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问道记》白日斋

90、第九十章

　　“那女弟子灵韵自生，是个好苗子，道友，我瞧着你们太玄宗这代弟子收的都不错，不知这女弟子如今是拜在哪位道友的座下？”

　　“哦，那是通玄师兄座下的弟子，在刚筑基就收了，我们这些师兄弟都还没来得及细瞧瞧！”

　　“原来是通玄道友啊，哈哈哈，作为掌教，这行动力自然要比我们这些闲云野鹤要快。”

　　“你们瞧，那边那个小子，呵呵，居然一剑破开了，不错！不错！”

　　“道友，这路子不愧是你们冲霄剑派的弟子！”

　　“剑锋还得磨磨，不过这骨子韧劲倒是可以的。”

　　“在这个年纪来说已经很是不错了。”

　　“尚可，在往后看看吧！”

　　“道友，这意思是想……”

　　半空中的真君们一边观赛，一边闲谈，下面的灵光闪烁，各个弟子正在过关闯阵中。

　　法会除了三宗弟子之间的交流外，还有就是优秀的弟子脱颖而出，有心收徒的真君或元君可以从中挑选自己满意的弟子。

　　相对的，这对那些尚未拜师的弟子来说，亦是一个展示自我的平台，若是能得到赏识，拜在一个真君或者元君座下，那可谓是个大机遇。

　　一行人在拿到玉牌后，寒暄几句后就各自离去，秦青音方向未变，继续东北而行，在这之后又连闯两道关卡，获得了两枚玉牌。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金乌渐渐西沉，霞光映射天地间，将本已红光闪闪的枫林辉映的更加血红。

　　秦青音正在此中穿行，林木极密，遂没有祭出白云，只依靠身法，但速度依然很快。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眼前的林木越来越稀疏，光线越来越明亮。

　　快出枫林了。

　　正如此想着，一脚刚踏下树枝，突然一道白光笼罩住她，还不待秦青音作何反应，只觉一阵脑子浑浑噩噩，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识海中白莲微微一颤，清辉点点，秦青音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倏然睁开眼，环顾四周，顿时一愣。

　　只见金乌不在，枫林不见，此刻已是晚间，月色十分昏暗，周遭树影婆娑，风声簌簌，独她一人，不见人影，情景莫名的有丝诡异。

　　不过一步，已然换了人间。

　　看来这是入了幻境！秦青音反应过来，心下一叹。

　　随后正欲催动灵力，祭出白云，查看一番，突然眼皮子一跳，心中骇然，灵力催动不了，不对，不是催动不了，而是感应不到！

　　且不单单只是体内感应不到，这方天地竟然也感应不到丝灵气。

　　此刻唯一有所反应的便是识海中的太素白莲，正在闪烁发光，方才便是它唤醒了秦青音。

　　好生厉害的幻境啊，不知是清虚宗哪位真君出手布置的？秦青音感叹道。

　　经书上有言：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虚而不实，假而似真。

　　所谓千变万化，不可穷极，幻境其实分为很多种，有针对外界，变物之形的，也有从心出发，蒙蔽五识的……

　　而眼前这个……

　　秦青音突然面色一动，此刻她心头有种遥遥感应，上山，上山，她想要的答案在山上。

　　夜幽静，月惨淡，不知从何处断断续续传来“知——知——”有节奏的蝉鸣声，绿苔横生的石阶并不好走，秦青音一步一步慢慢拾级而上，随着她的行走，四周景象不断变化。

　　幻境中的时间是确定的，秦青音亦不知道走了多久，但她知道自己大概走了一万多节的台阶。

　　终于视野渐渐开阔，来到了半山腰处，面前是一处山腰道观，里间灯火通明，牌匾上赫然镌刻着三字，三清观，刻画精微，光泽璀璨。

　　道观占地面积颇大，但并不豪华，古朴而洁静，两侧立了两尊石狮，栩栩如生。

　　秦青音所在正是正殿门口，她打量了牌匾半晌，微微一怔，心中一股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正欲进殿一观，突然其内传来一声极为飘渺之音。

