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为妃》盐小西

21、悲喜

　　皇上在咸福宫陪了颖妃姐姐一宿，隔天早早的上朝去了。
　　我带着自己做的小粥去看她，希望她能多少吃一些，听她的婢女说她几乎都吃不下去饭。

　　颖妃姐姐在我的注视下，慢慢的吃了一碗粥，我看得出她进食的有些艰难 。

　　“月儿这手艺是越发的好了。”她接过宫女递来的手绢擦了唇边，笑吟吟的跟我说。
　　看着她那苍白的笑，我只觉得心里涩涩的，很是难受。

　　“毕竟，有了永恩啊，为了她学会了很多事。”我扶她躺下，帮她掖好被子角，轻轻笑着说。心里盼着她多想想麟儿，能有勇气好好把病养好。
　　“是啊，一旦当了娘，这眼里心里就都是那娃娃了。”她说话的声音都透着无力感，好像多说几句就要累的昏过去了。
　　“姐姐，你要好起来。”我拉过她的手，紧紧握着说。
　　可是她却跟我说：“月儿，万般皆是命。”
　　“什么皆是命，我们有最好的太医，我们有最好的药材，我们还有一堆宫人照顾你，怎么就要认命！”我真真是急了。
　　“气什么，我会好好吃药的。”她说完就又咳了起来。
　　我不敢同她讲太多的话，只静静的陪她坐着，竟坐了整整一下午。

　　十几日过去了，颖妃姐姐的病渐渐有了好转，我心里头高兴。
　　想去皇后娘娘宫里坐坐，想起来麟儿可能现在也从书院回来了，便抱了永恩一起去。

　　“月儿可是好久没来我这里了。”皇后娘娘笑着说。
　　“心里惦记着颖妃姐姐的病，近日都往她那里去。”我坐下，回答她的话。
　　皇后娘娘轻叹口气，说：“从前我们都说属她身子健康，在潜邸那么多年都没见过有个头疼脑热的，只瞧着我们有病。可这怎么就一下子病的这么严重，还不好好瞧。”
　　“颖妃姐姐自己都说了，这次是她太任性了。”我在宽慰她，也在宽慰自己。
　　“幸好现在有了好转。”皇后娘娘继续说：“你知道麟儿那孩子，来了我这里万般乖巧。可那晚我看着他睡，梦里哭着喊：母妃快吃药，母妃别走。”
　　说着皇后娘娘望向外边。
　　麟儿和永恩正玩儿的开心，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正还想说话，皇贵妃姐姐来了，她匆匆进了这屋子，面带喜色。
　　“姐姐，我们怕是要赢了。”她眉飞色舞的说着，声音里也都是欢喜。
　　说话间瞅着我在这里，便朝我打招呼。
　　皇后娘娘笑着回她：“我们自然是要赢的。”

　　她们说的是西境战事吗？
　　皇贵妃姐姐喝了口茶，放下杯盏，说：“还要再等等，不过，一定要是我们赢。”
　　是西境战事了，听说在宁大将军的带领下，已经打了多场胜仗了。
　　皇后娘娘闻言只淡淡的笑，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

　　我现在多少是懂一些她们说的话的。进宫来的这几年，我把以前不知道不在意的事大概都了解了一下。
　　先皇宠爱淑贵妃，那境地已经到了淑贵妃的母家和亲信几乎占据了朝堂的半壁江山。他们仗着先皇的庇佑，暗地里做了不少龌龊事。皇后娘娘的家族，是三朝尽忠的大家族，只可惜，这一朝遇奸佞，大有没落之气。
　　其实我真的很佩服皇后娘娘，以她的格局和能力，若是个男儿身，怕是要入朝拜相的。不过也不算可惜，她如今母仪天下也算是德配其位。

　　不知觉，已经是深秋，这是我入宫以来最沉闷的日子。
　　宁妃也学着辰妃那样日日礼佛，皇后娘娘和皇贵妃总是要商议什么的样子害的我也不太好总找她们，皇上日理万机几乎都住在了养心殿了。
　　还有颖妃姐姐，她的病本来好转了，却又好不起来了。

