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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景山打印完图纸,核对了一遍,然后关好电脑,拎起包,拿了羽绒服,关了她所在办公区的灯,边穿羽绒服边蹬蹬蹬的下楼去,在楼下前台的表格里填上加班登记表。今晚值班的安保李大爷热情的嘱咐景山先叫辆车再出去,要注意安全。
      景山说着:“现在叫车没人应答,出去碰碰运气把。”便轻轻推开大门,向外走去。初春的北京北风来的特别的猛烈,可是景山根本就没有叫车,她想吹吹冷风,让自己清醒一下。
      已经一点了,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小店们也都早早的关了门,只偶尔的几个宾馆的门脸有些许灯光。这是一条单行线,路很窄,路边还停满了车,人行道看上去好多年没有修整了,有些斑驳,有点破旧,昏暗的路灯下,需小心些走路,从单位门出来到车比较多的主路边上去大约需要八分钟,景山根本不着急,她走的很慢,似乎非常陶醉这刺骨的寒风。仿佛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还是在活着。
      北风一阵阵的狂吼着,呼啸而过,带来刺骨、寒冷和诛人意念的咆哮声。景山下意识的把包往胸口拢了拢,以抵御寒风的侵袭。
      过了庆丰包子铺,突然在深夜的寒风里刮来阵阵婴儿的啼哭声,好近!似乎就在身边,可是街面的店铺也都下班了,居民楼的孩子哭声不会这么近,这么清晰。景山竖起耳朵仔细的听,好像是公共厕所的方向,景山不由自主的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移步,虽然微信朋友圈里,和新闻里经常有讲各种骗局的出现,但是那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像一只有着巨大魔力的大手,紧紧的伸进人的内心,像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怎么都摆脱不掉,悲痛的力量狠命的牵扯住景山的每一根神经。她大步的向公共厕所走去。
      厕所被打扫的很干净,灯光很暗,砖红色的地砖,白色的墙砖,还有四个蹲位一个坐便都被不锈钢的隔板隔开,声音是从最里面的坐便那里发出的,厕所里确信没有别的大人,婴儿的哭声时高时低,现在好像是哭累了,只有低低的呜呜声。那呜呜的哀鸣,似乎是在心底里声声呐喊着:“妈妈,妈妈!”
      景山疾步走过去,在地板上!一个孩子!在地板上!
      哭声是从一只白色的塑料袋里传出的,景山慢慢靠近,孩子的身上仅裹着一条酱粉色的亚麻布围巾,景山轻轻的抱起孩子,是个女孩,脐带都还连着,景山不知何时起,已满脸都是泪,怎么都止不住,她赶忙扯下围巾,包好孩子,又裹进羽绒袄里。
      孩子已经冻得冰块似的,突然得来的温暖让她来了更大的力气去哭,仿佛积攒了一世的委屈要在此刻被释放,景山用手轻轻抚摸着这粉色的小圆脸,她可能累极了,居然慢慢的沉睡下去,嘴角似乎还微微上扬。
      “孩子,你是代替她来的吗?你是代替她来的吗?”景山紧紧的抱着这柔软的孩子,无声的,泪流满面。内心深处坚信着就是这个答案,这个孩子就是代替她的孩子而来的,她舍不得离开,舍不得离开她。
      多好啊,生下来,多好的孩子啊,为什么不要了呢?为什么抛弃了呢。
      泪水滴到孩子的身上,孩子还是沉沉睡去,可能是真的太累,太冷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景山慢慢从慌乱、痛哭中清醒,对,带孩子回家,这孩子,只看一眼就爱不释手,“多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会,这么狠心的丢下她,为什么!”
