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昭阳路之忆愁》典珑兮

1、忆愁

　　天，灰蒙蒙。
　　漫天的黄沙，一浪一浪。荒废的城镇，枯死的绿洲，风干的牲口。这里人烟荒芜，曾经惨绝人寰，过了百年，一切都今非昔比了，只有那黄沙滚滚的沙漠，还存着当年的记忆。
　　这里还有人，是过路的人。
　　缓缓地走进废墟，那是两个男人，一脸的风霜。虽然这并不能掩去他俩的光华。他俩并不大，但隐隐约约间却感觉着象是两个老人。因为他们的眼底有着对往日无限的感慨，因为他俩的眼神是那种眷恋，而只有暮暮西坠的老人，才会有那种眷恋，可以因此断定。无论他俩多大，必定曾经历过一番沧海桑田。
　　又一阵漫天黄沙，那两人已站定在了废墟中。
　　“难以想象这已是百年后？”其中一个身着灰袍的儒雅男子背手而立，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伤心！
　　“一笑！”另一个粗布裹发的俊秀男子轻唤了他一声。他知道一笑又陷入了追忆之中。
　　这两人正是从天山阁下来的邪云使者，沉睡了百年。当年还稚嫩着的邪云四使者，如今却独挡一面了。那儒雅的元一笑，还有那俊逸非凡的继任教主启明都曾经目睹过天山阁那场绝无仅有的屠杀，留给他们的是无限的痛苦，这必缠绕他们一世，因为那时他们是何其的年轻。
　　“八磕，八拜长老，以及神女都已先后下山，我们这一批倒成了垫底的了，”一笑转动着眸子，扯了抹不见笑意的笑，“不过，总算还是现世了，总好过天山阁上百年的冤魂，永世下不了山！”
　　“当年的门主，堂主，还有旗下的长老，教众大多都成了冤魂！”启明的眼神也很空洞，他坐在了废墟上。
　　“并不是人人都赶得及沉睡的，若是没有启风教主，若是没有师父，若是没有……”一笑喉头哽住了，他想到了一个百年前曾和他患难与共的人。
　　“想到弥兴了？”启明非常了解他的这位挚友，“可能那场屠杀后，她就已投胎了。”
　　“没有！她之后应该活了好多年！”一笑的眼睛看向了遥远的东方，风沙正是从那儿刮来的。
　　“喔！”
　　“山下有一个修葺整齐的墓碑，是启风教主的，落款是徒儿弥兴！可见弥兴的确活了下来，还可能回到了钦察，因为那墓碑很干净，可能年年会有人来扫吧！”
　　“那年她才20，还记得你们初入天山阁时的情形吗，就象在昨天！”
　　一笑的思绪有回到了百年前，弥兴的笑容，弥兴的嗔怒，弥兴的关心，弥兴的痛苦。他都一一看在眼底。可是那时太年幼，不知如何去安慰，去劝阻，才回令她一步一步走向绝境，或许，只是或许，如果她也入睡了，百年后的现在想必会更痛苦吧！
　　“在昨天的又岂止是我和她，陆波和沙棣，选择了另一条路，如今恐怕也是尘归尘，土归土”
　　“八磕长老会受不了的，毕竟陆波是他的养子，沙棣至少还可以回自己的国家。”
　　“最难以忍受的应该是你吧！”一笑的眸子对上了启明，“苏醒之后我就再也没就见到主公你的笑容了！”
　　启明别开头看向远处的沙丘，“幸好你和梦隽还在。”
　　元一笑与他望向了同一个沙丘，风沙打在他们脸颊上。他的记忆之门一次次的被叩击，那段花月正春风的日子，是什么时候这一切都改变的，一笑的心底浮出了一个人影。不自觉地换上了痛苦的表情。他恐怕终究一生也抹不去这个罪人的身影了，是报应吧！是孽缘，但是他何尝不曾心痛，因为往后的岁月中她将不复存在。
　　“这次又想到谁了？”启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一笑摇摇头，脸埋进了双手之中，缓缓吐出了，“为什么？”
　　“你和悠注定有缘无份，这之中夹杂着年龄，部族，还有我哥启风！”启明也垂下了头。手指在沙地上划着，“悠一直跟着我哥。她爱他，但你却使她陷入了矛盾。一笑，她更爱你！”
　　“爱又如何，不能厮守！”
　　“至少这份坚定还存于内心！”启明站起身，拍了拍灰，“我们得坚信他们已转世，有缘自会相见，所以，走吧！”
　　一笑沉默，跟随着启明穿越废墟。他的回忆已留在了过去。走过了这片废墟也走过了回忆的沙漠，他猛然一回头，犹见到那一对十二三岁的娃儿，互相依扶，共甘共苦，背影是如此眼熟。时空象是受到了干扰，穿插在这片废墟的过去是那繁忙的市集，繁忙的人群。刹那之间，他的眼神定格在了一孤独女子的背影。黑纱，永远的黑纱。慢慢，那女子的脸转了过来，是初相见的情形吧！这张一笑烙在心口的熟悉脸庞划下了一滴泪，象是诀别。从未有过的，她冲他凄婉的一笑，飞奔向了沙漠深处，这就是所谓的情债一生吧。
　　两人不疾不徐的穿过废墟，这时四周一片黄沙。启明侧过脸看着一笑，见他满脸沉思，便不作声，他知道一笑的心还留在那片废墟，但他自己的心又在哪里呢？
　　启明的头不禁疼了起来，待半眯起眼时却看见不远处一紫衣红发的人影，红发？是伊汗？启明睁开了眼，但面前只是黄沙一片，看人形似乎是个女子，女子又怎么会是伊汗？恍然间眼前却是一片绿洲，不，是他熟悉的江南，熙熙攘攘的人群，小桥流水，吴侬软语，这是海市蜃楼吧！启明不禁暗自苦笑，他刚想叫唤一笑抬眼，却发现那紫衣女子正站在海市蜃楼里背对着他，但那感觉好熟悉。
　　“一笑！”
　　“恩？”一笑抬起了头，刹那间什么都没有了。启明好不懊恼，但随即又尴尬地冲他一颔首，努了努嘴，“刚才这里有海市蜃楼！”
　　一笑一楞，然后两人心照不宣的都笑了。“相信缘份吗？”
　　启明偏过头看着他，“怎么说？”
　　“世间万物一切因于一个缘字。当然一切也自有其定数！”一笑昂首看向天空，漫漫黄沙掩去了那份清澈，他伸出手指向天空，“我们的这一切都在它的掌握中呀！启风教主说过，世上有许多故事结束了，但也有许多故事才刚开始，我们现在就在这命轮中了！”
　　启明也看向天空，但随即又转头看了眼废墟，“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好个愁！他们的命数注定也是个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