　　天已经开始冷了，尤其到了晚上更是透着一股深深的寒意。
　　那天，我在书案前翻着书看，颖妃姐姐的婢女来了，说是她想要见见我。
　　着了披风，我就坐着小轿往她那里去了。
　　这一路总是莫名的紧张。

　　我来到颖妃姐姐的床前，见她半躺在哪里，习惯性的拉过她的手。
　　“月儿如今出落的越发好看了。”她另一只手正了正我的发簪，这样说道。
　　“记得刚来的时候，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十六岁，一脸单纯。”颖妃姐姐望着我似在回忆，说：“你那时懒得在衣裙发饰上装扮自己，都是要我给你挑好的。”
　　是这样，她从最开始就像长姐一样的照顾着我。

　　“你啊，总是让人生不起气来，明明也不是很听话的样子。”她说着似有笑意，“刚来的时候，很多时候都像只小麻雀，欢脱的呀。但只在这咸福宫里欢脱，出了门就装的规规矩矩的。”
　　她最了解我了。
　　“亏了姐姐照顾，月儿才能到如今这样。”我对她真的满是感激。
　　“谢什么呀，我在这宫里的日子本就无聊，亏了你进来，我才觉得有了点色彩。”

　　她说话还是有些累，说一句歇一歇，继续说：“月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入宫吗？”
　　因为你嫁给了王爷，王爷成了皇上。

　　“那时啊，我同你刚进宫时一般大，我父亲是手下有十几个人的士兵长，哥哥是普通士兵。那年，不知怎么王大人的大儿子看上了我，逼着我给他做妾。”
　　我知道，那王大人的大儿子是个人模狗样的，贪财，好色，还暴躁。
　　“他逼着我们一家人，非要讨了我做妾，父亲哥哥就是不愿意，不要他糟蹋了我。可是我们得罪不起他，最后，哥哥求了当时的皇上。哦，那时他还是诚王，王爷告诉那姓王的，我早就是他看上的人，这才救了我们一家。再后来，我就进了王府。”
　　颖妃姐姐说这话时，像极了以为在回忆自己一生的老者。

　　“皇上，他其实是个心善的人，也是有恩必报的。我父兄跟随了他，为他效忠，他就待我好。”
　　“你知道，慧儿是怎么来的吗？那时，我父亲为了他没了性命，他去我那里坐了一宿，告诉我，他会待我好的。再后来，我哥哥们也没有了，我母亲悲伤过度，也死了。他真的待我更好了，他说，我还会有家人，要好好活着，再后来就有了慧儿。”
　　“月儿，你知道吗？你刚入宫的时候，皇上见我，有意无意的说起你来。明着暗着保护你，我都知道，可我竟然一点都不嫉妒。”
　　“那日他喝醉了，在我耳边念的竟是你的名字，于是，我又有了麟儿。”
　　我听着这些话，思绪有些混乱，不知该作答些什么。

　　“月儿啊，我好累啊，我想我父亲母亲了，我也想我哥哥们了。”
　　“月儿啊，你要过得稍微糊涂点，这宫墙不由人，这女人的命也由不得自己。皇上他心里有你，你抓着这一点好好活着。人生在世呢，只管吃好喝好睡好，别想别的太多好不好？”
　　她越说越无力，我也听的心里难受，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替我擦擦眼泪，颖妃姐姐如初见时那般温柔，她说：“要学着皇贵妃，为自己活着。也要学宁妃，享自己该享的福，别委屈了自己。”
　　她又轻笑着说：“我可不是要让你去争，我说的是，你要让自己活得好好的，已经衣食无忧了，要挑着让自己开心的事记，要快乐些啊。”
　　我一直在点头，哽咽着说我知道了。

　　从咸福宫回来，我一整夜都睡不着。
　　第二天，崔姑姑面色紧张的告诉我：颖妃娘娘病逝了。
　　我听完只觉得眼前发黑，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被崔姑姑扶着上了小轿，往咸福宫去的路上，我脑子里全是过往和颖妃姐姐在一起种种还有她昨晚断断续续给我说的话。
　　她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离开我了。
　　这宫里从此就没有那样疼爱我的颖妃姐姐了吗？我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事实却由不得我。