　　“青音，你在那处站着作何，还不赶快过来，今日的晚课可别想逃！”

　　这声音……

　　秦青音闻声心头一动，眼中一热，裙边垂着的双手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是师父！

　　是她的师父！

　　这是她自己的幻境，可前世的道观明明不是眼下这个样子，那只是一间小小的道观，简朴古老，甚至是有些破败。

　　因为隐在深山，信徒不多，平日香火亦是不旺，全靠一手驱邪捉鬼的本事，师徒二人生活的还不错。

　　但……

　　秦青音面色复杂，心湖更是起伏不定。

　　但不管如何，在此中能够再见到他老人家，真是太好了，即使是幻境。

　　秦青音轻吸一口气，唇角弯起，起步迈入殿中。

　　“师父，阿音来了。”

　　“师父，阿音来了。”

　　同样的话语，两种不同的声音，一个清润婉转，一个甜美清脆。

　　“阿音才不会逃掉晚课呢！”一个六岁左右的女童绕过殿内大梁，从转角处慢慢走了出来，身穿着一套淡绿衣裳，头上扎着双丫髻，粉雕玉琢，眉尖朱砂，眸如点漆，瞧着灵秀极了。

　　半会功夫不到，便走到案几一侧的座椅上坐下，将手中的书籍放在上面，轻轻拍了一拍。

　　“我这是去找经书了，师父，不可冤枉人。”

　　“哦，我瞧瞧，你今日是读什么？”老道起身走了过去，一边捋着胡须，一边俯身来观看。

　　“原来是《抱朴子内篇》，之前的那篇读完了吗？”

　　“昨日就读完了。”

　　“那你好生读着，为师去后厨给你煮粥去。”

　　“师父，我不要吃粥，我想吃面条。”女童眼睛微微眯起，撒娇道。

　　“面条？好，我们今日就吃面条。”

　　“师父你真好！”

　　老道呵呵一笑，抬手摸了摸女童的头，随即离去，往内殿而去。

　　女童起身唤了一个姿势，拿起书籍，翻开到第一页，大声朗读起来。

　　“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眇眛乎其深也，故称微焉。绵邈乎其远也，故称妙焉。其高则冠盖乎九霄，其旷则笼罩乎八隅。光乎日月……”注【1】

　　无论是老道还是女童，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此时站在大殿门口的秦青音。

　　“师父……师父……”

　　老道在灶间煮着面条，秦青音在一旁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叫唤。 即使老道既听不到她的声音，亦看不到她的身影。

　　一直到老道将面条煮好，秦青音方才停歇下来。

　　随着老道身后一道走回大殿，看着他们一同食完面条，看着他们讲解经书，看着……

　　最后再看着老道拿着一盏烛火，缓缓离去。

　　秦青音鼻间一酸，随即阖上双眼。幻境，即使知道此刻是在幻境中，但依然……

　　“……然乐极则哀集，至盈必有亏。故曲终则叹发，燕罢则心悲也。寔理势之攸召，犹影响之相归也。彼假借而非真，故物往……”注【2】

　　女童书念到一半，声音顿住，站起身来。

　　“咦？你是哪位？怎么在这里啊？”

　　秦青音闻言顿时一怔，连忙睁开眼睛，左右望了望，抬手指向自己，疑问道：“你瞧得见我？”

　　女童眉梢一扬，放下手中书籍，数步行至秦青音身前，围着她转了一圈。

　　“当然瞧得见，你是人，我为何瞧不见？不对，即使你是鬼怪，我亦瞧得见的，我现在可是已经开了天眼的！”

　　一双眸子晶亮，话语中含着掩饰不住的骄傲。

　　闻得此言，秦青音一瞬间觉得极为奇妙，原来自己幼时是这样的小孩啊！

　　此生秦青音还在娘胎中就觉醒了宿慧，出生便带着往世记忆，不能算是真正的小孩。

　　而眼前的这一世，一直到最后离去时才觉醒过来，此刻的她如张白纸。

　　一大一小，两厢对视，秦青音先时心中各种复杂的情绪倒是去了不少，一时间还起了逗弄之心。

　　“那你可真厉害，小小年纪居然就开了天眼！”