      景山在主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她依然没有从很是紧张慌乱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虽然车里暖气充足,孩子也渐渐暖和起来,景山却依旧裹紧了羽绒袄,把头深深的埋进孩子的头发边,默默的流着泪。司机是个中年人,看见年轻的女人抱着孩子深更半夜哭哭啼啼出来,以为是和丈夫吵架后回娘家的,这种事情见得多,也就没有太在意。
      下车时打开出租车门,一阵狂风袭来,景山凌乱的长发扫在孩子的脸上,可能是因为饥饿,可能是因为痒痒,可能是对寒冷的恐惧,小家伙又扯着嗓子哭了起来,每哭一声,景山听着都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着:“妈妈!”景山的心里如同千万只蚂蚁在爬,焦虑,却又不知所措。
      “你是不是饿了呀?”景山温柔的摸摸她的小嘴,小家伙却嘬嘬的吸起景山的手来,景山突然感到惊喜,实在太可爱了,温柔的说:“果然还是饿了,那我们去买点奶粉吧。”
      幸好小区外有7-Eleven,收银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正专注的关东煮的容器里放肉串,海带丝,萝卜块,景山不懂奶粉奶瓶的牌子,就随便的拿了一罐一段的奶粉,一个中等大小的奶瓶,一包尿不湿就去结账,孩子还是嗯嗯呀呀的哭着,景山心里非常焦急,手忙脚乱的,收银的大妈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新妈妈,想着可能是遇到了不靠谱的丈夫,才这么幸苦,叹了口气说:“孩子是不是饿了?你怎么不给她喂奶?”
      景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只想赶快逃走,便只说:“一共多少钱?”
      收银大妈白了她一眼,轻蔑的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为了身材好,连奶都不给孩子吃!”
      景山无暇应付,抱着孩子各种哄逗都无济于事,现在她只想赶快结了帐回家,可是北京大妈的热心肠是出了名的,她一边结账一边就伸手去打开了奶瓶的包装,拿到水池边去冲洗了,然后接了开水烫了奶瓶,又放了温水和奶粉,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给孩子泡奶要用温水,喝完奶后,奶瓶要及时烫洗消毒,现在的年轻人呐,都不会带孩子。”
      收银大妈边自言自语边把泡好的奶递给景山,孩子用力大口大口的吸食着奶瓶里的奶,终于安静下来,景山紧锁的眉头也慢慢松散开来,甚至看着她那么用力吃奶的样子觉得很可爱,连谢谢都忘记了说。
      收银大妈把购物袋交到景山的手上,她才礼貌的说“谢谢。”
      景山左手搂着孩子,右肩膀挎着背包和购物袋,右手还要扶着奶瓶,收银大妈让她等孩子喝完奶粉再走,但是她固执的推开门闯进风中,仿佛只有回到家才是最安全的。
      景山的家很小,不到五十平方,但是非常干净温暖。
      她把钥匙背包往鞋柜上一丢,利索的褪去鞋子,赶紧把孩子从怀里抱出来,放在床上,吃完奶后满足的睡着了,头发里竟细细密密的渗出许多汗珠来,景山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小头发,脸上也是满足的笑容。
      景山拿出一条干净的浴巾把孩子抱过去,又端了温水过来给她擦洗身体,可是,脐带还没有剪,自己也不敢动手,只能先洗干净了,再想办法。
      所有的都收拾妥当了以后,景山才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她的一位在北京做护士的同学:“喂,丽萍,你现在能不能来我家一趟?我有着急的事情找你,我现在也不能去找你,只能麻烦你过来我家了,不能等天亮了,现在都两点了,天马上就亮了,对,你让你老公送你过来,但是不太方便请他进来。好的好的,谢谢你,丽萍。”
      孩子睡的很安静,景山脱下沾了血迹的衣服,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又打扫了屋子,翻出医药箱,便坐床上看孩子睡觉,心里也装不下什么别的事情了,除了孩子,她没空余的时间去想起其他的事情。
      丽萍很快就到了,景山装出虚弱的样子来开门,看着景山虚弱的样子,丽萍立刻扶她坐下,问她怎么拉?需要去医院吗?
      景山捂着肚子,忙说:“不用了,谢谢你丽萍,谢谢你这个时候能过来。”
      “不用客气,你哪里不舒服?”丽萍伸手去摸摸景山的额头,没有发烧。
      景山紧紧的握住丽萍的手,一双大眼睛恳切的盯着丽萍,久久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丽萍看着反常的景山,也不由的紧张:“你到底怎么了?放心吧,能帮助到你的话,我一定会帮忙的。”
      “我生了一个孩子。”景山终于挤出了,这么一句话,丽萍整个人像没听懂似的,完全蒙圈儿。看着半响没反应的丽萍,景山非常着急,又重复了一句:“我生了一个孩子。”
      “孩子在哪儿呢?你是自己在家生的孩子吗?孩子的爸爸呢?”丽萍职业反应,立刻站起来往里屋走去,孩子还在睡着,非常安静,丽萍掀开被子,打开包裹的毛巾:“为什么,不去医院?如果你不去医院你和孩子都会容易感染的,现在我们一起去医院吧。”
      “我不能去,我没有结婚就生孩子,我现在不能去医院。”
      “那孩子的爸爸呢?把他喊出来,凭什么男人图个一时痛快,却给女人带来这么大的痛苦!”
