问题,老村医给配足了药,交代清楚注意事项,景山便抱了小葵上车,再扶上静姨,安顿好,再检查自己的旧驾照,只能先这样了,只要小心点开应该没事。
山路环绕,开起来还是非常困难的,没有护栏,双车道,没法超车,山路上行驶着各种三轮农用车,景山也只能耐心的排队,因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翻下山去,慢慢挪动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小城,先去找了云姨,放下小葵,小葵从没和景山分开过,虽然景山在路上反复跟小葵讲了很多遍妈妈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接她,虽然她也很喜欢云姨,可是小葵还是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她可能理解了隔壁小姐姐和妈妈分别的那种感情,实在难以接受。
景山感到为难,云姨却立刻说稍等,转身进屋拿了手包便出来带小葵上了车说道:“我们一起去吧”。景山很是感动,她知道,云姨带上小葵在车上会辛苦,心里无比感激。
小葵兴奋的爬在窗户边一直看着,指着外面的世界提问,云姨总是非常温柔,耐心的回答。从小城出来很快就上了高速,路的两边是辽阔的平原和偶尔的村庄,还有宽阔的马路。
静姨一直都默默的看着窗外,云姨一直都在回答小葵的问题,关于美琪和孩子的事情,大家都闭口不提。
天空中密密麻麻细细的小雨还是绵绵不断的洒下,雨刮轻轻的有节奏的挥舞着,静姨望着窗外,窗户上已经布满着大大小小的各种形态的水珠,看不清窗外的景物,一辆辆大大小小的车呼啸而过,景山开的慢,稳稳的。不知何时起,可能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尽量让自己冷静而平和稳重,这样才能得到更好的生活。
小葵吵吵闹闹一阵子后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车里舒适的温度和平稳行驶的感觉让她困意袭来,连声的哈欠后,很快便倒下入睡了,云姨紧紧的抱着小葵,帮她盖了件小毯子。
三个多小时的路程,终于开到了飞机场,景山心疼的看着静姨下车,云姨陪静姨去办理托运,景山慢慢把车开到停车场,小葵正睡得香。
再见到美琪的时候,她被从一个狭小的冷冻的抽屉里抽出来,隔壁的抽屉是那个还没来得及来到世界就已经没有心跳了的小婴儿,静姨坚持要看一眼,美琪双眼无法完全闭上,眉头紧锁,神态焦急。
盛墨看着那么可爱的人,却再也不能呼吸,不能说话,不能陪他一起的美琪独自躺在在这冰冷的抽屉里,他泣不成声,靠着冰冷的柜子滑坐在地板,他不敢去看那可爱的小婴儿,他甚至后悔拥有这个小婴儿,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想要个孩子,如果不是因为生孩子,美琪也不会弃他而去,他们俩从小开始,相伴了那么多年。
孩子脐带绕颈,美琪的妈妈鼓励美琪顺产,美琪自己也坚持顺产,孩子却失去了心跳,时间耗得太久,等剖腹取出孩子的时候,孩子已经无法抢救,美琪伤心不已,盛墨紧紧握住美琪的手,请她一定要坚强,可是,美琪突然烦躁 不安、咳嗽、气急、呕吐,医生几乎和盛墨一起面色凝重,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医生立刻跟护士讲请其他医生立刻过来会诊帮忙。
美琪很快便呼吸困难,心率过快,血压升高,产房里已经堆集了一屋子的医生护士,盛墨被推挤出去,医生们慌慌忙忙紧急施救。
盛墨靠在墙边的角落,全身莫名的发冷发抖,手里想抓住点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焦躁不安,全身冒出冷汗。
很快,美琪晕了过去,医生们已经乱作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们宣布美琪死亡,并整理好她的身体。
盛墨麻木地看着医院同事冷静的宣布病人的死亡,想着自己作为一个外科医生,每天都面对各种死亡,自己都冷静面对,但是,此时此刻,他竟是如此的无助,因为面对至亲和面对不相干的人,情感上完全的不同,感受亦是完全的不同。
盛墨从来都没有设想过,他的生命里如果没有美琪,他该怎么过,他从小就知道,美琪对于他而言,比父母重要,所以他从小就处处呵护美琪,暖男一枚。
同事们都走过来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而他毫无反应,仿佛在一场稀里糊涂的梦里,而他心里仍然清楚,今天他是陪美琪到医院来生孩子的,他是来医院陪美琪生孩子来了。
盛墨恐惧的,难以置信的,用颤抖的腿脚走向躺在手术台,一动不动的,身体盖着白布的美琪。他也一直知道女人生孩子不容易,但是,美琪一向身体非常健康,又热爱运动,真是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太不能接受了,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盛墨揭开白布,美琪的眼睛半睁,表情痛苦,他紧紧的抱住美琪,仿佛感受她身上仅存的余温,便可以认定为她还在,她怎么会突然的不在了呢?他深深的亲吻她的额头,她的发际,她经历磨难时流下的汗水,淡淡的体香味,他要深深的体会这最后的感觉,靠着这些来度过余生。
但是美琪再也回不来了。而美琪是盛墨的灵魂和生命力。
静姨强忍着泪水,她的泪水她以为在飞机上都已经流完了,可是看见这个女儿一样的儿媳,还是情不自禁的悲从中来,泪水还是顺势而行,也顾不上坐在地板上低头流泪的儿子的情绪了,自顾自的大声哭泣,用手去抚摸美琪紧锁的眉头,可是她已经冰冷,怎么做都无济于事,只能看着这可怜的孩子睡在这冰冷的地方,无能为力。
静姨到医院帮盛墨办理了休假手续,她要把他带走,这两个孩子的感情她是最能了解的,所以,她决定带走盛墨,带他去那个山凹里慢慢疗伤。
一行人一起带着美琪和孩子的骨灰,还有一蹶不振的盛墨,锁好了他们的房子,带上满心的悲痛一起租车去了机场。
初夏的雨水特别的多,淅淅沥沥的,没完没了的,如泣如诉。直到飞机冲破云霄,窗户上却还是沾满着雨水的痕迹,仿佛悲伤的人的心情总是阴雨绵绵。夜色茫茫,纵使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之上,也全是黑暗,一望无际的,全是黑暗。
才几天时间,盛墨已经从英俊的青年变成了街头流浪的大叔的模样,头发突然白了许多,胡茬疯长,眼睛布满了血丝,嘴角、眼角的皮肤也突然的松了下来,脸上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上了飞机就开始睡觉,其实是睡不着的,但是他什么都不想理会,埋头睡去,他突然很希望能真的有盗梦空间那样的地方,这样他就可以一直的沉沉地睡去,每日在梦里和美琪一起,绝对不要孩子,只要他和美琪两个人。
其实梦境又如何,现实又如何,如果在现实世界里过得不好,还不如天天沉睡在美好的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