　　“那是当然，我师傅说我天资极佳，日后定会青出于蓝，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天师。”女童重重点了点头，神情极为认真。

　　秦青音心下一笑，是啊，师父总是如此说道。

　　“是的，你以后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天师。”

　　听到秦青音的赞同肯定，女童心中高兴极了，不知为何，她感觉眼前这位漂亮大姐姐亲近极了。

　　“对了，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这个时间到道观来？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很厉害，不能帮你，但你不要着急，也不要害怕，我带你去寻我师父，我师父可厉害了，是这里数一数二的大天师，他定然能帮你解决的。”

　　“不，我没遇到什么事，不用麻烦师父，我只是在山间走着走着，一时没注意时间，迷了路而已。”

　　女童闻言眉头一皱，极为不赞同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可真粗心，师父说过这样不好，我们做人需得谨慎。”

　　秦青音心下一笑，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做人需得谨慎。”

　　“对了，既然你是从山下来的，那定然知道镇上现在可有什么好玩的，你可与我讲讲吗？”女童突然话锋一转。

　　秦青音一愣，对啊，眼下这个年纪，正是对外面世界最为好奇的时候，

　　而她由于体质的原因，幼时极易招惹鬼邪，需得时常待在道观中才可。

　　所以她并没有上小学，一直在道观跟着师父学习，数年后，到了读中学的年纪，修行小成，足以自保后，她才去镇上的中学读书。

　　所以这时候的她是对山下的世界最为憧憬的时候。

　　“我想想啊，镇上好像是开了一家滑冰场。”

　　“滑冰场是什么？”

　　“那……”

　　两人也不走到椅子旁坐下，就这么相对站着，你问我答，来来回回，说了好久好久。

　　“原来又出了这么多好东西，今年春节下山，我定要都买回来！”女童握着拳头，正色道。

　　“嗯，全买回来。”秦青音点点头，毫不意外。

　　她幼时的零花钱倒是从来都不缺，只是能花出去的机会较少，所以每逢逮到了机会，就会大买一通。

　　“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你、你要走？现在这么晚了，不如在此住一宿，明日再走吧！”女童一慌，拿手扯住秦青音的衣袖，不舍说道。

　　“不，我要走了，此处不是我久留的地方，我还有需要完成的事情要去做，还有……还有路等着我去走。”秦青音缓缓说道。

　　随后蹲下身来，伸手抚摸了女童的脸庞数息，轻声道：“你以后的人生会非常的精彩，你以后会是一个了不起的大天师，捉妖驱邪，帮助无数人，你以后……”

　　女童正听得一脸兴奋，见秦青音话音停住，连忙疑惑问道：“我以后怎么？”

　　“你以后、你以后会长成我这样的大美人！”

　　女童闻言愣了一息，随后“噗嗤”一笑，瞪着眼睛认真瞧了秦青音，拍拍胸脯，道：“不，我以后肯定会长得比你还要漂亮的！你等着瞧吧！”

　　“好，我等着呢！”秦青音轻声一笑，随后直起身来，望向大殿里间，数息后，喃喃道：“再见了，师父。”

　　“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到。”

　　“我说再见。”

　　“那、那我们就再见吧！”

　　“嗯……再见，青音！再见，秦青音！”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秘密！”

　　秦青音眨眼一笑，抬手轻轻一挥，转身毫不迟疑踏出大门，一步步沿着台阶向山下行去。

　　随着她的身形在黑暗中越行越远。

　　轰隆一声！

　　空间一阵扭曲，灯火破灭，道观破碎，全部化成灵光点点消散掉……

　　“咦？那处幻心梦阵破了。”

　　“又破了，那家的小辈，破的倒是快……”

　　“……”

　　“还有半夜，我瞧着这玉牌也没剩下多少了，结果也大致出来了。”

　　“居然还有半夜，快结束吧！老道得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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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2】来源于《抱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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