      “他让我打掉的,是我自己舍不得打掉才偷偷的生下来的。他以为我已经把孩子打掉了。”景山着急的哭了出来。
      看着景山这坚定的态度,和已经备好了的医药箱,丽萍知道她是肯定不会去医院的,只能怒其不争,却也无能为力,目前也只能先处理孩子的脐带问题。
      经过一番简单的检查和处理,丽萍抬起头来说:“孩子健康状况还不错,就是瘦了点,你的多喝点烫吃点好的,给孩子补充营养,每天烧开水放温了再给孩子洗澡,孩子脐带周围每天用酒精消毒,千万注意卫生,防止感染,你自己也是,不行就请个月嫂吧,毕竟专业放心一些。”
      “我应该可以的,谢谢你,丽萍。”
      “关于怎么给孩子洗澡,怎么喂养,我回家整理一下把我之前用过的书拿来给你。还有我家孩子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和玩具我也都一起拿过来送给你。刚好我家也是女孩。”丽萍在医院工作久了,知道很多人很多话多说无益,只能尽量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等处理完孩子的事情,景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塞给丽萍:“丽萍,谢谢你,这种事情也只能找你帮忙了。”
      丽萍严肃地说:”我也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不管是谁,我哦都会帮忙的,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呢,好好的把钱收起来,给孩子买点好实用的东西。“说完便开门出去,景山非常感动,却茫然地呆住了。
      丽萍走后,景山居然一点困意都没有,这天是周末,手上的活也已经做完了,不用去单位加班,但是以后怎么办?景山内心开始纠结起来,“请月嫂吗?不,不能,我一步都不想离开这个孩子,我不能把她丢给别人来照看。”几乎不用多想,她已经决定去辞掉工作,“但是生活费,房子的贷款,都需要钱,手上的余钱不知道够不够养个小孩,而且,万一孩子的家人来找孩子怎么办?我这算偷别人的小孩吗?而且他呢?万一被他看见了我带着一个孩子会怎么样?”
      “卖掉房子吧,换个城市生活,隐姓埋名像个消失了的人那样生活吧。”景山不停的暗示自己逃开现在的生活。
      其实一直都有这样的冲动,但是一直却都没有这样的勇气,这一次是真的有了勇气,离开这里,和孩子好好生活。
      做了决定,就开始行动,这两年房子涨了不少钱,也算投资收益不错,在链家和搜房网各登记了一份资料,又开始查阅如何换尿布泡奶粉等等。
      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了,不知何时,景山半靠着床头朦胧睡去,直到左边胳膊发麻,脖子酸痛,下意识的调整姿势,刚一抬头却发现小家伙正睁着眼睛发呆呢,像天使一样,美丽的眼睛,纯净而温暖,景山已然没了睡意,打开被子,看见尿不湿已经变蓝色,景山温柔的看着小婴儿,跟她说:“你什么时候醒的呢?睡得好吗?是不是被尿尿闹醒的呀?肚子饿了没有呀?妈妈给你泡奶去,但是,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我的好好想想。”
      景山起身拉开窗帘,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天气咋暖还寒,院子里的迎春花已经悄悄露出黄色的花骨朵,原来是春天来了,春天来了,真好!风过天晴的北京的春天,连空气都开始有了春天的味道,景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自言自语道:“给你取个名字叫小葵吧,你出生在初春的深夜,春天是美好的季节,希望你的人生如向日葵般总是向着温暖而光明的方向,所以,一切美好的事情都在等待你,天亮之前的黑暗带给你的应该是信心和力量,小葵,多么美好的名字。”
      第一次泡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多少开水,多少凉开水,多少奶粉,都需要认真研究和配比,给孩子喂奶需要抱起来,半躺在左边胳膊上,右手拿着奶瓶,景山想着在网络上查阅的资料,试着把每一件都做的尽量的好,丽萍送来很多的衣服和玩具,也是给景山节约了不少的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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